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過樹椅的夥計們嘖嘖稱奇,這裏摸那裏摸,倒是小忠嘿嘿的笑,這些樹椅他也有一份功勞在,如今能擺在鋪子裏,那成就感呐……他不會說,反正就是很開心很高興,姑娘還說已經買下了一大片農田,要是他願意就讓他過去做莊頭,教那些農夫怎麽種樹。


    老實說,當二掌櫃的雖然體麵,但是比較起來,整個莊子都是自己管著的那種爽快度是不一樣的,所以他已經決定好要去莊子。


    相較於那些夥計,未央可冷靜多了,「要是……我是說要是一把椅子都賣不出去,姑娘做何打算?尤其你一把椅子要賣這種價錢。」


    雖說京裏肥羊多,可也不能這麽宰,一把椅子五千兩白銀,著實太貴了吧。


    纂兒知道未央擔心什麽,可她哪裏就怕這個了,生意人要都怕賠本,生意就不用做了。


    「我賣的不是椅子,是四年的時光,你坐的是四年的歲月,四年的成長。」


    想想,一棵樹木從種下到成熟需要四年的時間,其中要花費多少辛苦和心血?


    她不怕東西賣不出去,因為這裏不是鄉下,是晁京,是集整個大晁國最富有、最有權勢,也最愛炫耀、奢侈和懂得享受的人的地方。


    「如果不幸被未叔說中了,都賣不出去,那我就每個人發一把帶迴去,劈了當柴燒吧。」她笑得很是瀟灑,咯咯的笑到後來似乎還覺得這主意也不是太壞。


    她就一個臀部,總不能全數帶迴家放在院子裏自己坐吧?


    未央看不懂她的心思,真不知是嬌憨天真還是無所畏懼,隻好哭笑不得的拿著算盤去核帳了。


    這一整天,來看椅子的人多,問的人也多,但實際交易量掛零,纂兒也不在意,該做什麽就做什麽,鋪子裏又不是隻賣樹椅,她還有許多好東西。


    【第十六章 兩心相許】


    在鋪子用過午飯,纂兒讓小忠雇了輛馬車,兩人直奔她買下沒多久的莊子。


    田地就在京城近郊,有六百多畝,她靜悄悄的來,帶著小忠從頭到尾巡視已經雇人用牛犁翻過一遍的田地,直到雇來看守的老農夫發現,連忙趕來。


    老農夫姓黃,纂兒當初透過牙人買下這塊地的時候,曾和他打過照麵,她對他的印象不壞,閑聊中得知,他們一家人三代都是佃農,靠租賃地主的一小塊田地過活,但是不論他們多辛苦勞作,經年累月忙得像頭牛,在扣除給地主的七分收成和賦稅後,剩下的糧食根本不夠吃。


    逼不得已在農忙過後,家中所有的勞力隻能到附近的碼頭去找活計,風吹日曬,這才勉強維持吃不飽、餓不死的生活。


    這塊上好水田不是別人的,是微生府名下的產業之一。


    牙人直說她運氣好,若非兩家國公府的官司不日就要判下來,正是緊要關頭,微生府哪可能會變賣


    這麽好的良田,也就輪不到她能用不到六成的價錢買下這一大片土地。


    所以這是撿到天大的便宜!


    六百多畝的上等水田,牙人出價一萬二千兩,一口價,她買了,下手快狠準,不囉唆,該給牙人的中介費也一毛不少。


    饒是見多識廣的牙人也沒見過這麽爽快的買家,賺了大把傭金之餘,一張嘴就像開了黃河閘口,滔滔不絕的把魏國公府和英國公府這兩造的恩怨倒了個精光。


    纂兒對微生府的事都興致缺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招架不住牙人的口舌便給,就算聽得很不上心,也聽出了個所以然。


    原來在她忙著自己生意,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同時,束手無策的微生家人還是把微生明珠送到了英國公府,原以為能就此把事情按下,皆大歡喜,怎奈人算不如天算,這眼巴巴送上門的,人、家、不、要、了。


