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儉有些好奇,救援部隊解決了他們的食物問題,那麽飲水該怎麽辦呢?


    李儉並不擔心自己和室友的飲水問題,有一個行李箱滿滿當當地裝著這些東西,以現在的腳程,倘若隊伍不會在太陽落山後行進,大概需要三天時間能到錢安市,如果考慮得更寬裕點,就是四天。


    之前在小超市中購買的飲水足以應付這四天的行程。


    但不是每個人都會像自己一樣帶上足夠的飲水再上路,有些人是受限於物質條件,有些人是壓根想不到這一點。


    李儉很希望救援部隊確實帶了飲水,畢竟如果飲水缺乏,他會拐著彎地遭殃。如果幸存者隊伍中有個體缺少飲水,那將會變成連鎖反應。


    運氣好的話,爭執會在小範圍消弭;運氣不好,就將演變成整個撤離隊伍的災難。


    不過救援部隊既然帶了食物,並且早早就分發給幸存者,應該不會想不到飲水才對。


    隨著前麵的隊伍越來越緊湊,離原地休整越來越近,李儉越來越擔心,學生們是否會因為缺乏飲水而嘩變。


    如果真發生了那種情況,自己該怎麽辦呢?


    他張望四周,謹慎地觀察一切,盡可能將自己能聽見看見的信息加以分析,以此考量同學們的整體狀態。


    大家的狀態確實算不上好。早上接受救援時的興奮勁到如今已經衰退得看不出幾分,又餓又渴還在長途跋涉,肉眼可見的,同學們的表情都已經漸漸麻木,行進間的步伐變得沉重無力,隻是拖著行李箱,背著包走著,唯一一點言語交流中透露出的期盼,是對“再過一會就能休整”消息的重複。


    最終,他們坐下了。錢冠希帶來的消息表示,現在隊伍綿延一裏,陣型已經能算得上緊湊了,在外圍忙碌的戰士也要用餐,等到一個小時後,他們就要再次出發。


    “好像飲水,需要我們自己準備器皿。你們有碗和杯子嗎?”錢冠希帶著江智豪,把行李堆在旁邊,和501寢室搭夥。


    沒辦法,兩個寢室一邊少倆人,一邊就隻有倆人,湊一塊才比得上別人一個滿寢。


    “有啊,保溫杯,塑料碗。”李儉進入“軍火展示”模式。


    保溫杯是人人都有的,他還帶了個保溫瓶,其他室友在這方麵也不差事,帶的家夥比他更多。


    幾人對了一下,塑料碗還真不是人人都有,李儉就勻了他們幾個。


    “現在,杯子和碗都有了,咱們先把壓縮餅幹切了,就等飲水,到時候把它泡開。”陳濤坐在地上,手裏捧著空碗,旁邊立著保溫杯,翹首以盼。


    這是學生們現在最常見的姿態。絕大部分人都坐在地上,少有人站著,一個個都努力伸長脖子,抬著頭,張望隊伍前頭,部隊留人的方向。


    但這裏人挨著人,人擠著人,有些行李比坐在地上的人都高,哪是伸長脖子抬著頭就能看見的。


    頂多超過五六十米,能看到的景象就不真切了。


    “這還真是翹首以盼。”李儉也跟著人群張望,他想知道救援部隊會怎麽發放飲水。


    黃承誌打開壓縮餅幹的外包裝,露出其中米色的“磚頭”。


    “果然跟我買到的不一樣,這才是正牌貨啊。”李儉上手摸了兩下。


    幾人對著板磚使勁,又用筷子又用鐵勺,費了半天工夫,才撬開幾塊,放在碗裏等著。


    謎底在不久之後揭曉。


    正休整間,錢冠希按住耳麥,示意大家不要出聲。


    “來消息了,讓我們派代表去取水,把要裝水的容器都帶上。”


    “誰去取水?上哪取水?”黃承誌環視四周。


    錢冠希已經提著倆熱水瓶,站著看他。


    “又是我去?”


