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眼前的劇本相當眼熟，不過規矩就是規矩，工作就是工作。李儉自覺是個俗人，他對動植物的關心建立在以人為本的基礎上，既然比自己聰明許多、周到許多的智囊團決意讓他推動瓜分獨立族群，那麽哪怕是為了人類，這活也得辦。
至於瓜分妖獸族群會不會讓李儉心裏難受啊……人類至上者會考慮這個？
李儉掃視智囊團送來的幾種行動方案，他們並沒有對李儉下達死命令，隻是將戰略意圖告知李儉，具體如何行動，他本人的自由裁量權相當大。
要營造人類首領的完整人設，讓這個人設足夠鮮活，還必須得拿李儉當原料，也難為智囊團們如此費心了。
若能找演員來飾演人類首領，智囊團們絕不會做出這種事。妖獸族群可不會管“人族首領”長得好不好看，人類審美觀中的好看對它們來說沒有半點價值。在此基礎上，若是能替換飾演首領的人物，智囊團當然能找來演技最好的演員，用全套的表演要求，從台詞、舉動、神態、氣場塑造一個完美的，符合華夏人族要求的人類首領形象。
但這人物換不得，露麵的是李儉，在沒有人的實力能夠超過李儉的情況中，完全不能換人——除非華夏人族願意冒讓妖獸知道“個體戰鬥力最強者不一定適合成為首領”的風險。
李儉不具備演技。他沒有接受過任何成體係的演技訓練，在麵對人類的時候，這沒問題，而在麵對妖獸的時候，任何已知的不足都是要盡量彌補，甚至迴避的。
不具備演技的李儉要想演出可以讓妖獸認知的人族首領形象，任何加在他身上的具體細節要求都會成為形成破綻的口子。最理想的狀態，當然是李儉以自己的理解，本色出演，完成使命。
關閉眼前的文檔，讓演播廳的工作人員暫時將直播信號切走，李儉起身，看向虎族觀戰席。
拚城府肯定是拚不過了，可妖獸形成智慧的時間也不長，玩點接近直球的操作，說不定有奇效呢？
作為人族首領的李儉久違地在並非開飯的時間點站了起來，暗地裏關注人族觀戰席的族群紛紛以最快速度向首領匯報——也不乏首領自己在觀察人族觀戰席的——屏息靜氣，看人族首領有什麽行動。
李儉飛向風雅，在觀戰席上趴窩的風雅直起身子，旁側有所準備的何勞夜飛出觀戰席相迎，恭敬地向李儉低頭彎腰，收起雙臂，口中說著李儉也聽不清楚的問候語。
李儉從何勞夜身旁飄過，隻對風雅開口：“有要緊事，即使是兩族使者也不能聽，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不行，我立刻轉頭迴去。”
何勞夜相當機靈地閃到一邊，早早地飛向人族觀戰席。風雅聽李儉如此說，心中雖然驚訝，但還是當機立斷，屏退身旁虎妖，自己放出法力，籠罩半邊。
看風雅如此識趣，李儉落在虎族觀戰席上，與風雅麵對著落座，也放出法力，籠罩自己這半邊，與風雅合力，將空間內的聲音波動盡皆鎖住，不漏分毫。
他們對聲音的加密沒什麽技術含量，隻是靠蠻力鎖死聲波，法力做不到的地方就加上空間權能，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要想解密也簡單，隻要第三方的法力和空間權能有一項足夠高，要麽靠技巧見縫插針，要麽靠蠻力突破封鎖，獲得聲波輕而易舉——隻不過，這意味著要麵對李儉和風雅的怒火。
聲音屏障已成，李儉不賣關子，直奔主題：“靈山礦區有很多族群還沒有歸屬，你打算怎麽辦？”
李儉的直率將風雅打了個措手不及。
靈山礦區的獨立族群在妖獸社會中屬於滾雪球模型的意外產物，妖獸社會的架構在此時顯得沒那麽穩定，在即將失去平衡的位置打轉。
本來，妖獸社會中的大族能夠附庸小族，都建立在實力壓製上。有第一個附庸就可以稱自己為大族，吸小族的血使族群比其他族群更快壯大，再依靠壯大的實力收獲更多附庸……在這個滾雪球狀態中，隻要是有智能的生物，都該知道，若是兩個族群初始實力相近，雙方相鄰，當其中一族收了附庸，而另一族沒收，便意味著另一族將隨著時間演進，無限逼近於被對方收服——誕生這個結果，僅僅需要一次高過門檻的漲落就夠了。
