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裏一片暖意融融,擺放的物件無不精奇雅治,四周放著火盆,旁邊還擱放了添加濕度的水盆,香爐裏燃著香料,讓進門的人有種享受之感。阿竹心中讚歎,不愧是位王爺,遊個湖都是五星級賓館的享受,簡直讓人羨慕嫉妒恨。


    陸禹解了鬥蓬,自有丫鬟接過,然後又端來了清水讓他清潔臉和手,幹淨的帕子拭去水漬,等他倚著軟榻而坐時,懷裏已經抱著一個精致的手爐。


    阿竹也得到了貼心的伺候,懷裏同樣抱了個更小巧精致的玉色手爐,麵前是一盞霧氣騰升的果茶。阿竹端起淺抿了一口,頓時有些驚奇。


    阿竹抬眼,便見對麵的男子目光凝視著她,神色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但那雙鳳眼的冷意卻不減,讓她又有種被冷血動物盯上的感覺。等一杯茶喝完,阿竹見他不出聲,隻得硬著頭皮道:「王爺今兒心情不好麽?」


    等話說出口,阿竹頓時心裏隱隱有些後悔,怎麽就管不住嘴巴呢?一定是先前昭萱郡主的胡說八道,讓她一下子大意了。


    陸禹卻笑起來,問道:「你怎麽看出本王不開心?」


    阿竹眨了下眼睛,淡定地道:「猜的!」


    「胡說八道!」他突然直起身,伸手掐了她的臉一把,發現這張小臉雖然瘦了不少,但是依然軟綿綿的,摸起來就如上等的美玉,手感不錯。


    感覺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臉上又蹭了下,阿竹驚得撇開了臉。等做完這動作,趕緊抬眼看他,果然那雙鳳目裏的冷意又深了一些,偏偏他滿臉漫不經心,仿佛並不怎麽在意她這種拒絕——尼瑪這個男人一定是雙重人格,說不定是個陰暗係的,暗搓搓地將仇記在心裏以後快準狠地來報複呢。


    陸禹若無其事地收迴手,說道:「本王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胖竹筒說謊可不是好孩子的行為呢。」


    阿竹嘴角抽搐了下,低頭認錯,「是臣女無狀了,請王爺見諒。」


    室內一時無聲,隻有外麵隱隱傳來的各咱喧嘩,更顯得此處的安靜得詭異。


    半晌,陸禹方開口道:「胖竹筒,本王心裏確實有些事情無法作決定,你說本王該怎麽辦才好呢?」


    阿竹心裏一驚,又抬頭看他,見他微蹙著眉,半倚著軟榻,神色間有些苦惱。阿竹不免想起了宮裏正在安胎的皇後,皇後懷孕雖然是件喜事,但對於很多人來說,卻不是喜事。而且皇後今年已經四十有七了,以她現在的年紀生產,還是第一胎,恐怕危險不少。


    聽說端王是從小被抱到鳳翔宮由皇後教導長大,也是唯一能在鳳翔宮長大的皇子,與其他的皇子不同,意義非凡。但也因為如此,使得他自小便成為皇子們攻擊的對象,以前有皇後護著還好,現在皇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她會做何選擇。


    當然,除此之外,端王是由皇後親自教導長大,恐怕他心裏對皇後的尊重不比親生母親少,無論皇後是生男生女,他心裏都不會快活,因為皇後這胎實在是危險,讓他更難選擇。


    「王爺,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隻要跨過去了,就沒事了。」阿竹含糊地道,「就像臣女小時候,那次遇襲,奶娘、丫鬟、護衛不僅被人殺死,還被肢解,臣女當時被奶娘藏在草叢中,親眼看著親近之人慘死,整整幾個月都無法安然入睡。不過走過了這個坎後,又有王爺白天時勸慰,終於走過來了。」


    陸禹聽了會兒,不由露出笑容,笑道:「本王當時可是強迫你跟著讀書習字下棋,做不好還罰你,哪有勸慰你?」


    阿竹也笑了,眨著眼睛道:「就是因為白天有王爺布置的功課才使得臣女再也不會胡思亂想,方能挨過去。王爺大恩大德,臣女一直放在心裏,隻希望王爺一生康泰,長命百歲!」最後忍不住又一本正經地拍起了馬屁。