    “你是寢室代表啊,代表寢室去取水,這很正常吧?”


    ……


    過了十分鍾,黃承誌帶著四壺水,神色複雜地迴來了。


    “你們知道這些水是怎麽來的嗎?”


    “怎麽來的?”


    “他們帶了一個特大號的吸管,一頭放在旁邊的小河裏,一頭對著水箱,人在旁邊攪轉盤,水就從河裏泵上來了。”黃承誌邊說邊比劃。


    “聽你這麽說,那吸管是過濾器?”


    “河水的顏色是黃的,還不透明,你們再看看我們打來的水,無色透明的。”黃承誌抽出熱水壺的塞子,倒了一些出來。


    “超,好猛的黑科技。”胡誌嘉驚為天人。


    “我以前聽說過類似的過濾管,但那東西很小,而且不能大量過濾。現在竟然有能在短時間內給數千人供水的產品……”李儉也覺得稀奇。


    “有的用就用,這下不愁沒水用了。”幾人趕快把壓縮餅幹泡開,對付著結束一頓。


    隊伍再次啟程。


    ……


    有了上午的經驗,下午的行程算不上辛苦,李儉得以觀望周圍的世界。


    他們正走在一段國道上,道路兩旁時有車輛出現,都是廢棄車輛。有些看起來完好無損,有些殘留著明顯的車禍痕跡。


    國道偶爾會穿過建築群,或者說,建築群本就是圍繞著道路修建。會出現在鄉間國道兩邊的建築,大多是前店後廠附帶民居的形式,掛牌都像是“xx汽修廠”“xx五金”之類小微企業輕工業範疇的名字,極少會出現第三產業的標題。


    不過現在,這些建築裏都沒有人。以救援部隊告訴他們的消息,據說要麽是在前兩天不幸身亡,要麽就是已經在撤離的路上。


    當然,聽說也有些人不願意撤離的。不過這些事情,救援部隊沒有與他們細講。


    至於不願意撤離的人會怎麽樣,李儉隻能為他們的選擇哀歎。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為了排解旅程無聊,下午,營部繼續傳遞信息。


    在傳遞的信息中,學生們得知。這場救援活動是全國性的,以各個省份為主要執行單位,大部分省份都將聚居區設定為省會,少部分省份安排了複數聚居區,具體行動則由各省和戰區統籌規劃。


    幾乎是在天地變化、動物變異不久後,規劃便開始了。


    李儉想了想,自己好像在那個時候看到“xxx緊急召開xx會議”的新聞,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吧?


    第一批行動在人造衛星全部墜落之後,救援部隊便已經出發。


    李儉等人所在的吳會省,最後一批救援行動被安排在11月5日,即是在明天晚上時,絕大部分幸存者就會跟隨救援部隊踏上前往聚居區的路途。


    “換句話說,王野他們明天才能受到救援?”陳濤掐指一算,發現這份安排落到另一個室友身上竟然是明天的事情。


    “沒辦法,他家離錢安市太遠了,是這樣的。”


    “我家裏人好像昨天夜裏就被救走了。”黃承誌說得高興,差點把板車上的蛇皮袋撞下來。


    “田神真好命啊,他們家應該是在事發後就能進聚居區吧。”李儉有點羨慕。


    “大概。我們仨的家人好像都是昨天上午獲救的那一批,現在是不是已經到錢安市了?”胡誌嘉點了點陳濤和李儉,他們仨的家雖然不在一處,不過距離錢安市的遠近十分相仿。


    “估計是……嗬。”李儉忍住笑,嘴角翹得老高。


    “哇,獲救就獲救吧,怎麽現在笑成這樣啊。你看我,高興歸高興,要微笑,微笑。”黃承誌稍微往旁邊躲了半步。


    “不是,我是想到,我爸要是到了聚居區,大概會被拉去幹活。他有各種各樣雜七雜八的證,我忘了都有哪些了,但裏頭起碼有一張高級電工。”李儉大樂。


    聚居區裏頭,現在肯定忙成了一鍋粥。為了讓全省的幸存者入住,不論形式如何,從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起,整個聚居區就是大工地,像自家老爹那樣的人,肯定會被逮去沒黑沒白地做工,畢竟他就是幹這個的。


