林德把接肢貴族傳送迴藏書塔。


    強烈的神經電衝已經完全摧毀了接肢貴族的抵抗,比起一條剔骨魚肉,唯一的區別就是,它的骨頭還在。但來到藏書塔,即便它還有活動能力,也已經無濟於事了。


    林德拿出筆記本,“先檢查身體構造吧。”


    扯開遮蓋的毯子,可以看到接肢貴族的扭曲形體,就像是將幾具外型迥異的蠟像放進同一口坩堝裏加熱,半融化後重新冷卻凝固而成的無序物體。生物的脊椎像是百足蟲一樣交織,體表叢生膿瘡與鳥類羽毛。呈現出極扭曲,極違背美感,極褻瀆的形態。


    製作這種怪物的靈感或許來自印度的小吃攤,把所有看起來能吃不能吃的食材通通加在一起,再進行大量畫蛇添足的加工操作,讓成品變成能在腸道裏滑行的狀態。


    它根本不能算作是一個整體,而是數個互不相幹的部分拚接在一起。身體內部的係統一團糟。都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家夥是五髒太多,而且根本就像一鍋雜碎湯。它能活著都是個莫大的奇跡,並且它活著的每分每秒都是對所有生物學與醫學常識的無情羞辱。


    然而神奇的是,接肢的工藝成功地把逝者的力量嫁接到了受術人身上。如此毫無邏輯的體係,居然真的可以運行,就像是一個全是bug的程序,它能跑起來,即便姿態鬼畜,但就是不影響結果。


    原因很簡單:這是黃金律法所準許的行為——哪怕律法創立者絕不會喜歡接肢工藝,哪怕宇宙規則絕不兼容接肢工藝,但律法的邏輯允許接肢工藝成為現實,它就是可行的。


    接肢工藝的創始者絕不是一個合格的研究者,但對黃金律法必然有自己獨到的理解。


    進入藏書塔後,接肢貴族脫離了黃金律法的影響,這些肢體就不再帶來力量。取而代之,扭曲的生物組織開始自行崩潰了。


    林德沒有阻止崩潰,一個體係崩潰時最能暴露藏匿起來的矛盾。


    接肢貴族的皮膚、血肉和內髒開始“溶解”,幾乎就像是融化的黃蠟,沿著骨骼的丘隆緩緩流淌。它在飛速奔赴死亡。


    隨著接肢係統的崩潰,一些瑰美的暗金色光點開始滲出。


    林德伸出手來觸碰這些金色的光輝。


    在他眼中,接肢貴族的魂靈都是由此物構成,它是一種律法扭曲後的思維弦,一種奇怪的產物,但非常高明。正是它一直在維持著接肢體係的運轉,就是它讓這團全是bug的碎肉拚接物能成為一台殺戮機器而不是高位截癱。


    由此可見,神之律法就是通過扭曲思維弦,來達到束縛宇宙規則與生靈宿命的目的。


    這些被扭曲的思維弦,在接肢貴族的屍體上凝聚成一枚黯淡的金色小圓環。


    此物名為——黃金盧恩。


    林德對眼前這攤爛肉點點頭,記錄了生理特征和崩潰過程後,又在筆記本上寫下評價:【形態結構幾可稱為一團糞便,現已知使用粗糙的外科手術以及蛹化再生儀式維持形態,通過注入黃金盧恩來塑造一個適應新軀體的靈魂,此事平平無奇。改進建議:沒什麽價值,別繼續浪費時間了。】


    他對接肢貴族很失望,但對黃金盧恩感到驚喜。怪不得說死人有時候比活人有用,接肢貴族死後給林德帶來的啟發,比它活著的時候更大。


    林德拿起黃金盧恩,離開交界地之後,潛藏在其中的黃金律法的效力在緩緩消散。


    這個過程連他都無法逆轉。哪怕讓藏書塔的時間倒流,律法依舊在離去。


    藏書塔拒絕了異神的律法。


    黃金盧恩不斷分解,化作純粹的思維弦,內部信息已經遺失了。


    林德在筆記上寫下:【盧恩是由律法與思維弦融合而成的產物,製作方法未知,需要考察更多樣本。離體後盧恩自發形成實體硬質外殼,阻止思維弦流失,原理類似靈魂外皮。盧恩破碎或將導致記憶退散。另:指頭女巫失憶,也許與她的盧恩清空有關。】