當然，這是統計學上的發展方式，標誌著事物本質變化契機的漲落本身就不是統計學能夠“精確”描述的。但這也足以讓有誌之士意識到，在靈山礦區這般資源競爭極端激烈的地方，已經演化出大族和小族，隻要時間夠長，靈山礦區就不應該有任何一個獨立族群存在。
已經成為大族的族群在幾年時間中已經和獨立族群的實力拉開距離，吞掉它們隻需要契機。
但妖獸社會是存在慣性的，過去的獨立族群讓大族感覺，隻要它們準備瓜分獨立族群，這幫家夥就會群起而攻，讓第一個如此做的大族討不了好。在一段對妖獸社會來說算得上長期的曆程中，獨立族群的存在和作派，成功對大族建立了“不能直白地提出要瓜分獨立族群”的印象。
不符合現實情況的印象最終會破滅，但在它破滅之前，印象對某種現實事物的保護餘蔭將持續相當長的時間，除非被某個力量揭開遮羞布。
父親從廢墟裏撿起兩袋孩子的屍體，可以成為這股揭開遮羞布的力量；兒子在轟炸後的土地上撿起母親，也可以成為這股力量。而當遮羞布被大手掀起，人們審視的目光一次次掃過被謊言和衝突的印象掩蓋的，令人心碎又憤恨的事實，之前殘留的印象會變成利刃，刺入它要掩蓋的東西。
當李儉作為一個過去不存在於妖獸社會的第三方，對風雅提出“獨立族群的歸屬問題”，籠罩在獨立族群上的“獨立”印象便被消解了。
風雅腦內下意識地想，李儉怎麽能這麽說。在下一刻，它又意識到，就因為他是李儉，所以他能這麽說。
現在還勉強保持獨立狀態的妖獸族群，對人族而言，不過是待宰羔羊，這和獨立族群在大族麵前的情況是一樣的。當獨立族群將自己的軟硬實力、哪怕是潛在盟友的全部實力都壓在天平一邊，卻不能阻止自己高高翹上天空的趨勢，它們滑向天平另一邊甚至都不是時間問題了，而是大族們想不想做的問題。
風雅看著李儉，它不清楚李儉這麽說的深層用意是什麽，但淺層的意思相當明白：大族們已經隱隱分成兩派了，不論是哪一派，都能將獨立族群按著打。收割的時候已經到了，既然人族和你們站在一邊，你們總得讓人族有成為大族的底蘊——擁有附庸。
沒有附庸的大族確實存在，但這不是妖獸社會的玩法。
“要看這些族群的意願。人族也是大族，人族應該有自己的附庸，有了附庸的人族，更能名正言順地和我們往來。”風雅麵對李儉的明牌，很快做出選擇。
它沒得挑。李儉如此說，它隻有三種說法稱得上迴複。
答應、拒絕、拖延。拒絕就是否認人族的大族身份，表示人族不能參加妖獸社會的玩法。倘若認為妖獸社會的玩法也是一種秩序，那麽拒絕就是把人族打為蠻族。
風雅吃飽了撐的才會在已經交好、建立貿易往來的時候把人族打成蠻族，這不活膩味了。
拖延，隻有讓己方的所有大族都不參與瓜分獨立族群，才稱得上拖延。倘若隻是拖延讓人族獲得附庸的時間，這隻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拒絕。
決不能拖延。靈山礦區有利益的大族已經變成兩個派別，己方如果不瓜分獨立族群，那麽鷹族蛇族就能對獨立族群重拳出擊。這幫獨立族群湊在一塊的能量可是堪比大族的，若是自家將拖延當做選擇，拖著拖著，人族這支大族能不能與己方同心同德還不好說，但蛇鷹兩族可就真的收獲堪比一個大族的能量了。
一加一減，風雅心中的算盤打得清楚，隻有答應。
“那麽，具體是哪些族群成為附庸，我們再談。這件事需要統合其他大族，我們要盡快對獨立族群施壓，還要注意不能把它們推到蛇鷹兩族那邊。這件事最麻煩的點便是，不能讓獨立族群覺得它們可以待價而沽。”
頭盔將李儉的話盡可能翻譯成地道妖語，不過風雅還是在聽完李儉發言後，陷入思考。
李儉不知道是待價而沽的翻譯出了問題，讓風雅聽不懂，還是別的信息絆住了風雅得思緒，不過它既然已經答應讓人族擁有附庸，說服虎族的任務就已完成，接下來要做的便是讓更多族群承認人族的利益。