    “嘶……到了聚居區還要幹活,原來還有這茬嗎?”黃承誌臉上的微笑僵住了。


    “你這話說的,難道天底下還有不幹活就能吃飯的道理嗎?誒,對了,你不是書記嗎?”


    “副的!”


    “副的書記,那你也是寶貴人才啊。”


    “我靠,我幹什麽活,我學的是教書啊!”


    “你看你這個副書記,平時做的那些工作,像什麽統計人員啊、做筆記啊、報告啊,書麵工作和會議安排不是做得挺好的嗎?”


    “難道我到了聚居區也幹這些?”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大概會被拉去寫清單。”


    “我tm……”


    “誰讓現在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你就不要推辭啦。”李儉特意空出一隻手來,拍拍肩膀,以表鼓勵。


    “我被拉去寫清單了,你們去幹嗎?”


    “他們?嘉哥去教書,濤嘛……濤去搞電子設備,我就去工地做苦力咯。”李儉把自己丟進了工地。


    “工地很苦的,你真要去啊?”


    “我哪知道,到時候再看。據我估計啊,等我們到了聚居區,怕是由不得我們。”李儉翻了個白眼,拉著板車領先半個身位。


    ……


    太陽落山前,營部便吩咐眾人準備紮營,晚上在國道附近休整。


    吃過壓縮餅幹,他們尋了一片旱田。十一月的上旬,也不知道旱田裏能種什麽,但看起來什麽都沒長,雜草也沒來得及冒頭——世界變化是兩天前的事情,就算從那個瞬間開始,農民便不再伺弄田地,雜草也不至於在兩天之內就把旱田給淹沒了。


    有點幸運的是,李儉等人搶到了一塊鋪著透明塑料布的旱田,將被服包打開,鋪上竹席,墊上褥子,再把床單蓋上,被子枕頭往上一扔,就算是有床了。


    但這還不夠,這裏是野外,哪怕是十一月的野外,蟲子還是很多。


    黃承誌試著用床簾將自己和外界隔絕,不過他失敗了,床簾支架的長杆無處安放,如果直接插到土裏,蟲子就能順著支架進入床簾。


    本來床簾也不是做這個的。


    幾人隻能祈禱著蟲子不會找上自己,到處噴灑花露水和風油精,尋求物質和心靈的雙重慰藉。


    布置好晚上的住處,營部通知又來了,讓各寢室按照需要派代表取水,以及指示如廁相關問題。


    501寢室和502寢室都不缺水,但整整一天沒上過廁所,還真對廁所頗有需求。之前上午下午忙著趕路,哪怕有便意也擔心掉隊;中午又隻給了一小時的休整時間,跑去路邊上個小號倒是有,上大號的還真不敢去。現在通知裏提到如廁,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看廁所去了。


    然後他們就發現,自己大意了,沒有閃。


    營部確實給他們規劃了廁所,不過這廁所和大家想象中的廁所大有不同。


    吳會省位於兩條母親河其中之一的下遊,曆來為外人所知的稱號中,都有魚米之鄉一條。


    而既然是魚米之鄉,在地理方麵就少不了另外一條幾乎與其綁定的形容:水網密布。


    營部為幸存者隊伍考量頗多,就在今天晚上紮營的營地附近,便有一條小河。


    聽營部的意思,是希望他們衝著河水解決生理問題。


    ……


    躺在被褥裏,李儉能感覺到身下旱田的形狀,聽見遠處山林中零零散散的槍聲。


    今天是晴天,能看到夜幕中的星星,還有月亮。


    李儉拚盡全力要在睡前,讓這副景象替換掉方才在河流邊看到的畫麵,但他還是控製不住地想到:這樣的夜晚,之後起碼還有兩天。


    ……


    淩晨時分,學生們就已經醒了,用水和壓縮餅幹解決早餐,也有在靠近河邊的地方洗漱的——別誤會,他們沒用河裏的水,用的都是隨身攜帶的飲水。


    經曆了昨天晚上那樣的廁所體驗,大概會有很多人,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對河水抱有潔癖般的疏遠。