    成了廢物的王正農在把英國公府鬧得雞犬不寧後,趁著伺候的丫鬟疲累打盹,很幹脆的推著輪椅把自己撞進了荷花池自盡了。


    人沒救迴來,英國公撂下狠話,誓言要拉微生默當墊背,沒道理他沒了兒子,絕戶了,罪魁禍首還一點事也沒有。


    兩家鬧到了這個地步,本來百般掩飾的傳言從竊竊私語的市井小道消息,兇猛的流竄到整個京城,成為最近各種公共場合最熱門的談資。


    原來微生府沒再來找她麻煩,並不是被嚇跑,而是忙得焦頭爛額,已經無暇再顧及其他。


    自作孽,不可活,這種人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至於她用低價從牙人那裏買到這麽大一片肥田,銀貨兩訖,愧疚感就更不必了。


    她把所有的佃農都召集起來,問有沒有人懂種樹的,不願意的可以領五百個銅錢另外去謀生,願意被她雇用的人,除了簽訂保密合約,一個月也給五百文的工錢。


    五百文可就有半吊錢啊,這些樸實的農夫就算去碼頭還是集市做活兒,一個月能賺個五十文錢就已經頂天,也本以為換了個雇主,也不知道這田地還能不能種下去,沒想到人家除了願意繼續聘雇還加了工錢,這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餅!


    不隻這樣,那位姑娘還說,地裏還未收成的糧她不要,都歸他們,隻要往後努力幫她幹活,她也不會虧待眾人。


    這麽好的地主怎麽就叫他們遇上了?肯定是老天爺開了眼。


    纂兒在田地待了半天,迴到聞府已經過了飯點,她在路上已經用過點心,肚子也不餓,倒是忙了那麽些天,她洗洗就睡了,直睡到翌日日上三竿才醒。


    既然去鋪子已經晚了,她索性偷一天的懶,反正鋪子裏該上軌道的也上軌道了,又有未央在,所以她很舒坦的睡大覺,起來後又吃了兩碗三色鮮蛋粥。


    當玉鐲在替她梳發時,未央來了。


    她讓玉鐲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隻用一根攢花細金簪,穿的是她覺得最舒服的細棉布衣裳。


    一向冷靜自持的未央一見到纂兒,連說話都結巴了,「姑娘……每一把椅子都被預定……走了,我收迴昨天的話,我的擔心純屬多餘了。」


    統共也就五十把,沒訂到的人還很不高興,直問下一批什麽時候會推出,他苦等姑娘不到,隻能自己跑一趟了。


    「看起來我沒想岔,人們都喜歡這種純天然美感的東西。」她花了五年心血,終於開花結果,看到收成了。


    纂兒十三歲這一年,對她來說是個豐收季節,對她身邊所有的人來說也是,十樂院的下人和替她做事的花匠都說,他們是投入財神爺的懷抱了,自從跟了他們家姑娘,日子一天好過一天,一個個都快成了小富翁了。


    對於纂兒終於也變成有錢人這件事,她很想寫信去跟聞巽炫耀一下,快樂也需要有個能分享的人,但是信是寫了,要寄哪兒去?


    於是她把一元叫來。


    被留在府裏聽纂兒差遣,一元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但是他知道把姑娘伺候好,爺就高興,爺高興,這天下就沒有大事了。


    聽到纂兒要給他們家爺寄信,他拍著胸脯道:「姑娘把信交給小的就是。」


    「那能不能也讓他寫封信,不,報平安的短箋迴來讓我知道他的近況?」她提出這種要求會不會太不合理了?他又不是出去遊山玩水,可是她好想他,見不到人,看看字也行。


    她想念他的人,想念他那一筆行雲流水、龍飛鳳舞的字跡。


    她眼巴巴的看著一元,一元被她看得心都軟了,「小的會給爺提上一句的。」


    這不算循私,姑娘是爺心尖尖上的人,多遞句話,太子也不會說什麽的。


    纂兒很闊綽的給一元打賞了十兩銀子。


    他也沒推辭,收下信和銀子辦事去了。


    這一年,還有件事,輔國公府的嫡長孫女聞采黛議了門親,是掌著兵部的洪家,這門親事看起來沒什麽,就是門當戶對四個字。


    但是纂兒整日不在府裏,她的消息管道就是聞昀瑤,對於聞采黛能定下親事,她覺得就是樁喜事。


    聞昀瑤一根指頭差點就戳到纂兒的額頭上,一邊還把金絲蜜棗和白雲酥、紅豆奶酪往嘴裏送。「拜托,你偶爾也關心一下府裏的動靜,不管怎樣我們可都沒有把你當外人。」


    「是發生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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