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北的郊外,有一方平原,那裏很少的石子,是一個不能多得的練習禦車的地方。


    有那樣的一群人。


    帶著甲胄和藤木做成的盾牌,凝重的看著一輛馬車。


    那是王孫昱所駕駛的馬車。


    今天是他初次學習禦車。


    君子有六藝,禮樂射禦書數。


    周禮和六樂昱在洛邑已經學過很多;


    射箭臂力尚不能夠,而禦車,就是今日所學。


    “夫子,我還是個孩子啊!


    要不還是等我及冠之後再學吧,看著馬我有些害怕。”


    以前上馬車,隻是在馬車拉動的廣廂之中,能坐能站。不過真要讓他去駕馭馬車,心中不免還是有些害怕。


    閱和昱坐在前麵的位置,


    閱在旁安慰道:“沒事的王孫,您早晚都會有學習禦車的一天,要是哪天路上有刺客將禦者殺害了,又或是在戰場上禦者被箭矢射亡,您還怎麽掌握方向呢?”


    “夫子,我力量還不足以拉動韁轡啊,您要是讓我執繩的話會很不安全的。”


    “沒事的王孫,年紀小才學得快,我像您這麽大的時候也是不敢,我的父親直接把繩子綁在我手腕上,用馬鞭抽打之後就走了。”


    “夫子,那您是直接學會的嗎?”


    “不是,那一天我動都不敢動,馬車都甩翻了,我因此受疾,手臂和腹部都留有疤痕。”


    那段記憶是夫子不堪迴首的往事,也是他身上疤痕的憑證。


    “那您還敢讓我駕車?!”


    “這不一樣,您沒發現我給您準備的馬匹都是幼馬嗎,他們的氣力不足,行駛起來也不夠快,能夠掌握好方向,正適合您這樣的年紀學禦車啊。”


    拉車的是兩匹白馬,從小經過晉國的馬師訓練,現在的年紀在兩歲左右,看著比成年的馬矮小不少。


    因為這種馬從小受到馬奴的使役,所以在性格上也親近人類,一般這樣的幼馬都是供給貴族弟子學習禦車。


    作為王室之人,昱的六藝肯定是要學習的,更何況他長的快,個頭到了閱的肩膀,這個時候是可以駕馭馬匹的,隻是需要有人陪同在一起細心的教導。


    除非是像周公忌父那樣的老頑童,才會心大到不管不顧的離開。


    馬車的形式是顛簸的,因為路麵的不平整,所以隻能在平地或是平原地帶才能使用。


    而輪轂連接車廂的車軸因為轉動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有時經過路麵的石子就能讓車廂發生抖動,在野外的情況更加複雜,所以注意力一定要集中。


    昱顫抖的拉著繩,眼睛直視前方不敢亂動。


    “王孫,您可不能這樣眼睛一直看著一個方向,您要多往左右看看。”


    閱還在教導著昱行車時對馬匹的指令。


    在馬車行進的過程中,禦者兩隻手上的轡繩指揮馬匹,馬絡上銜和鑣又與轡繩形成聯動,當做出相應的動作時就能夠調控前進的方向。


    往上拉韁轡到身前的胸腔處是急停,而後鬆開是慢走、把繩子拉到左側是左轉彎...


    閱在白馬的脖子處掛上鈴鐺,並要求昱要看好白馬的前進方向和落蹄的順序,而今日的課程就是讓馬蹄落地的聲音和馬匹保持一致。


    “看前!”


    白馬開始向前行動,鈴鐺也因此搖搖作響。


    要想讓馬的鈴鐺和落蹄保持一致,那就要穩。


    穩住心神,放開手腳,把馬當成驅使的工具,想著怎麽去駕馭他。


    “您的兩隻手要平穩的把持在這,不能放手也不能太過緊張,您緊張的話馬匹就不知道您對它的指令。”


    昱不敢大意,把手伸展開還是僵硬的狀態。


    “您的手臂不能像木盤一樣僵硬,要學會擺動,如果您在路麵上遇到特殊情況呢?太過僵硬隻會讓手失去靈活,馬匹也無法得到您的指引啊。”


    不巧的是,閱忽然看到前方有個比馬掌大上不少的石塊在地麵上,而馬和馬車的輪轂正是朝向那個方向,他趕緊拉動韁轡。


    右手一拉擺動的轡繩,收到指令的白馬連忙轉換了方向。


    兩匹馬高鳴,馬蹄轉向右側一邊,因為忽然的轉動方向,輪轂也隨著劃出了兩道印子。


    車廂和車上的兩人也因為這樣的漂移晃動不已。


    “前方有石。”


    閱細聲的和昱說。


    他知道剛學禦車的人心神不安,會擔心自己犯錯,而危險來臨時不能處理又會歸咎自己,所以他一直在用平和的語氣和昱說話。


    昱大口的唿著氣,剛才忽然的轉彎和顛簸讓他猝不及防,有些被嚇到了,又有些驚慌失措。


    閱剛說完特殊情況就發生了特殊情況,這未免也太巧了。


    “夫子,您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像夫子這麽傲氣的人當然不會說因為他一時之間走神而沒發現路麵上的石塊,他平靜的穩定下同樣受驚的馬匹。


    “我有意的保留了一部分的特殊情況,這樣您才知道您在禦車,這確實是我安排的。”


    昱鬆了一口氣,他第一次學車就被這樣的情況嚇到,還好是因為這是夫子的“安排”,不然說不定真的有危險。


    “夫子,您也太狠心了吧,竟然在路麵上放了那麽大的一塊石頭,我還沒學轉彎呢。”


    閱若無其事的哼起了洛邑小曲,他也不能說是他沒排查過周圍還有那樣一塊石頭,說出來不就顯得他這個夫子做的還不夠到位嗎。


    “夫子,您的方法好像有點用,我敢禦車了!”


    昱驚奇的發現,在經過了剛才的恐慌,現在禦車沒有多少的緊張,拉動轡繩像跟玩一樣。


    “這就是夫子我的計劃了。


    隻有讓您感受到危險,才能知道禦車的方法,現在您看這不是好多了嗎?”


    原本以為昱會驚魂不定,可是現在也沒什麽事,閱總算放心,順便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夫子,您這個嚇人的方法我以後還要教給其他人,太好用了。”


    “別別別,其他人可沒有王孫您這麽聰慧和對禦車的天賦,要是這樣,估計嚇得幾天都不敢上馬車了。”


    “嗯?....


    夫子那您是怎麽確定我就能這樣學會呢?”


    昱發現了不對勁,合著夫子又是騙他是吧!


    “我又何嚐不是因為信任王孫您呢?”


    夫子還是沒有承認他的錯誤,就跟在他小時候,他的父親也沒有承認過他的失誤一樣。


    男人就是這樣的死要麵子,哪怕錯了,也硬是要說自己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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