    好吧,那就是潔癖。


    用餐後,營部發出指令,通知撤離隊伍繼續行程。


    ……


    11月8日,早上。


    李儉覺得哥幾個實在是太硬漢了,從烏女大學出發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們竟然是全程靠自己走過來的。


    其他隊伍裏多多少少有幾個上車輪休的同學,也有在旅途中突發疾病讓軍醫照顧的,但哥幾個愣是沒啥事——除了髒了點臭了點。


    其實,昨天夜裏,他們就已經離聚居區很近了。但有些工作存在疏失,隻能等到今天早上才能步入聚居區。


    據說是因為大量人員匯入聚居區,登記人員不堪重負,在修改和繁複的登記工作中,和原定計劃有了出入。


    不過今天起床後,營部通知烏女大學北宿舍的獲救學生,他們早上就能進入聚居區登記。


    聽聽,登記!


    “怎麽登記啊,不會是拿支筆在紙上寫‘黃承誌,幾幾年生人,籍貫何方,家住何處,從何處進入聚居地,身份證號巴拉巴拉’之類吧。”這幾天一直被室友嘀咕要拉他去做登記工作,黃承誌現在對人員登記之類的事情格外敏感,生怕自己會被輪到什麽莫名其妙又繁瑣程度高到爆炸的任務。


    “那東西也太容易被修改了,起碼還要按手印,保留指紋。”陳濤邊走邊搓手指,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的指紋更清晰。


    “不止,哪有讓人自己報這種信息的,萬一有人謊報呢?部隊都能用上這麽多電子設備,登記人員的時候用上電子設備,很正常吧?說不定還能通過內網查詢我們的個人信息,直接登記呢。”李儉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


    “現在還能查到這種東西嗎?”胡誌嘉有點質疑。


    “誰知道呢,這些係統對我們來說是黑盒子似的。”李儉聳肩。


    “有確實有,現在我不知道,以前都能搜得到每個人的信息,當然,是自願的。”黃承誌為此條件甘作人證。


    “那就隻能祝你被拉去做登記工作的時候,可以用上全自動的登記工具了。”


    ……


    走了一陣,他們終於見到了已經聽聞許久的吳會省聚居區。


    準確地說,是見到了聚居區外圍的,外圍防禦設施的一部分。


    那是一片……柵欄。


    像是光柵一樣的柵欄,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是鋼管還是鐵管,混雜著帶刺鐵絲網。


    來自各地的幸存者隊伍從仿佛高速公路收費口的大門中排隊進入,護送他們前來聚居區的戰士則在旁側的特殊通道進入聚居區。


    很快,就輪到來自烏女大學的各位進入聚居區大門。


    在進入登記環節之前,營部向學生們交代了一些登記環節中的細節,方便學生們盡快通過大門和之後的登記區和檢疫區。


    嗯,在他們通過大門之後,不僅需要登記,而且需要檢疫。


    內容挺多的。


    雖說戰士們可以通過特殊通道進入聚居區,但也隻是進入,會和幸存者隊伍在同一片規定的區域接受檢疫……


    在啟程前和路途中就表現出帶病的幸存者則會送去集中休養,走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特殊通道——他們會在臨時聚居區中生活,直到健康後再進入永久聚居區。


