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們彼此看著，心中隱隱有想法冒出來。
自然數比例的以物易物是肯定不能解決這個問題的，那些商品價格、使用價值和價值之間的本質關係暫且不談，光是以物易物貨物鏈條上一個個繁雜的交換比例就足夠任何一個有心的家夥從中牟利。
而且，顯而易見的是，隻要這種交換比例不能動態地變化，哪怕消除其以自然數比例作交換的特征，依舊不能免除靈材被某個族群謀奪的命運。
李儉看著在場的妖獸，人類曆史上當然有很多辦法可以解決、削弱問題，但那都是在相當長時間的實踐後才誕生的寶貴經驗。作為長期戰略中要解決掉的對象，人族顯然不可能將任何可能增長妖獸力量的東西，輕而易舉地教給它們。
要麽讓它們自己發現，要麽就埋了雷給它們。
黑承當先開口：“既然不能再進行單對單的貿易，就是單對多，多對多，不過這要怎麽做？”
一眾妖獸首領腦子裏第一時間跳出了相同的答案，那便是運用妖獸們習慣的“多對多”方式，將族內經驗運用到族間貿易。
但這個想法被它們自己牢牢地摁了迴去。
原因很簡單，它們族內“多對多”的“貿易”方式，便是集中所有族內采集到的資源，按照期望分配。這玩法自己族群內玩玩就罷了，總不能把別的族群的資源也薅過來，集中處理完再分配。
既然族內經驗不能直接用，那就必須想新東西了。
妖獸首領們互相看著，它們在目光交流的同時喃喃，用明知道其它首領都聽得到的聲音，小聲重複著：“是，應該多對多。”“多對多比單對單好。”“必須得有多對多的貿易。”“不過怎麽多對多？”
一幫金丹期妖獸口中念叨的妖語語速相當快，發聲幾乎異口同聲，若是尋常人旁聽，恐怕隻覺得魔音貫耳，一時間聽不出是什麽。
李儉看翻譯軟件、學妖語的時間日久，此時一邊開著軟件，一邊自行聽譯，已能辨出言語，仿照妖獸們加入複讀大軍。
說話間，神識的力量也浸入語言，每次複讀都與前一妖獸落下的話音稍有不同。迴蕩在首領之間的妖語風暴漸漸形成神識之間的震蕩，各族首領在一句接一句不假思索的對話中吐露心跡，討論如何進行貿易。
在妖語風暴中裹著的神識震蕩，每當話題向前邁步，就有異常音從旋渦中吐出，形成新的風暴。
“多種靈材可以換多種靈材。”
“這太簡單了，和單對單的貿易沒什麽區別。”
“多個族群可以和多個族群同時貿易。”
“好像是變多了，但這有什麽可以改進的地方嗎？”
“多個族群之間貿易應該是出路。”
“同時進行貿易。”
“同時用多少靈材進行貿易？”
“這是下屬該考慮的事情。”
“各族靈材不同，需要尋找能夠讓各族都接受的，可以在同時成為交易對象的東西。”
妖語風暴中卷出這樣一句，眾首領齊刷刷停下複讀，讓附著神識的複讀震蕩消散。
“靈石？”
“各族在靈山填充地塊，也都有靈石。用靈石做媒介，各族應該都接受以靈石做交易對象的貿易。”礫金一抬眼，它感覺這是最正確的答案。
李儉在旁沉默。依著人類曆史的經驗，他早就猜到妖獸們會以靈石作為一般等價物。
這幫妖獸的貿易經驗尚且隻建立在靈材和修煉用品的以物易物上，能夠想到的作為交易內容的東西也就隻局限在過去的商品。在此基礎上，會想到找一種所有族群都能接受的靈材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而靈石就是這種大家都有的靈材。
靈石本身比起其他靈材，針對性太差，這是它的缺點，可也是它的優點。
沒有特殊性的靈材不意味著其具備相較其它靈材更出色的泛用性，這在靈材世界中是成立的。所謂靈材的特殊性，按照華夏人族幾年來的科研活動，大致證明其建立在靈材內含的靈機的特殊排布方式。
譬如常見的水係靈材水蓮，其內含有的靈機以特殊排布方式提供水係加持，通過秘籍《天工開物》中通式，可以將其煉化為增長水係靈根的補藥。
如果解開水蓮中靈機的特殊排布，那麽它將立刻退化成長成蓮花樣子的“靈石”。
