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唐瀾瀾迴學校去拿畢業證。

    跟李漁見了個麵,連同顧一航,這是頭一次,他們正式見麵。

    唐瀾瀾對於他的印象就是,雖然沉默寡言,但很細心,對於李漁的種種大小事都很上心。

    李漁脾氣不太好,但他是那種很包容的個性,這種搭配,挺好的。

    唐瀾瀾不免就想到江照,他跟李漁兩個都是要爭個輸贏的人,但感情這種事情,哪裏來的輸贏?真要這麽爭起來也就沒有以後了。

    掏心窩子的說,顧一航確實是更適合李漁的人,唐瀾瀾心裏又有些過意不去,這麽想會不會對青梅竹馬的阿照不太公平?

    但事實又確實如此。

    三人吃完了飯,臨分別的時候,唐瀾瀾很鄭重的跟顧一航說了一句,“我們家老漁就交給你了。”

    顧一航沉吟了片刻,才點頭說好。

    重似千金。

    當天夜裏,唐瀾瀾接到了周承合的電話,說江知行出事了。

    具體的電話裏也說不清楚,隻一句,江知行被有關部門帶走,這迴攤上事兒了。

    唐瀾瀾心下一慌,就想起了過年的時候,唐峰出的那件事。

    從政從商都差不多,一旦觸及原則底線,都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唐峰提前退休,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可江知行這種級別的商人,一旦有事,那就不是三言兩語好解決的了。

    唐瀾瀾沒再逗留,坐了最早一班的航班就迴了海市。

    周承合知道的詳情並不算多,這事兒還是要問了解內情的,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薛逍。

    打了薛逍的電話,薛逍的語氣居然莫名的輕鬆,“大嫂,你別擔心,就是例行調查,不幾天就出來了。”

    安撫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邵堂坐在沙發裏,麵前杯酒都沒了喝下去的興致,他眉頭緊鎖,難得的不苟言笑。

    “江老大情況有點棘手啊。”

    薛逍低頭認真掃著麵前的文件,“棘手?你剛出來混嗎?”

    大風大浪都見過那麽多了,總不會這點兒事都搞不定,不過就是一點時間的問題。現在擺明了是得罪了人,之前舉報信的事情被有意擴大,江知行這一遭避無可避。

    邵堂卻沒他那麽樂觀,“實名製舉報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他往前俯了俯身,壓低了聲音,“我聽我哥說,這次市相關工作人員親自過問這事兒,恐怕……”

    非得要江知行吃點苦頭才肯罷休了。

    “我知道。”薛逍有點煩躁,“我去找他們再了解下情況,沒那麽悲觀。”

    他們是誰,不必明說。

    每年江河集團給他們的活動經費,又豈止千萬,現在出了這種事,沒有可能一點幫不上忙。

    江知行向來也不避諱用一些極端的,不光彩的手段,來打通前路,這是生意場上的規則。

    邵堂隻能頷首,末了又問,“那大嫂那兒?”

    “瞞著。”這是江知行最後唯一留給他的話,別讓唐瀾瀾知道他出了什麽事,讓她擔驚受怕,“這點兒再瞞不住,你我都去死吧。”

    “……”

    —

    唐瀾瀾心緒不寧,吃不好飯,睡不著覺。

    沒有人肯告訴她,江知行到底是因為什麽事被帶走的,要走多久。

    薛逍口風很緊,表麵上隨意灑灑水的樣子,但……一定沒有那麽簡單。

    江知行什麽段位?被帶走兩天都沒有送迴來,會是那麽輕巧的事情嗎?

    她是沒那麽機敏,但也不是個傻逼,用腦子想想,還是明白一點的。

    唐瀾瀾再怎麽跟周承合打聽,他也是閉口不語,也不知道是真不了解,還是有意隱瞞。

    總之一手太極打的可踏馬好了。

    最終無奈之下,她聯係了江知音,不出所料,江知音同樣是顧左右而言他。

    “小唐,我哥他沒事的,有薛逍他們在,你放心。”

    又是這一套。

    唐瀾瀾心說,一個倆的什麽都不說,光讓她放心,這放心個屁啊!

    “江小姐,我跟你也不想兜圈子,看在之前那件事的份上,你給我透句實話,江知行究竟出了什麽事?”

    她說的是,江知濁綁架她的那件事。

    好歹也算是賣過麵子給她,總不至於現在輪到她了,卻事事隱瞞吧?