    大家都已經走到這了,隻要接受登記和短時間衛生健康觀察而已,就能看見在聚居區恢複生活的可能性。在足足四天的跋涉之後,學生們再次煥發出與被戰士們援救時同樣的精神,在各個學生代表的指揮下,以樓、樓層、寢室為劃分方式,在大門前排成方陣。


    501寢室和502寢室短暫分別,排在不同隊列,向大門前進。


    隨著人群漸漸通過大門,李儉離大門越來越近,他也得以看到兩旁柵欄的具體形貌。


    柵欄確實是由金屬管組成的,它們被釘死在矩形框架上,並交叉著打上了不少鐵條。


    有電線被安裝在金屬管上,電線的一頭連接著監控,另一頭則連接到地下。


    如果李儉沒有看錯的話,在不遠處還有哨塔,哨塔上還架著一挺重火力機槍。


    他揉了揉眼睛,將自己想看到的東西設定為接近槍炮的形狀,再次掃視周圍的柵欄。


    果然,在調整關注對象後,那些稍加掩藏的槍口還是能被識別出來。考慮到軍隊隱藏槍炮的技術能力,這些會被人辨認出來的槍口,針對的對象應該不是人。


    李儉低下目光,悄悄打量周圍靠近大門的幸存者。


    在注意到柵欄處處都可能藏著槍口,並且槍口正指著他們來時的方向後,大部分人看起來都得到了解脫——在現代社會,幾乎每一個人都明白,槍炮機械的威力有多大。


    他們馬上就要住入有這樣的槍炮在外圍保護著的聚居區,不論這些槍炮是無人操控的還是如何,總之,他們將和外頭無處不在的變異動物的威脅說再見了。


    當然,也有些人在意識到槍口後立刻躲到了一邊——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如果是在麥瑞卡,看到這種景象的幸存者群體,大部分人應該都會瞬間尋找掩體,或者抬起雙手。


    李儉在意識到槍口的瞬間,也有些想要躲開,但還是沒有采取行動。


    一則是,他心裏相信,這些可以帶走他性命的武器,不會朝他開火;二則是,他拉著板車背著包,腰上還捆著被服包,他咋躲啊。


    李儉輕聲咳嗽,示意室友看向旁邊探出柵欄的槍口。


    “好多槍啊……”胡誌嘉說話也不敢大聲了。


    “我在遊戲裏都沒見過這麽多支槍。打到現在的fps遊戲,我也隻被別人拉過四條槍線。”李儉在腦中想象柵欄處的武裝力量分布,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光是輕武器就已經讓人很有安全感了。


    “為什麽沒被拉過更多槍線?”


    “四條就能蒸發我了,再多我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


    “這麽多槍,你們說,要是有哪個走火了,怎麽辦?”黃承誌偷偷比劃了一個朝人群開火的動作。


    “首先,士兵們很專業,他們不至於犯這種會走火的錯誤。”


    “如果呢,隻是說如果,總有這種可能性的嘛。”黃承誌的腦迴路不知道飄到什麽地方去了。


    “那就完蛋了。現在人群這麽密集,現代輕火力掃一梭子何其快,怕是一梭子能打殘打死兩位數。然後就是騷亂、哄搶、踩踏之類的,災難。”李儉簡單描述了一下,都覺得是人間慘劇。


    “哦,這麽糟嗎?”黃承誌看了看身後的人群。


    “別說這個了,萬一被聽到,他們還以為你要做什麽。等等,你是寢室長啊,你往前麵站著去,等會排隊輪到我們,就由你來說。”李儉突然意識到,自己正拉著板車領先身位,那麽一會兒進門登記,不就是自己先說話嗎?


    “這個都要讓我做代表?”黃承誌驚訝的表情像是第一次發現世界上存在邪惡。


    “那不然呢?快去快去。”陳濤推了一把。


    黃承誌假裝跌跌撞撞地走到前頭,無聲地接下這份光榮的使命。


    ……


    “姓名?”坐在宛如收費站窗口似的小屋子中,滿麵麻木的青年正敲打著眼前的鍵盤。


    “黃承誌。”


    “報一下身份證號。”


    “xxx……”


    “看一下這個是你嗎”青年抬頭,第無數次抬起手指,指向玻璃窗外掛著的顯示屏。


    黃承誌看了一眼,確實是自己。


    “是我。”


    “好的。看向這裏,這個攝像頭,眨眼,好。身份證在身上嗎?”


