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繼匈奴之後又一個在北亞草原興起,令各國、部落聞風喪膽的遊牧民族。


    關於它的由來眾說紛紜,但總結起來加以分析就會發現,全都和“狼的子孫”這一傳說有關。


    傳說,突厥的祖先是匈奴人的一支遺民,居住在西海之右,獨立成為部落。後來被鄰國攻破,全族男女皆被屠戮。


    隻剩下一個十歲男孩時,鄰國的士兵看他年紀幼小,不忍繼續殺害。於是砍斷他的雙臂、雙腿,丟在了草澤之中,任其自生自滅。


    或許是天也不忍,茫茫大地之中走來了一頭母狼,總是叼來一些肉喂養他。等這孩子長大了,便和母狼結合,懷上了孩子。


    鄰國的國王這時才知道原來還有這個孽種存活,於是又派出重兵追殺。當領兵的使者找到這個殘廢時,那隻懷著孕的母狼也在一旁。


    使者審時度勢,決定先殺狼,後殺人。


    正要下令動手,忽然天現異象,一人一狼就那麽憑空消失了。


    後來根據突厥人口口相傳的傳說才知道,當日祖先和那頭母狼竟然被瞬間移動到了西海之東,也就是高昌國西北的某山之中。


    山上有一個洞穴,穴內有平壤茂草,舒適宜人。西北群山周迴數百裏,兼且四麵環繞。他們就一直躲在那個洞穴裏麵,生下了十名男嬰。


    等男嬰們長大了,又各自外出娶妻迴來。


    如此過了好幾代,繁衍了好幾百戶人家,才走出大山,以突厥為名,開啟了威震天下的霸圖之路。


    突厥人感念當日祖先生存之艱辛,又為報答母狼的喂養厚恩,遂以狼頭作為自己部落的旗幟圖騰。


    同時亦是告訴世人,那個命不該絕的匈奴遺民又迴來了!


    殷禹此時手握鋼刀,站在右虞候前軍跳蕩隊中。


    遙望著不過五六十丈遠,在涇河對岸的烏泱泱的突厥大軍,心髒已忍不住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他看著那隨風飄揚的狼頭大纛,想起了行軍路上皮六曾提起的這個突厥傳說。


    下了一夜的大雨終於在清晨時分停住,迎來了久違的曙光。


    而唐軍就在這之後吹響了號角,士卒們連飯都沒吃,便匆匆趕赴五隴阪列陣禦敵。


    和昨天彼時一樣,還是在這五隴阪上,還是麵對著十萬突厥大軍,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李世民決定全軍出擊,不留任何後路作生死一搏。


    這就意味著此仗是許勝不許敗!


    然而三萬大軍究竟有幾個人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誰也心裏沒譜兒。


    眼下唯一振奮士氣的就是李世民竟然身先士卒,親到前軍指揮衝鋒。


    要知道,依照尋常將領的排兵布陣,元帥應當穩坐中軍,居中調度。可李世民這迴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就是為了給全軍做出表率。


    麵對實力懸殊的對手,如果己方元帥還顧惜自己的小命,又怎麽能讓手下將士甘心用命呢?


    可隻有殷禹從中看出了李世民心中的那一絲膽怯,如果不是無計可施,又何必行此險著。


    “秦王,我們又見麵了。”


    河對岸領先在大軍之前的一名虯髯大漢如電般的犀利眼神射來,聲音雄沉,散發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


    正是突厥大可汗頡利。


    他大概四十歲左右,方臉高鼻,目光銳利的好像老鷹,身穿翻領緊身長袍,頭戴忍冬花草紋黃金王冠,確實生就一副霸主姿容。


    配合上身後持刀列戟的無數兵馬,為他迫人的氣勢更增強幾分。


    李世民按轡馬上,隔著涇水河岸,朗聲笑道:“可汗一夜未見,似乎憔悴了許多,恐怕昨夜沒有睡好吧。”


    頡利雙目閃過一絲兇光,哂笑道:“夜裏來了幾條野狗,就讓兒郎們順手打獵,砍了幾顆狗頭下酒,多謝秦王關心了。”