除了各不相同的特殊性，靈材中蘊藏的靈機還符合所有靈材都具備的通性。比如修仙者根據出蠻古人留下的修煉指南，將靈機轉化為體內潛能，用於突破穴位，應和天地，其所需要的靈機便是任何靈材都可以提供的。
一百單位靈機的水蓮和一百單位靈機的靈石，對需要一百單位潛能的修仙者來說，沒有任何區別。但前者可以通過煉藥手段製成增長水係靈根的丹藥，後者不行。
而當人們有選擇的時候，總是會希望拿“沒什麽用”的靈石來提供靈機，拿水蓮來增長水係靈根。除非靈石的價格猛烈上漲，漲到拿水蓮煉化成丹藥的價格比用靈石煉化潛能的價格還低，人們才會一窩蜂地把本該做成丹藥的水蓮代替靈石消耗。
幾乎所有靈材都具備自己的特殊性，有自己在較小領域中獨一無二的用途，可偏偏靈石到目前為止，是沒有任何特殊用途的。
而這也不意味著“它的不特殊就是最特殊的一點”，以至於人們需要猜想靈石是一種在某個人類尚未發現的領域可以大放異彩的材料。因為從數學上，不，甚至不需要數學，就連靈氣複蘇前的材料學，也早早就發現了這種材料的歸類：這不就非晶體嘛。
如果要玩弄文字遊戲，那麽人們確實可以說非晶體對晶體來說是特殊的，晶體對非晶體來說是特殊的，它們都特殊。但這種靈材界的非晶體，它能特殊個毛？
靈石相對其他靈材的低價值特性，恰恰為它成為一般等價物提供便利。
眾所周知，當商品與貨幣的交換不能有效運轉，經濟問題就會出現——畢竟這意味著私人勞動不能通過交換而轉化為被社會承認的勞動，或者說，沒那麽方便。
而在人類的曆史中，很長一段時間使用的是金屬實體貨幣，即以金銀銅為一般等價物的形式。
在自然經濟向商品經濟過渡的時期，乃至商品經濟發展到近代，金銀都是相當保值的一般等價物。這種形式直到現代，信用貨幣花了上百年的時間，受到金銀儲量和生產力發展不一致的影響，才終於“拖泥帶水”“血肉模糊”地嚐試與貴金屬脫鉤。
當然，及至目前，信用貨幣與貴金屬的脫鉤都尚未完成，而且也沒有表現出完全脫鉤是大勢所趨——倒不如說貴金屬多樣的價值，使得這玩意壓根脫鉤不了了。
在理想狀態中，一般等價物應該瘋狂周轉，跑遍每一個商品交換的鏈條，打通所有私人勞動到社會勞動的渠道。但金銀的問題是，它們實在太誘人了，以至於很多人都會在過手的時候拿它們當擺件，拿它們做飾品，總之，拿作為一般等價物的金屬貨幣，放在家裏留著，而不去使用。
這其中當然有一些是出於儲蓄想法而“截留”金銀的，但從史料來看，這等貯藏的想法大多會將金銀帶入地下。明明是霓虹銀礦大量開采，貿易順差巨大的時期，可偏偏市麵上的銀價並沒有貼合流入白銀而應聲暴跌。整個國家擁有的白銀越來越多，可參與商品交換的金銀卻沒有增加，商品交換的運轉不良也就顯而易見。
而把靈石選做各族靈材交易的一般等價物，就不用擔心它們會把靈石藏著不用了。
修仙者確實需要靈石，但對靈石的需要可以用任何一種靈材代替，修仙者使用靈石，隻是因為它“最便宜”。而對其他靈材的需求，卻不能用靈石代替。
這種需求上的錯位會讓靈石成為最積極參與交換的一般等價物，任何想著把靈石留下來當做存款的動作對修仙者和族群都不比將靈石拿來購買其他靈材更能提升實力。如果有誰把手中的“靈石貨幣”花完，買進等價靈材，這也隻是把作為一般等價物的靈石消費需求推到了接收這筆靈石貨幣的賣家手中。
於是，在直接消耗靈石的場合之外，為了獲得具有特殊性的靈材，修仙者們將更傾向於花掉手裏的靈石貨幣。如此一來，靈石貨幣就成了一種“可以食用”的廣義通脹貨幣。但這種通脹是由消費者更傾向於消費得來的，賣家當然可以拒絕當前交易以期待日後更好的迴報，買家也可以在行情不利的時候，自行使用靈石，將靈石貨幣與靈材商品整體價格迴歸平衡。
在錢可以當飯吃的時候，飯就不能比錢賣的貴了——這便定死了靈材商品的價格波動上限。而下限，修仙者自己都要用靈材，靈材商品的價格下限要是能比等靈機靈石還低，李儉第一個把靈材吃了。