    “在。”黃承誌掏出身份證,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青年指了指玻璃窗口下麵的凹槽:“放到這裏。”


    身份證遞到屋內,青年將它放上機器,“滴滴”聲響了一陣,又遞迴來。


    “現在你的身份證裏有臨時信息,之後可以憑它換取第四代身份證。下一位。”


    黃承誌把身份證收起,往前走了幾步,等其他人。


    李儉如法炮製,早早拿出了身份證,直接交給青年,並確認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他能看到,青年掛著黑眼圈,屋內的機器不僅有電腦、攝像頭,還有一台製卡機,下麵擺著好幾箱空白卡。


    “現在你的身份證裏有臨時信息,之後可以憑它換取第四代身份證。下一位。”


    ……


    作為住校大學生,隨身攜帶身份證是一種本能。


    501寢室的所有人都得到了之後換取第四代身份證的忠告,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去換所謂的第四代身份證,但起碼有著落了。


    來自官方的未來安排總是能讓人意識到一個事實:自己還沒有被拋棄,起碼直到不久後的一段時間,自己依舊是社會中的某個齒輪。


    “當我聽到之後還有領取第四代身份證的安排,說真的,我心裏確實覺得,過去的生活好像又迴來了。”黃承誌笑著搖頭。


    “因為我們再一次融入了足夠大的社會。人類作為一個物種,曾經在遠古時差點分出過新的亞種。那是一場生物競爭,有五大人類亞種最為耀眼,其中表現最突出的,一個亞種有卓越的單體戰鬥力和智力,以及較為劣勢的社交能力;另一個亞種在單體戰鬥力和智力方麵比不上這個亞種,勉強能算良好,隻有社交能力在五大亞種中算得上巔峰。”李儉拖著板車往前走,他看到有一群人正湊在一處,把行李往旁邊丟。


    “你們猜猜看,在那場生物競爭的最後,融合成為現代人類的基因組,是哪個亞種占據了絕對性優勢?”


    “你都這麽說了,就算那個亞種戰鬥力和智力比較弱,也隻能選它了啊。”陳濤很給麵子地立刻迴答了。


    “沒錯。擁有強社交能力的人類亞種在生物競爭中表現出壓倒性的優勢,幾乎碾壓了其他亞種,甚至一度滅絕……其他亞種部落。並在最後流傳至今的人類基因組中,占有最大的比例。我依稀記得,起碼在九成以上。所以,融入足夠大的社會就能讓人安心,這是我們作為一個物種,從遠古時期遺留下來的獲勝本能。”李儉翻找著自己記憶中的知識點。


    “有點意思,是真的吧?”陳濤微微點頭。


    “如果我的記憶沒出差錯,是真的。他們在做什麽?”李儉拖著板車走到近處,確實看到先前通過登記的人群正將隨身物品向傳送帶上丟。


    放眼望去,傳送帶通向的另一頭,好像是在火車站和機場能看到的安檢儀?


    擺在露天的安檢儀和傳送帶,李儉倒是第一次見識。


    “很明顯,在安檢。”


    李儉瞟了一眼蛇皮袋,裏頭放著杠鈴錘。


    “那個杠鈴不會出問題吧?”


    “站原地別動,我先把杠鈴片卸下來。”陳濤從蛇皮袋中抽出杠鈴錘,三下五除二將它拆了。


    “好有既視感,好像那些拆槍過安檢的人會做的事。”胡誌嘉站在旁側,陳濤拆解杠鈴錘的全程動作盡收眼底。


    “……你說得我心裏發虛。”


    那確實是安檢機。


    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檢查什麽,不僅李儉等人的行李全都過了安檢機而不被盤問,李儉也沒見到有誰的行李被攔下的。


    總不能所有人的行李中都沒有任何違禁品吧?


