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好宜嬪,宇文昌泰這才離開永和宮,按照洪昌皇帝的授意於未時在禦花園外等待傳召。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起吧。”


    洪昌皇帝倒是悠閑,抓著魚食挑逗著池子裏的錦鯉。


    “陪你額娘用過膳了?”


    “是”


    “你有一段日子沒進宮了吧?宜嬪可有說些什麽?”


    宇文昌泰恭恭敬敬,一字一句迴道,“額娘大度,知曉兒臣公務繁忙,反倒是為兒臣找了不少借口。”


    “嗬嗬”


    聞言洪昌皇帝笑了笑,將手中的魚食甕遞給了一側的李連福,撫了撫掌坐到了石桌前。


    洪昌皇帝一麵斟茶,一麵說道,“宜嬪素來知書達理,不過,自朕將你安排在北鬥司辦差,這宜嬪的氣性可是一日比一日大。”


    “本以為她對誰都如此,卻不想竟然隻是給朕甩臉子,對你小子倒越發關心。”


    這還是宇文昌泰第一次聽說額娘因自己進北鬥司一事給皇阿瑪臉色看,嚇得不由得腳下發虛,伏地請罪道,“因為兒臣兒時多病的緣故,額娘不免牽掛兒臣,還請皇阿瑪饒了額娘的衝撞之罪。”


    “若是皇阿瑪尚不解氣,兒臣情願替額娘領罰。”


    “領罰?”


    洪昌皇帝品了一口香茶,聽宇文昌泰所言隻覺好笑,“領罰就不必了,宜嬪不過就是在跟朕耍小性子。”


    “朕聽說你新得了一樁出京的差事?”


    “迴皇阿瑪的話,是徐副都統授意的,說是重審一件案子。”


    示意宇文昌泰起身迴話,洪昌皇帝繼續道,“那你可想好該如何辦了?”


    “這個兒臣一時還未想到。”


    宇文昌泰囧著臉停了停,沉思數秒後接著道,“不過,兒臣以為查案講究個人證物證俱在,如今陳德康枉法髒一罪確鑿無疑,需要確認的,隻是他秋審審核判定留養意見是否無誤。這一點,亦是乞大人一案的關鍵點。”


    “此次出京,明裏是為了徹查陳德康案,實則上暗處還有乞大人這一案,明暗兩案,這一趟差事,想必沒有徐副統領嘴上說的那般簡單。”


    “分析的倒是合情合理,隻是不知到時你會如何結果。”


    靜靜聽完宇文昌泰的話,洪昌皇帝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孺子可教也。


    “朕有句話你且聽聽。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徹查案情是沒錯,但,有時顧全大局也不失為上策。”


    “兒臣受教。”


    “時辰不早了,你也退下吧。”


    “兒臣告退。”


    待宇文昌泰退下,洪昌皇帝緩緩起身,再次來到池邊,李連福會心將魚食甕供上。


    “李連福,皇後是不是曾向朕提及過昌泰的婚事?”


    李連福迴憶了一下,“是有此事。”


    “算起來,昌泰好像還沒到弱冠的年紀吧?”


    “是,六爺是癸卯年五月生,過了五月才是二十了。”


    “二十。一晃昌泰也到了弱冠的年紀,那倒是也不小了。”


    洪昌皇帝似是迴憶似是感歎,“想當初朕在潛邸之時,十七歲便成了婚,次年就做了人父。如今朕都是知天命的年紀了,想想這時間還真是稍縱即逝。”


    老而傷懷是人的本性,李連福這時候可不敢火上澆油,“皇上乃真龍天子,正值壯年,玄朝的江山社稷,以後還得繼續仰仗皇上。”


    “好了,那些奉承話還是留著說給旁人聽吧。朕老了,你這老家夥也老了。”


    歎了一口氣,洪昌皇帝將甕中的魚食全數倒進池中,看著池中錦鯉為了爭食撕咬搶奪,嘴裏淡淡道,“等昌泰辦完這趟差事迴京,就讓皇後為他選一個合適的福晉,欽天監擇吉日成親吧,也該是時候做個大人。”


    李連福接口笑道,“那到時候,奴才可得向六爺討杯喜酒喝了。”


    “你這個老家夥。”


    沒好氣指了指李連福,洪昌皇帝繼續笑罵道,“都這把年紀了,還貪杯啊。”


    李連福低頭嘿嘿一笑,解釋道,“奴才不是貪杯,隻是想沾六爺的一點喜氣罷了。”


    “隨你,且隨你,到時候若是醉死可別來怪朕。”


    “奴才領旨謝恩。”


    “你這老家夥,哈哈...”


    洪昌皇帝本是隨口一言,誰知李連福卻當了真,雙膝跪地還謝了恩。這倒是讓洪昌皇帝又氣又好笑,主仆二人倒也算的上其樂融融。


    六貝子府環簷齋。


    “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韋九。”


    管家韋九將府內的賬本呈給宇文昌泰就欲退下,卻被宇文昌泰一口叫住。


    “我額娘近些時日胃口有些不佳,你去迴春堂找一下陳大夫,看她那裏有沒有什麽開胃的好藥,找人先吃吃,沒問題再送進宮裏去。”


    韋九也無異議,當即抱拳應道,“是,奴才明日就去辦。”


    “哎對了,除了藥,其他方法你也留意一下,若是有用的就派人一並送進宮裏。”


    “爺放心,奴才記下了。”


    “好,你先下去吧。”


    見韋九沒走,宇文昌泰疑聲問道,“你還有事?”


    “迴爺的話,奴才想起今天晌午寧王府上派人送來了請帖,說是為爺辦的踐行宴。”


    “踐行宴?”


    接過韋九口中的請帖,宇文昌泰揮手讓他退下,見請貼上內容確實是要為自己踐行,宇文昌泰臉上卻無半點喜色。


    “乞修正是三哥的人,如今三哥宴請我過府,這局踐行宴可不太好下口。”


    “不去,是薄了三哥的麵子。去,三哥這明顯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當當當...”


    手指在書桌上來迴敲打,隻見宇文昌泰右手拇指輕輕搓了搓中指指肚,突然搖頭笑道,“罷了罷了,今日事今日畢,明日事明日語。是福是禍,待到明日便可揭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話雖如此,不過宇文昌泰手上卻拿起筆架上的毛筆,匆匆寫了一紙書信。


    “坨坨”


    “坨坨”


    “哎,哎,爺,您找奴才?”


    伴著聲音,隻見一個肥嘟嘟肉臉的年輕後生“咻”的一聲跑進了房裏,手裏還拿著外焦裏嫩的大雞腿。


    “又在貪吃?”


    宇文昌泰顯得有些無語,“坨坨,你都肥成這般模樣了,就不能少吃些嗎?再這麽吃下去,你以後還怎麽娶媳婦?”


    “嘿嘿,雞腿好吃。”


    韋坨坨咧嘴笑了笑,顯得傻乎乎的,說到媳婦還有點害臊,撓著後腦勺傻笑道,“奴才現在還小,媳婦的事兒不急,不急。”


    “成,不急就不急吧。”


    宇文昌泰將封裝好的書信遞了出去,吩咐道,“你的事兒不急,我的事兒倒是挺著急的。馬上去辦,切不可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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