    就算自己幫不上忙,好歹了解個原委,也比像現在這樣被蒙在鼓裏強。

    江知音聞言,沉默片刻。

    這事兒關鍵,不好跟她透露啊。

    “江小姐,你不說,我也有別的辦法去了解,但你打算以後不跟我來往了嗎?”這話說,近乎於不說就絕交的那種程度。

    雖然她知道,這種‘威脅’對於江知音來說,可能無足輕重,人家也許並不差她一個朋友。

    但江知行現在情況未知,她別無他法。

    電話那頭猶豫著,這種默不作聲,讓唐瀾瀾心裏沒底,她穩了穩心神,“算了,不難為你了。”

    她話說完,剛要掛斷電話,江知音終於緩緩開口,“知行哥的賬目出了問題,有點麻煩。”

    “……”

    陰陽賬本這種事,唐瀾瀾聽說過的,每個公司基本上都會有這種操作,一套給自己看,一套給上麵看。

    說白了,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但大家都這麽做,心照不宣。

    上麵領導當然也心知肚明,但是這種事兒一旦被捅出去,舉報揭發,還有證據,那就很難辦了。

    尤其現在掃黑打亂,風聲很緊,江河集團這種大公司指不定就會被當典型推出來,而承擔後果的就是如今的話事人,江知行。

    唐瀾瀾盡量穩定了一下,內心裏下意識是覺得,江知行是冤枉的。

    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不說高風亮節,但也是差不多的程度。

    這種汙點,會出在江知行這種高嶺之花的身上?理論上,她認為他是拒絕,甚至鄙夷這種操作的。

    “那現在呢?怎麽辦?”

    江知音說都說了,也不在意都漏出來,“市稅務處的一位領導,我打過交道,我約了他明天見麵。”她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試試吧。”

    “嗯。”唐瀾瀾應了一聲,“江小姐,我可以跟你去嗎?”

    “你?”

    “我保證不會添亂,不會多嘴,我隻是不太放心江知行……”起碼讓她知道現在是個什麽狀況,心裏有底就行了。

    僅此而已,別的她不作奢望。

    江知音沉吟半晌,“好。”

    —

    隔天下午,唐瀾瀾提前下了班,跟江知音碰麵。

    兩人一見,倒也沒什麽別的廢話,四目相對,居然不約而同的苦笑了一下。

    進包房之前,江知音囑咐了一下,“小唐,生意場上的事情你不是很懂,所以等下我來聊,你聽著,對方說什麽你都別反駁,知道嗎?”

    唐瀾瀾點頭如搗蒜。

    包間門一開,迎麵桌子上坐了個人,腰板挺直,一身公裝,頭發梳在後麵,整齊的沒有一根多餘的碎發。

    渾身散發出一種凜然的氣勢來。

    他聽見開門聲,抬了抬頭,看向門口兩人,露出個刻板的淺笑。

    唐瀾瀾:……

    沈,年?

    人生這麽驚奇嗎?

    江知音說得人居然就是沈年?

    唐瀾瀾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所以他倆的談話過程中,別說是插話,就連多餘的眼神她都沒敢有過,不知道為什麽,在沈年麵前,她總有種挺不直腰板兒的感覺。

    她始終沒有言語,沈年的視線落飄過來幾次,飲了口茶,沉聲開口,“唐小姐跟江總是戀愛關係?”

    久不吭聲,突然被cue,唐瀾瀾猛的抬眸看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是。”

    江知音還有點意外,依然是淺淺笑語,“沈處認識小唐?”

    她並不知道高敏那檔子事兒。

    沈年把茶杯放下,往椅子裏靠了靠,動作規整的不像樣,嘴角依然帶著‘審查’般的笑意,賊讓人不舒服。

    “算不上。”他說,“不過真要論起來,唐小姐得喊我一聲哥。”

    “……”江知音懵逼。

    唐瀾瀾:???

    哪門子的哥??

    “沈先生說笑了。”唐瀾瀾說了那麽一句。

    他的神態語氣,帶著很明顯的奚落,但她也隻能那麽打岔過去。

    沈年笑笑,嘴邊的弧度更大了些,但沒有說破什麽,話題又迴到了江知行的身上。

    “江河集團這件事一旦查實,江總牢底坐穿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他說這話,表情隨意的掃過唐瀾瀾,“唐小姐最好有心理準備,找好下家。”

    找好下家?嘲諷的意味十足,明顯的針對。

    唐瀾瀾張了張嘴,最後憋了迴去,什麽都沒說。

    沈年對她本來就有敵意,說出這種話來,也並不意外,但現在事關江知行,即便不愛聽,她也得全盤接受。

    江知音聞言,臉色變了變,看向唐瀾瀾,轉而又麵向了沈年,笑意吟吟,“沈處,我這妹妹膽子小,你可別說這種話嚇唬她。”

    沈年笑意更深,“是不是嚇唬,江小姐你心裏沒數嗎?”

    “……”江知音的笑僵在嘴邊。

    沒數的話,會來見他嗎?

    這事兒最後也沒說出個什麽解決方案來。

    沈年並沒有在包間裏多呆,十多分鍾後就走了。

    唐瀾瀾畢竟沒有見識過這種場麵,牢底坐穿,這麽嚴重嗎?

    她的臉色不太好,沈年的話,確實嚇唬到她了。

    江知音安撫她,“別聽他說,江河集團也不是紙糊的,就算要處理也會掂量著它在海市的影響力,你不用怕。”

    唐瀾瀾知道她是安慰,也隻能盡量配合的咧嘴笑笑,“我知道,不害怕。”

    一點也不。

    江知行哪裏是那麽倒黴的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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