    不過沒被攔下盤查也是好事,李儉不願自找沒趣,安安穩穩地拿迴行李,順著人群往前走。


    這裏的路並非水泥路,而是夯土路,或許之後還會鋪設水泥,也可能鋪設瀝青。


    但現在嘛,人一多起來,揚沙也跟著多了。


    好在跟隨人群漫無目的前進的路途並不長。好像隻走出幾十米遠,身後的錢冠希便追了上來:“我在耳麥裏說話,你們沒聽到嗎?”


    “啊,什麽?”黃承誌匆忙摸起掛在脖子上的耳麥,拿起一隻往左耳塞。


    “現在就別塞了。等會向前走的時候往右邊看,有人舉牌子,看到烏女大學北宿舍區就跟過去。”錢冠希看得有些無語,當麵通知後,拉著行李,招唿著江智豪,兩人向人群右邊擠去。


    李儉等人連忙跟上,又走出四五個路口,才看到有人舉著烏女大學的牌子。牌子是白底黑字的塑料板,看起來廉價極了。


    轉過彎口,往這條岔路走得都是些學生麵容,沿路還站著不少士兵。


    一路跟著指示牌走,又拐了兩個彎,熟麵孔越來越多。最終,腳步停在一棟三層樓房前。


    樓房顯然是新近裝修過的模樣,占地麵積一眼看不出來,李儉願意向三百平米上麵猜。


    “看看牌子。‘烏女大學北宿舍區’,小字‘五號寢室樓’。就是這裏吧?”黃承誌看著眼前的牌子,伸手將耳麥塞入耳朵。


    “這門是開著的。”李儉伸手開門。


    屋裏擺滿了行李箱和各種袋子,好像是大家放行李的地方。地上用警示色膠帶劃分出行李區和走道,大概是管理者為了防止屋裏被行李放得沒地方走人才做出的舉措。


    “二樓有人,我們上二樓去。”黃承誌站在屋外手指樓上,李儉退到門外,順著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影影綽綽。


    “行李呢,先放這裏?”


    “先放吧,先放吧。”


    樓梯在室外,漆成藍色的鋼板樓梯,踩上去動靜忒大。


    上到二樓,幾人找了半天空房間,剛好遇上有人出來。雖然叫不出名,但臉有點印象,確實是在一個樓裏住的。


    正當幾人篤定這裏就是他們今天的住處,錢冠希一把拽住走在後頭的李儉:“你們幹嘛呢?在這做什麽?串門?”


    “我們不是住在這嗎?”


    “你們不住這啊,一二三樓的才住這,我們四五六樓的在樓上。我剛才不是在耳麥裏說了嗎?”


    “我戴耳麥了啊……我戴晚了?”黃承誌這下真不知道還要不要戴耳麥了。


    “算了,我領你們上去吧。你們行李呢?”錢冠希帶著501寢室後隊改前隊,原路迴到樓梯,往三樓走。


    “行李放在一樓了,這沒錯吧?”陳濤接上話茬。


    “……我建議你們還是去把被子枕頭之類的東西先拿上來。”錢冠希的迴複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為什麽?”


