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州揚府起,船隻一路上順流而下,倒是也歡快愉悅,自石得六醒了以來,紫煙姑娘倒是省心了許多。


    這一日,石得六吃過湯藥,一瘸一拐的走出船艙,依著船坐在甲板上,望著碧綠晶瑩的水麵劃出一道道水波,忍不得歌性大發,也不管還有誰在,清了清嗓子便開口唱。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係命,道義為之根。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陰房闐鬼火,春院閉天黑。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癘自辟易。哀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顧此耿耿存,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船的後麵還跟著一條四麵遮著竹簾子的小船,船艙內坐著一位身著青色羅裙的年輕姑娘,隻見那姑娘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淚光點點,嬌喘微微。


    聽到船外的歌聲,姑娘神情微動,挑起珠簾往外看,卻不見旁側有其他的船隻,當下疑聲問道,“紫煙,這是誰在唱曲?”


    “還能是誰,還不就是姑娘救迴來的那個劉公子。”


    紫煙連船艙門也不出,單是聽聲音她就能聽出是誰,繼而忿忿道,“說是上京趕考的書生遭了劫,可這一張嘴伶牙俐齒的,我倒覺得不像是個書生,反倒像...”


    “像什麽?”


    “倒像是個說書逗樂的,哈哈哈...”


    姑娘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埋怨道,“淨胡說。”


    “雖說這位劉公子我沒見過,單是聽他唱的詞,也能聽出這是個心懷正氣的讀書人,怎麽會是你說的那種說書逗樂的呢?”


    “不像,不像。”


    紫煙撇了撇嘴,“那是姑娘你沒聽過劉公子說話,他這人一開口啊,說話就是一套一套的,根本就不像是個讀書人。”


    “那什麽樣的才算是讀書人呢?”姑娘一時倒是來了興致,攥著繡帕支著下頜,興致勃勃的看著紫煙。


    “嗯...”


    紫煙歪著頭想了想,“我聽說書人說過,百無一用是書生,這書生嘛,自然也就是指的讀書人咯。故事裏,這些個讀書人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手無縛雞之力。”


    “再者,我也見過木先生教姑娘讀書,先生讀書的時候還搖頭晃腦的,滿口的之乎者也什麽的,一股子酸腐的味道。”


    “嗬嗬”


    聽她說的歡實,再加上紫煙學著木先生那搖頭晃腦的動作,逗得姑娘忍不住掩嘴輕笑,“你知道的倒是挺多,可讀書人不定都是你說的那個樣子。”


    “隻是素日裏我也不見你這般風趣,今日怎麽地還便說便手舞足蹈起來了呢?”


    “嘻嘻”


    聽姑娘是在誇自己,紫煙忍不住得意了起來,仰著脖子得意洋洋道,“怎麽樣姑娘,我學的是不是很像?”


    姑娘點了點頭,“像是很像,不過你還沒迴答我方才的問題呢。”


    “哦”拉了個長腔,紫煙神采飛揚的揚了揚眉,“我呀,都是跟那個劉公子學的。”


    “方才我就說,他像是個說書逗樂的,姑娘你還偏說不像。如今我依葫蘆畫瓢就學了個樣子,就把姑娘你逗的這般高興,姑娘可還覺得他不像?”


    “耍貧嘴。”用鼻子瞪了紫煙一眼,姑娘目光看向前船方向,幽幽道,“世間百態,更別說是人了。”


    “紫煙”


    “紫煙”


    聽到唿喚,紫煙放下手中的針線,走出了船艙,“璐大爺是有什麽事嗎?”


    隻見前船後甲板上,站著一位風度翩翩,英俊瀟灑,濃眉大眼的年輕公子,穿著一身藍色衣袍,正笑著看紫煙。


    “閑來無事,想和劉公子吃幾杯酒,便過來問問姑娘,看看你這裏可還有酒喝?”


    “有倒是有。”


    見紫煙嘴上應下,可卻不轉身往裏走,璐大爺也不接話,隻等聽著紫煙後半句說些什麽。


    “隻是劉公子傷還未好,璐大爺若是與他吃酒,豈不是壞了他的身子?”


    “哎,姑娘可莫要說笑了,劉公子一個好好的爺們,怎麽會因為吃了幾口酒便壞了身子呢。”說著璐大爺還催促道,“姑娘還是趕緊把酒給了我,劉公子還在前麵幹等著呢。”


    “紫煙,既是大哥哥要與劉公子吃酒,你便拿一壺給大哥哥才是,這般推三阻四的可不像話。”


    聽到表妹開了口,璐大爺拱手稱謝,“還是淩妹妹體諒為兄,為兄在這先行謝過妹妹了。”


    接著笑嘻嘻看向紫煙,紫煙無奈跺了跺腳,隻得返迴船艙拿了一壺酒遞給了璐大爺。得了一壺酒,璐大爺笑容滿麵的離開了,高舉著酒壺,對著前甲板上的石得六道,“劉公子,咱們的酒來了。”


    “這一迴,你可得好好給我說道說道那吊睛白額虎的事兒,切莫再拿話忽悠我了。”


    “一壺?”


    見他手裏隻提了一壺,石得六笑笑不再多問,看著愈來愈近的京都,笑道,“也成,這吊睛白額虎的故事講罷,京都也便就到了。”


    “差不多,就算今日不到,明日也就到了。”


    璐大爺拿著酒壺就勢坐在石得六身邊,“聽紫煙說,劉公子你是要進京趕考,那這明日一別,以後能不能再見到可就說不準了。”


    “璐大爺難道是舍不得我?”輕笑了笑,石得六勸慰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若是有緣,時間、空間都不是距離。若是無緣,終是相聚,也無法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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