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宮裏的事情在上河的當事人是不知道的,不過姬昱敢肯定,晉侯不會私吞了他的東西,並且會將這些東西再還迴來。


    這不是對他的自信,而是對晉侯的自信。


    晉侯歡這樣沒有晉文公的霸道和道義,他繼父之本,沒有主斷的能力,這樣的人講道義卻沒有父輩的霸道,所以他不會收下這種“禮物”。


    更別說其中很多東西都是晉侯和晉國的大臣們送的東西,他對這些珍寶也沒有如同這個時代的人那般喜好。


    對他來說,牙雕隻是手辦、玉璧隻是玩具、寶劍隻是裝飾品。


    雖然在這個時代被賦予了很多特殊的含義,可是在姬昱眼裏這也隻是外物罷了。


    送他這些東西還不如送一些珍貴的書簡。


    可如此不珍惜這些珍寶,在他人眼中可就是高尚德行的表現。


    辛開就是這樣認為的。


    “溪,我跟你說一件大事。”


    在王孫的私田,溪倚靠在夯土牆邊打著哈欠。


    “什麽事情啊,我昨夜守夜沒有睡好,讓我再睡一會。”


    “這是關於王孫的事情,你想聽嗎?”


    原本還眯著眼的溪挑起眉頭睜大了眼。


    “王孫的事!您快說。”


    兩人都是姬昱的隨從,從洛邑跟隨至此,自然關心他們的主人。


    “那你可先得答應我不會對別人亂說,我還沒問過王孫這樣的事情能否告知他人。”


    溪疑惑道:“你放心好了,你是知道我的,我這個沒有別的優點,唯一的優點就是嘴嚴。”


    辛開這才開始闡述,從進城開始到王孫迴來將那些珍寶送給晉侯。


    溪開始感歎王孫的正直和信義。


    “這就是王孫啊,為了說明諾言的價值將價值千金的珍寶全都送給了晉侯,我們有著這樣的主人是我們的榮幸啊。”


    辛開同樣開始感歎。


    “隻是這樣的話王孫家中就沒有多少的珍寶了,要是傳出去的話可能就會有人恥笑王孫用那些珍寶賠償的行為了。”


    “你說得對,可是我認為德行比珍寶還要重要,王孫一諾千金的行為不正是在說明德行是最珍貴的嗎?”


    “這...”


    辛開平日隻知道在帳房收錄支出和收入的情況,對於金錢的看重超出了德行,他不理解為什麽大家都在讚揚,隻是王孫的行為是不能夠隨意編排議論的,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姬昱從洛邑帶來的人有一半是侍衛,一些是女工,剩下的知識分子也就那幾個;最開始是由姬閱全職管理,到了後來就將主要的工作交給了這幾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美名其曰是為了鍛煉眾人的能力和為王孫分憂。


    管理賬目的工作落到了辛開的身上,姬閱看重他在計算上的才能而任使他這樣的少年作為賬房主簿。遠在洛邑的姬壬臣估計也想不到,姬閱會這樣放開他的權柄;


    讓他作為姬昱的家宰就是為了幫助昱處理好家政,誰知道閱在平時就不理家政,隻是偶爾處理安排,大部分時間都留在了看書寫書,所以在閱的屋舍中才會有那麽多的書簡。


    此時的辛開十分疑惑。


    王孫說的籠中犬的道理還沒能夠理解,現在又有了德行與富貴的疑惑。


    為何王孫說籠中犬又生又死?什麽是生死疊加的狀態?


    為什麽王孫將珍寶送出去還說這樣沒有損失,難道德行的名聲真的會比那些珍寶還要重要嗎?


    為何眾人隻在乎得到而不在意失去呢?他卻在意失去而不在乎得到。


    心中的疑惑愈發困擾辛開,他現在隻想迴到賬房之中冷靜的思考。


    “我先走了,記得別亂說。”


    “放心吧,我的嘴就算是鐵石也難以撬動。”


    待辛開走後,帶有困意的溪又再次眯上了眼睛。


    在半夢半醒之中,他似乎忘記了什麽東西。


    等到他醒來已經到了晡時,他開始招唿侍衛迴去食飧(晚飯)。


    像他們這樣依附於王孫的家臣有著固定吃食的場地,在王孫名下的一處偌大的夯土房中,有著廚娘和廚人每日負責料理食物,比一般的庶農和國人的待遇都好上許多。


    本來王孫想把這個地方命名為“食堂”,可是家宰姬閱說堂不能隨意使用,所以他們私下命名為“食院”。


    而他們這些家臣都是在拿出食院之中吃食。


    朝食饔,夕食飧。(早飯和晚飯)


    他們都要跪坐在席子上拿著陶缽一起吃食。


    這裏有著四排的席位,每兩排席座的中間放置了一個大又長的案桌,用作於吃飯。


    廚人們將煮好的食物分在陶罐之中去分放在案桌上,有蒸熟的粟米放在大陶罐之中放置在食院的一個角落。


    缽中裝有食粟,在席子前有一個大平桌,上麵則是有一些肉食和菜豆,這對那些庶人來說是夢寐以求的生活。


    “溪,今日的豚肉很不錯的,你嚐嚐。王孫讓廚人用豆菽和麥粉熬製出來的“醬”,用在燒製豚肉實在是好吃極了。”說話的是溪的母親。


    溪的母親,也是在為王孫做事,她也是其中廚娘的一份子,每日在食院中燒煮家臣們的飯菜。


    有時候溪和樗來此吃食她會偷摸地多給他們所在的席位那多放置一些肉食。


    而她現在就是給溪偷摸的開小灶,往他所在的案桌上多放了一些加過醬料的豚肉。


    “醬?”


    “就是王孫讓廚人做出來的,用好的豆菽放進沸水,之後再神神叨叨的把這些黃的豆菽變成黑色,泡在鹽水裏變成了黃色的醬。”


    他試著吃下一口,豐富的口感彌漫在味蕾之中經久不散,他似乎從此感受到了貴族們所吃的珍饈美味。


    “太好吃了!”


    溪覺得有些新奇,又疑惑的問道:“為何我不知道呢?我每日來此吃食也不見這樣的東西。”


    溪母悶悶不樂,說道:“你每日隻知道來迴玩樂,又有跟母親說過幾句話嗎?你都許久沒有跟母親說過話了,更別說知道這件事情了。”


    溪十分羞愧,他確實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都沒有好好的跟母親說過一些話了。


    “母親,這是我的罪過啊!”


    溪母撫摸著溪的額頭,輕聲地對著他說:“我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隻是我們都在為王孫效勞,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


    你平時不要懈怠於王孫交付的工作,更要好好的吃飯,在吃飯的時候與母親說說話也好。”


    溪看著溪母有些斑白的頭發,自責與愧疚之意充斥了全身。


    他想哭,可是在母親麵前他不能哭。


    母親總是想把好的東西留給他,他卻沒有東西來迴報母親。


    真是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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