李儉乘勝追擊：“既然已經決定，這事情需要讓其它大族知道。為了保險，你我都去找大族首領一對一商量，走上一輪，之後有什麽謀劃再說。”
風雅還在思考，聽到李儉說話，下意識點頭。
至於瓜分妖獸族群會不會讓李儉心裏難受啊……人類至上者會考慮這個？
李儉掃視智囊團送來的幾種行動方案，他們並沒有對李儉下達死命令，隻是將戰略意圖告知李儉，具體如何行動，他本人的自由裁量權相當大。
要營造人類首領的完整人設，讓這個人設足夠鮮活，還必須得拿李儉當原料，也難為智囊團們如此費心了。
若能找演員來飾演人類首領，智囊團們絕不會做出這種事。妖獸族群可不會管“人族首領”長得好不好看，人類審美觀中的好看對它們來說沒有半點價值。在此基礎上，若是能替換飾演首領的人物，智囊團當然能找來演技最好的演員，用全套的表演要求，從台詞、舉動、神態、氣場塑造一個完美的，符合華夏人族要求的人類首領形象。
但這人物換不得，露麵的是李儉，在沒有人的實力能夠超過李儉的情況中，完全不能換人——除非華夏人族願意冒讓妖獸知道“個體戰鬥力最強者不一定適合成為首領”的風險。
李儉不具備演技。他沒有接受過任何成體係的演技訓練，在麵對人類的時候，這沒問題，而在麵對妖獸的時候，任何已知的不足都是要盡量彌補，甚至迴避的。
不具備演技的李儉要想演出可以讓妖獸認知的人族首領形象，任何加在他身上的具體細節要求都會成為形成破綻的口子。最理想的狀態，當然是李儉以自己的理解，本色出演，完成使命。
關閉眼前的文檔，讓演播廳的工作人員暫時將直播信號切走，李儉起身，看向虎族觀戰席。
拚城府肯定是拚不過了，可妖獸形成智慧的時間也不長，玩點接近直球的操作，說不定有奇效呢？
作為人族首領的李儉久違地在並非開飯的時間點站了起來，暗地裏關注人族觀戰席的族群紛紛以最快速度向首領匯報——也不乏首領自己在觀察人族觀戰席的——屏息靜氣，看人族首領有什麽行動。
李儉飛向風雅，在觀戰席上趴窩的風雅直起身子，旁側有所準備的何勞夜飛出觀戰席相迎，恭敬地向李儉低頭彎腰，收起雙臂，口中說著李儉也聽不清楚的問候語。
李儉從何勞夜身旁飄過，隻對風雅開口：“有要緊事，即使是兩族使者也不能聽，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不行，我立刻轉頭迴去。”
何勞夜相當機靈地閃到一邊，早早地飛向人族觀戰席。風雅聽李儉如此說，心中雖然驚訝，但還是當機立斷，屏退身旁虎妖，自己放出法力，籠罩半邊。
看風雅如此識趣，李儉落在虎族觀戰席上，與風雅麵對著落座，也放出法力，籠罩自己這半邊，與風雅合力，將空間內的聲音波動盡皆鎖住，不漏分毫。
他們對聲音的加密沒什麽技術含量，隻是靠蠻力鎖死聲波，法力做不到的地方就加上空間權能，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要想解密也簡單，隻要第三方的法力和空間權能有一項足夠高，要麽靠技巧見縫插針，要麽靠蠻力突破封鎖，獲得聲波輕而易舉——隻不過，這意味著要麵對李儉和風雅的怒火。
聲音屏障已成，李儉不賣關子，直奔主題：“靈山礦區有很多族群還沒有歸屬，你打算怎麽辦？”
李儉的直率將風雅打了個措手不及。
靈山礦區的獨立族群在妖獸社會中屬於滾雪球模型的意外產物，妖獸社會的架構在此時顯得沒那麽穩定，在即將失去平衡的位置打轉。
本來，妖獸社會中的大族能夠附庸小族，都建立在實力壓製上。有第一個附庸就可以稱自己為大族，吸小族的血使族群比其他族群更快壯大，再依靠壯大的實力收獲更多附庸……在這個滾雪球狀態中，隻要是有智能的生物，都該知道，若是兩個族群初始實力相近，雙方相鄰，當其中一族收了附庸，而另一族沒收，便意味著另一族將隨著時間演進，無限逼近於被對方收服——誕生這個結果，僅僅需要一次高過門檻的漲落就夠了。
當然，這是統計學上的發展方式，標誌著事物本質變化契機的漲落本身就不是統計學能夠“精確”描述的。但這也足以讓有誌之士意識到，在靈山礦區這般資源競爭極端激烈的地方，已經演化出大族和小族，隻要時間夠長，靈山礦區就不應該有任何一個獨立族群存在。