    “現在不拿也行,我帶你們看看床位,你們就知道了。”錢冠希語氣更加微妙,將四人引入三樓。


    “這就是你們的房間了,你們看一下?”錢冠希打開房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四人魚貫而入,驚了。


    確實需要帶上被服包。這房間麻雀雖小,五髒……隻剩下木頭床板和門窗了。


    進門之後,就看見右邊地上擺著一溜床板,數了數,六張,整整齊齊地從靠門的牆邊排到靠窗的牆邊,至於另外兩扇牆,則是完完全全的白板。


    頂上倒是有個燈,以李儉多年接觸led燈珠的經驗來看,這玩意應該是led白燈珠——但這不代表這燈高級,這玩意最大的好處就是省電且廉價。


    除了燈和地上擺著的一溜床板,這間房間中就沒有其他的任何能從牆或地板或天花板上摳下來的東西了——如果算上摳不下來的,還有一扇進出用的房門,和另一邊不知道幹嘛用的窗。


    窗戶倒是有點意思,用的是磨砂透明玻璃,外頭看不見裏頭,裏頭看不見外頭。


    但它沒有紗窗,也沒有窗簾。


    床板上甚至有木頭茬子。


    如果有人能夠不用被褥,在這樣的床板上安穩地睡一宿,李儉相信那肯定是個身經百戰的勇士。


    要知道,現在可是十一月了。吳會省雖說地處江南,可也是在北迴歸線附近,不是在赤道附近啊……


    “懂了,這就去拿。


    ……


    黃承誌不敢再把耳麥取下,隻好一隻耳裏塞著耳機,將就著鋪好床。


    “這還是我們這五天來,第一天能睡進樓房。”胡誌嘉拍了拍久違地放在木頭床板上的竹席,在過去的幾天裏,這玩意都被鋪在各種泥地上。


    “如果告訴一個月前的我,我有一天會在野外,還不是露營,那樣過上五天,我肯定不會信。”黃承誌坐在床上,抱腿看天花板。


    “那確實,黃公子是不一樣。”陳濤嬉笑著,一如往常。


    “又開始黃公子了,我家真沒錢。我跟你們說過很多次了,在我們那,所有同學家裏都比我有錢。”黃承誌哭笑不得。


    “是是是,其他同學都比你有錢,但你小學零花錢就能看到紅彤彤的一百塊。李儉,你什麽時候看到過這個色兒的零花錢?”陳濤笑著問向李儉。


    “我啊,我到現在都沒見過這個色兒的零花錢。倒是以前充飯卡的時候,找家長要,會給我一百塊。小學的時候哪有一百塊的零花錢啊,我一周不見得能要到二十,大多數時候,一周能有五塊就差不多了。”李儉迴憶著過去,那可真是個無憂無慮,隻需要按部就班去讀書的好時候——當然,隻限於公費的義務教育。


    “五塊?你認真的嗎?”黃承誌的目光裏充滿不可置信。


    好深重的懷疑的眼神,李儉能讀懂其中的一部分。


    就好像第一次知道人被殺就會死一樣,又好像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不是圍著自己轉一樣。


    “所以說,黃公子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他哪知道一般人小學才能有多少零花錢。”


    李儉點頭:“摸著良心,其實我每周能有五塊錢的零花錢都算不錯了。有些孩子連零花錢這個概念都沒有,更別說真有零花錢了。”


    “我真是怕了你們了。誒,等等,耳麥裏有話說……讓我們去樓下上水,還有人要帶我們去看看廁所。”


    “誒,拜托你了,黃公子。”


    “怎麽又拜托我……上水就算了,我一個人也能提得動,這次也沒用掉多少水。廁所總不能隻有我一個人去看吧?你們都要上廁所的不是嗎?”黃承誌緩緩起身,拉開房門,倚著門框,目光像刀子似的掃過屋內。


    “嗯嗯嗯,都要上廁所。你可以先去看過廁所在哪,再迴來告訴我們咯。”陳濤笑著看了兩眼李儉和胡誌嘉,“是吧?”


    “是是是,我們先在這裏守家,你放心出去查探廁所位置吧。”李儉猛點頭。


    “我真是服了你們了……水壺在哪?”


    “樓下行李裏頭。”


    “我靠,怎麽還要去……行吧,你們就在這房間裏待著吧,等我出去以後,你們沒有耳麥,要是有重要信息進來,你們都不知道。”黃承誌賭氣似地,把房門關得很用力,發出“砰”的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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