自然數比例的以物易物是肯定不能解決這個問題的，那些商品價格、使用價值和價值之間的本質關係暫且不談，光是以物易物貨物鏈條上一個個繁雜的交換比例就足夠任何一個有心的家夥從中牟利。
而且，顯而易見的是，隻要這種交換比例不能動態地變化，哪怕消除其以自然數比例作交換的特征，依舊不能免除靈材被某個族群謀奪的命運。
李儉看著在場的妖獸，人類曆史上當然有很多辦法可以解決、削弱問題，但那都是在相當長時間的實踐後才誕生的寶貴經驗。作為長期戰略中要解決掉的對象，人族顯然不可能將任何可能增長妖獸力量的東西，輕而易舉地教給它們。
要麽讓它們自己發現，要麽就埋了雷給它們。
黑承當先開口：“既然不能再進行單對單的貿易，就是單對多，多對多，不過這要怎麽做？”
一眾妖獸首領腦子裏第一時間跳出了相同的答案，那便是運用妖獸們習慣的“多對多”方式，將族內經驗運用到族間貿易。
但這個想法被它們自己牢牢地摁了迴去。
原因很簡單，它們族內“多對多”的“貿易”方式，便是集中所有族內采集到的資源，按照期望分配。這玩法自己族群內玩玩就罷了，總不能把別的族群的資源也薅過來，集中處理完再分配。
既然族內經驗不能直接用，那就必須想新東西了。
妖獸首領們互相看著，它們在目光交流的同時喃喃，用明知道其它首領都聽得到的聲音，小聲重複著：“是，應該多對多。”“多對多比單對單好。”“必須得有多對多的貿易。”“不過怎麽多對多？”
一幫金丹期妖獸口中念叨的妖語語速相當快，發聲幾乎異口同聲，若是尋常人旁聽，恐怕隻覺得魔音貫耳，一時間聽不出是什麽。
李儉看翻譯軟件、學妖語的時間日久，此時一邊開著軟件，一邊自行聽譯，已能辨出言語，仿照妖獸們加入複讀大軍。
說話間，神識的力量也浸入語言，每次複讀都與前一妖獸落下的話音稍有不同。迴蕩在首領之間的妖語風暴漸漸形成神識之間的震蕩，各族首領在一句接一句不假思索的對話中吐露心跡，討論如何進行貿易。
在妖語風暴中裹著的神識震蕩，每當話題向前邁步，就有異常音從旋渦中吐出，形成新的風暴。
“多種靈材可以換多種靈材。”
“這太簡單了，和單對單的貿易沒什麽區別。”
“多個族群可以和多個族群同時貿易。”
“好像是變多了，但這有什麽可以改進的地方嗎？”
“多個族群之間貿易應該是出路。”
“同時進行貿易。”
“同時用多少靈材進行貿易？”
“這是下屬該考慮的事情。”
“各族靈材不同，需要尋找能夠讓各族都接受的，可以在同時成為交易對象的東西。”
妖語風暴中卷出這樣一句，眾首領齊刷刷停下複讀，讓附著神識的複讀震蕩消散。
“靈石？”
“各族在靈山填充地塊，也都有靈石。用靈石做媒介，各族應該都接受以靈石做交易對象的貿易。”礫金一抬眼，它感覺這是最正確的答案。
李儉在旁沉默。依著人類曆史的經驗，他早就猜到妖獸們會以靈石作為一般等價物。
這幫妖獸的貿易經驗尚且隻建立在靈材和修煉用品的以物易物上，能夠想到的作為交易內容的東西也就隻局限在過去的商品。在此基礎上，會想到找一種所有族群都能接受的靈材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而靈石就是這種大家都有的靈材。
靈石本身比起其他靈材，針對性太差，這是它的缺點，可也是它的優點。
沒有特殊性的靈材不意味著其具備相較其它靈材更出色的泛用性，這在靈材世界中是成立的。所謂靈材的特殊性，按照華夏人族幾年來的科研活動，大致證明其建立在靈材內含的靈機的特殊排布方式。
譬如常見的水係靈材水蓮，其內含有的靈機以特殊排布方式提供水係加持，通過秘籍《天工開物》中通式，可以將其煉化為增長水係靈根的補藥。
如果解開水蓮中靈機的特殊排布，那麽它將立刻退化成長成蓮花樣子的“靈石”。
除了各不相同的特殊性，靈材中蘊藏的靈機還符合所有靈材都具備的通性。比如修仙者根據出蠻古人留下的修煉指南，將靈機轉化為體內潛能，用於突破穴位，應和天地，其所需要的靈機便是任何靈材都可以提供的。