    看她那一本正經的樣子,陸禹手指又動了動,不過最終沒有再像小時候那般將她攬到懷裏,心裏隱隱有些遺憾她長大了,又遺憾她現在太小了。


    敏感地發現他眉宇鬆了幾分,阿竹心頭也跟著鬆了幾分,知道自己今日的使命完了,趕緊提出告辭。


    陸禹揮了揮手,便有丫鬟過來,帶阿竹出去。


    阿竹看著這些走路悄無聲息的丫鬟,以前她就見識過甲一的身手,指不定這些丫鬟都是編號的。而且她們實在是太過美麗了,也不知道陸禹從何處搜羅這麽多漂亮的丫鬟,讓她忍不住也差點和昭萱郡主一樣,認為這些丫鬟都是他的女人了。


    不過……


    阿竹又小心地看了眼倚在軟榻上看起來俊美如畫的青年,幹淨而俊雅,怎麽也無法想象他會陷入那等色-欲的猥瑣模樣。


    想到這裏,打了個冷顫,不敢再讓腦洞大開了。


    陸禹突然感覺到什麽,望了眼阿竹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剛才那小丫頭迴頭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他雖然無法辯識人的五官,但卻有著直覺一般敏銳的洞察力,並不阻礙他對事情的辯認。更何況那小丫頭在他眼裏是獨一無二的,臉上稍有一些異樣都瞞不過他,就不知道她繃著張臉在想什麽不著邊的東西了。


    那小丫頭離開了,仿佛空氣中隻剩下一縷淡淡的女性馨香。


    陸禹手指輕輕地敲著軟榻邊緣,眉眼斂去了所有的清潤溫和,顯得清冷得過份,他思索了很久,終於在想起那句「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隻要跨過去了,就沒事了」時,忍不住笑了。


    小丫頭在關心他,他自是懂得。小丫頭是個愛胡思亂想的,恐怕她也從皇後懷孕這件事分析過朝中形勢了罷,相信現在很多人都在看著皇後若是誕下皇子,他會被置於何地,會不會被皇後放棄。皇帝敬重皇後,一般皇後的話能聽得進幾分,若是皇後真的放棄他,他的下場之艱難,可想而知。


    「陸闐,三月之前,本王要見到荀太醫的後人。」陸禹突然說道。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人應答。


    迴到靖安公府時,夜已經深了。


    阿竹和嚴青菊是被長公主府的馬車送迴來的,靖安公府的人也沒有懷疑,謝過了長公主府的人,阿竹和嚴青菊一起迴了五柳院。


    「三姐姐,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吧。」嚴青菊怯生生地說,「現在太晚了,我不想迴去。」


    阿竹一看她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就覺得心髒受不住。若是個不認識的女人擺這副柔弱的模樣,她心裏指不住會惡意地揣測那女人是個心機深沉的小白花,但是若是自己帶大的妹妹,阿竹又覺得她這小白花裝備太好了,簡直是正妻的命小妾的技能,還不能將丈夫把得死死的就太沒天理了。


    於是阿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去拜見了嚴祈文夫妻後,又將給家人買的花燈奉上,阿竹便帶著留宿的小菊花迴去了。


    一翻洗漱過後,兩人躺在床上。


    嚴青菊挨著她,眨巴著大眼睛道:「三姐姐,端王待你真好呢。」


    「嗯,他是救命恩人,當年教過我讀書識字,像先生一樣!」阿竹義正辭嚴,將以前用來搪塞大人的說法又重複了一遍。


    嚴青菊又眨巴了下大眼睛,小聲地問道:「三姐姐,如果以後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三姐姐會討厭我麽?」


    阿竹瞥了她一眼,為防這朵敏感的小菊花以後會黑化,忙道:「那要看你做的是什麽事了,若是有違道德倫理,那我還真要討厭你了。」然後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嚴肅道:「所以小菊不會做那種事情的,對吧?」


    嚴青菊慢慢地點頭,又蹭了蹭她,說道:「這世界上,隻有三姐姐待我最好了,我不會做三姐姐討厭的事情的!」


    阿竹覺得自己的小心肝有些受不住,古人不是含蓄的麽?這朵小菊花這麽奔放讓她窩心得要命的同時,又有種雞皮疙瘩猛冒的冷顫感啊!她自己可以對別人奔放,但是若是有人對她奔放了,她反而受不住。


    「睡覺睡覺,明天還要去上課呢。」阿竹拉起被子蓋好她,然後翻了個身背對她。


    誰知嚴青菊卻鑽過來,從她背後抱住她。女孩子軟軟的身子貼著她,讓阿竹的心軟得不行,隻得轉過身來,拍拍她的腦袋,又揉揉那頭順滑的青絲,讓她睡了。


    時間從料峭的春天走入了夏初。


    隨著時間的流逝,京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開始關注起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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