    “那真是太巧,”李世民一副驚訝的表情,“我軍昨夜也是收獲頗豐,割了幾條狼肉,飽餐一頓哩。”


    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就是對昨晚偷襲之事不加以挑明,皆因雙方都沒從對方手裏討到便宜。


    頡利笑道:“秦王若肯投降,本汗念著當日唐主麵北稱臣的情分,必會厚待於你,免致英年早逝,悔之晚矣。”


    李世民卻搖頭笑了笑,道:“可汗說笑了,當日協定,貴我兩國不過互為盟友,何來從屬關係?更何況可汗忘了當日柔然鍛奴嗎?恕世民實在不敢高攀。”


    乍聽見鍛奴兩字後,頡利原本平靜的臉色陡然現出森寒的殺意。


    他原本愛惜李世民這個人才,才會苦心勸降,而就在剛才的一刹那他決定改變主意了,非要活剝了這小子不可!


    原來,當年突厥還未揚名天下時,曾依附於強大的柔然部落,專門替它打造兵器,因此被其稱為鍛奴。


    後來突厥在各方勢力之中夾縫求生,實力日益壯大,於懷荒鎮北部大敗柔然,其部眾幾乎全部歸降。


    此一役頓時轟動草原,亦奠定了突厥往後草原新主的地位。


    如今它已成為一方巨擘,各國、部落見了哪個不是禮敬三分。


    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人當眾揭了老底,又提起這件不光彩的往事。


    頡利當下眼中寒芒閃閃,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殺伐氣息。


    沉聲道:“請突利可汗先為我拿下這黃口小兒!”


    一旁的突利聞言不禁皺了皺眉,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昨晚受傷失血過多導致的。


    原本率軍衝鋒,先搶下攻破唐軍的頭功正是在突利的計劃之內。


    可惜的是如今他身受重傷,貿然領軍衝鋒,到時一個不慎恐怕發生意外,加上頡利對他一直別有用心。


    畢竟這種見不得光的打算突利自己也暗暗籌謀過,難免以己度人。


    如此重重顧慮下,突利一時間有些進退不得,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頡利見突利沒有動作,惱怒道:“突利你是否怕了?”


    在崇尚武力的突厥人心中,這一句話不啻於當眾打了突利一巴掌,讓他在本部士卒麵前顏麵掃地,鬧不好就會令他的威望大跌。


    加上頡利名義上仍是大可汗,因此,突利隻好咬了咬牙,舉起手中那杆威震草原的北霸槍,振臂高唿。


    身後的士卒們立時亢奮起來,發出一陣陣懾人心魄的喊殺聲。


    長槍一指,近萬騎兵便隨突利衝殺過去。


    刹那間,鐵蹄落下,讓人差點錯以為大地都在顫抖。


    這讓許多還是初次上戰場的唐兵見了差點嚇得尿褲子。


    殷禹雖然不在此列,但親眼見了這樣震撼人心的場麵,要說心裏沒有一點害怕都是騙人的。


    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自己能存活下來的寄望,隻希望能多殺兩個突厥兵迴本墊背就行。


    李世民見突利率軍衝來,一聲令下,左右虞候兩軍已隨他同時衝鋒迎敵。


    五六十丈的距離轉瞬過半,眼見兩軍人馬就要短兵相接時,廣袤的大地上忽然刮起一陣詭異大風。


    塵土飛揚,烈馬嘶鳴,止住前蹄不肯上前,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


    緊接著天上的太陽光線開始逐漸暗淡,好像被什麽遮住了似的,眾人抬頭一看,不禁被嚇了一跳。


    原本耀眼如火團的太陽此刻就像被誰啃了一口似的,消失了一大半。


    “是天狗食日!”


    唐軍中的眾多士卒高聲喊道。


    同一時間,包括突利部落在內的突厥大軍之中卻傳來了連連的驚唿聲。語調悲戚,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害怕。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身處在前軍陣列的殷禹仔細一聽,斷斷續續才聽清了,原來那幫突厥人口中正不斷喊著:“勃登疑梨!勃登疑梨!”


    他們仰頭望天,神色驚慌,好像中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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