    合上筆記本。


    林德從接肢貴族崩潰的軀體上收集到了一部分交界地生物的構造,這些數據可用於改進變換係法術。雖然他用不上,但秉持嚴謹的研究態度,還是盡可能全麵地記錄在冊。


    迴想起來,林德在交界地苦練神功,已將近三個月。他覺得是時候出山了。


    《艾爾登法環》第一個正式的boss是誰?


    接肢貴族?劇情殺不算。葛瑞克的士兵?練手的工具人而已。大樹守衛?也不是主線。


    哦,想起來了,是惡兆妖鬼瑪爾基特。


    使用迴歸性原理——瑪爾基特就是蒙葛特。


    所以,第一個boss其實是蒙葛特,那麽目的地就是王城羅德爾。


    林德站在候王禮拜堂外圍冰冷的懸崖邊縱身一躍。他張開雙臂如展開羽翼,魔法能量從手臂外側向後延伸出噴氣滑翔機的翅,迸射出四條青藍色的尾流,拖曳長空,遽然掠過淒涼的雲層,拋棄飛鳥的集群。


    他朝北方璀璨的黃金樹而去,跨過寧姆格福,利耶尼亞,飛上亞壇高原。


    從高空俯瞰,交界地大陸形似蜷縮的嬰兒,他從尾椎出發,似一道彗星橫亙天穹,直抵咽喉。


    彼處雄偉的建築群,名為王城羅德爾。


    黃金樹腳下的家鄉。


    林德在艾爾登寶座的廣場上降落。


    此地曾是交界地權力的中樞,端坐王位之人,乃是覲見艾爾登法環的英雄,侍神之王。


    黃金樹,交界地生命的歸宿,律法的中樞,至上至善,至崇至尊。


    此地乃是最接近黃金樹的所在。


    也是通往黃金樹核心的的道路,彼處乃是石舞台,供奉艾爾登法環的至高祭壇。


    而今,君王已不再,法環已破碎,交界地在戰火與紛爭中煎熬。王城的恩榮已如它的古老城牆一樣千瘡百孔,淒涼之地,被詛咒的惡兆之子執掌王權,努力維係羅德爾最後的輝煌。


    瑪莉卡唿喚林德,前來石舞台,獻上外來者的律法,拯救這個破敗、瘡痍的世界。


    於是他來了。


    何止是如約而至,簡直是接踵而至。


    空空蕩蕩的廣場上鋪砌黃金樹落下的紛亂的枯葉,外來的巫師步履輕盈,碾過枯葉,發出踏雪般的挲挲聲。


    王座上的畸形扭曲的惡兆之子抬起頭顱。


    “well,a tarnished.[哦,一位褪色者。]”


    疲憊的攝政王身著襤褸,手持長杖,緩緩站起身。俯視那漫步而來的異鄉人。


    “受野心之火愚弄,妄圖染指艾爾登法環?你不該踏上這王座之地,你的生命,連同野心,都將被撲滅,由我,末代之王蒙葛特執行!”


    林德仰望黃金樹繁茂的枝幹和璀璨如太陽的樹冠,那些真正的智慧者能從樹葉閃爍的光輝裏瞥見黃金律法的軌跡。仿佛霧裏看花,雖不能觸及,但次第綻放的芬芳已讓他欣喜。


    聽聞賜福王蒙葛特的宣判,林德終於把目光下移,落在他身上。


    “我猜你說了些酷酷的台詞,可惜我聽不懂。有沒有興趣進藏書塔坐坐?我想順便學一下交界地的本地話。”


    蒙葛特的迴答是毫不容情的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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