已經成為大族的族群在幾年時間中已經和獨立族群的實力拉開距離，吞掉它們隻需要契機。
但妖獸社會是存在慣性的，過去的獨立族群讓大族感覺，隻要它們準備瓜分獨立族群，這幫家夥就會群起而攻，讓第一個如此做的大族討不了好。在一段對妖獸社會來說算得上長期的曆程中，獨立族群的存在和作派，成功對大族建立了“不能直白地提出要瓜分獨立族群”的印象。
不符合現實情況的印象最終會破滅，但在它破滅之前，印象對某種現實事物的保護餘蔭將持續相當長的時間，除非被某個力量揭開遮羞布。
父親從廢墟裏撿起兩袋孩子的屍體，可以成為這股揭開遮羞布的力量；兒子在轟炸後的土地上撿起母親，也可以成為這股力量。而當遮羞布被大手掀起，人們審視的目光一次次掃過被謊言和衝突的印象掩蓋的，令人心碎又憤恨的事實，之前殘留的印象會變成利刃，刺入它要掩蓋的東西。
當李儉作為一個過去不存在於妖獸社會的第三方，對風雅提出“獨立族群的歸屬問題”，籠罩在獨立族群上的“獨立”印象便被消解了。
風雅腦內下意識地想，李儉怎麽能這麽說。在下一刻，它又意識到，就因為他是李儉，所以他能這麽說。
現在還勉強保持獨立狀態的妖獸族群，對人族而言，不過是待宰羔羊，這和獨立族群在大族麵前的情況是一樣的。當獨立族群將自己的軟硬實力、哪怕是潛在盟友的全部實力都壓在天平一邊，卻不能阻止自己高高翹上天空的趨勢，它們滑向天平另一邊甚至都不是時間問題了，而是大族們想不想做的問題。
風雅看著李儉，它不清楚李儉這麽說的深層用意是什麽，但淺層的意思相當明白：大族們已經隱隱分成兩派了，不論是哪一派，都能將獨立族群按著打。收割的時候已經到了，既然人族和你們站在一邊，你們總得讓人族有成為大族的底蘊——擁有附庸。
沒有附庸的大族確實存在，但這不是妖獸社會的玩法。
“要看這些族群的意願。人族也是大族，人族應該有自己的附庸，有了附庸的人族，更能名正言順地和我們往來。”風雅麵對李儉的明牌，很快做出選擇。
它沒得挑。李儉如此說，它隻有三種說法稱得上迴複。
答應、拒絕、拖延。拒絕就是否認人族的大族身份，表示人族不能參加妖獸社會的玩法。倘若認為妖獸社會的玩法也是一種秩序，那麽拒絕就是把人族打為蠻族。
風雅吃飽了撐的才會在已經交好、建立貿易往來的時候把人族打成蠻族，這不活膩味了。
拖延，隻有讓己方的所有大族都不參與瓜分獨立族群，才稱得上拖延。倘若隻是拖延讓人族獲得附庸的時間，這隻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拒絕。
決不能拖延。靈山礦區有利益的大族已經變成兩個派別，己方如果不瓜分獨立族群，那麽鷹族蛇族就能對獨立族群重拳出擊。這幫獨立族群湊在一塊的能量可是堪比大族的，若是自家將拖延當做選擇，拖著拖著，人族這支大族能不能與己方同心同德還不好說，但蛇鷹兩族可就真的收獲堪比一個大族的能量了。
一加一減，風雅心中的算盤打得清楚，隻有答應。
“那麽，具體是哪些族群成為附庸，我們再談。這件事需要統合其他大族，我們要盡快對獨立族群施壓，還要注意不能把它們推到蛇鷹兩族那邊。這件事最麻煩的點便是，不能讓獨立族群覺得它們可以待價而沽。”
頭盔將李儉的話盡可能翻譯成地道妖語，不過風雅還是在聽完李儉發言後，陷入思考。
李儉不知道是待價而沽的翻譯出了問題，讓風雅聽不懂，還是別的信息絆住了風雅得思緒，不過它既然已經答應讓人族擁有附庸，說服虎族的任務就已完成，接下來要做的便是讓更多族群承認人族的利益。
李儉乘勝追擊：“既然已經決定，這事情需要讓其它大族知道。為了保險，你我都去找大族首領一對一商量，走上一輪，之後有什麽謀劃再說。”
風雅還在思考，聽到李儉說話，下意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