一百單位靈機的水蓮和一百單位靈機的靈石，對需要一百單位潛能的修仙者來說，沒有任何區別。但前者可以通過煉藥手段製成增長水係靈根的丹藥，後者不行。
而當人們有選擇的時候，總是會希望拿“沒什麽用”的靈石來提供靈機，拿水蓮來增長水係靈根。除非靈石的價格猛烈上漲，漲到拿水蓮煉化成丹藥的價格比用靈石煉化潛能的價格還低，人們才會一窩蜂地把本該做成丹藥的水蓮代替靈石消耗。
幾乎所有靈材都具備自己的特殊性，有自己在較小領域中獨一無二的用途，可偏偏靈石到目前為止，是沒有任何特殊用途的。
而這也不意味著“它的不特殊就是最特殊的一點”，以至於人們需要猜想靈石是一種在某個人類尚未發現的領域可以大放異彩的材料。因為從數學上，不，甚至不需要數學，就連靈氣複蘇前的材料學，也早早就發現了這種材料的歸類：這不就非晶體嘛。
如果要玩弄文字遊戲，那麽人們確實可以說非晶體對晶體來說是特殊的，晶體對非晶體來說是特殊的，它們都特殊。但這種靈材界的非晶體，它能特殊個毛？
靈石相對其他靈材的低價值特性，恰恰為它成為一般等價物提供便利。
眾所周知，當商品與貨幣的交換不能有效運轉，經濟問題就會出現——畢竟這意味著私人勞動不能通過交換而轉化為被社會承認的勞動，或者說，沒那麽方便。
而在人類的曆史中，很長一段時間使用的是金屬實體貨幣，即以金銀銅為一般等價物的形式。
在自然經濟向商品經濟過渡的時期，乃至商品經濟發展到近代，金銀都是相當保值的一般等價物。這種形式直到現代，信用貨幣花了上百年的時間，受到金銀儲量和生產力發展不一致的影響，才終於“拖泥帶水”“血肉模糊”地嚐試與貴金屬脫鉤。
當然，及至目前，信用貨幣與貴金屬的脫鉤都尚未完成，而且也沒有表現出完全脫鉤是大勢所趨——倒不如說貴金屬多樣的價值，使得這玩意壓根脫鉤不了了。
在理想狀態中，一般等價物應該瘋狂周轉，跑遍每一個商品交換的鏈條，打通所有私人勞動到社會勞動的渠道。但金銀的問題是，它們實在太誘人了，以至於很多人都會在過手的時候拿它們當擺件，拿它們做飾品，總之，拿作為一般等價物的金屬貨幣，放在家裏留著，而不去使用。
這其中當然有一些是出於儲蓄想法而“截留”金銀的，但從史料來看，這等貯藏的想法大多會將金銀帶入地下。明明是霓虹銀礦大量開采，貿易順差巨大的時期，可偏偏市麵上的銀價並沒有貼合流入白銀而應聲暴跌。整個國家擁有的白銀越來越多，可參與商品交換的金銀卻沒有增加，商品交換的運轉不良也就顯而易見。
而把靈石選做各族靈材交易的一般等價物，就不用擔心它們會把靈石藏著不用了。
修仙者確實需要靈石，但對靈石的需要可以用任何一種靈材代替，修仙者使用靈石，隻是因為它“最便宜”。而對其他靈材的需求，卻不能用靈石代替。
這種需求上的錯位會讓靈石成為最積極參與交換的一般等價物，任何想著把靈石留下來當做存款的動作對修仙者和族群都不比將靈石拿來購買其他靈材更能提升實力。如果有誰把手中的“靈石貨幣”花完，買進等價靈材，這也隻是把作為一般等價物的靈石消費需求推到了接收這筆靈石貨幣的賣家手中。
於是，在直接消耗靈石的場合之外，為了獲得具有特殊性的靈材，修仙者們將更傾向於花掉手裏的靈石貨幣。如此一來，靈石貨幣就成了一種“可以食用”的廣義通脹貨幣。但這種通脹是由消費者更傾向於消費得來的，賣家當然可以拒絕當前交易以期待日後更好的迴報，買家也可以在行情不利的時候，自行使用靈石，將靈石貨幣與靈材商品整體價格迴歸平衡。
在錢可以當飯吃的時候，飯就不能比錢賣的貴了——這便定死了靈材商品的價格波動上限。而下限，修仙者自己都要用靈材，靈材商品的價格下限要是能比等靈機靈石還低，李儉第一個把靈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