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賺得多,容貌又不一般,是多少姑娘家夢寐以求的夫婿,能賺錢是好事,也是壞事,她們這樣的世家就絕對不會允許她下嫁一個商賈,不過這一點完全不妨礙她欣賞他。


    聞巽目不斜視,神情淡漠。


    微生明珠羞答答的揪著帕子,沒看見他視若無睹的神情。


    「珠兒!」畢竟是人家的母親,靳氏瞥了瞥女兒那明亮得不尋常的眼睛,怕她失態,從裙下輕輕踢了她一腳。


    母親那一腳,微生明珠根本不在意,她心裏有她的盤算。


    她模樣不差,出身良好,正值花樣年華,要她為了那個沒用的哥哥犠牲自己去嫁給王正農那個紈褲,她更願意嫁一個容貌與她匹配、有錢、後院幹淨的男人,比較起來,這位公子壓根就把王正農那殘廢甩出八條街外了。


    他是她的浮木,她得抓住他才能活命。


    要是祖母拿纂兒那賤婢沒辦法,要她去填,她還不如先替自己找好後路,那個哥哥隻會跟她伸手要錢,她房裏貴重值錢的玩意差不多都被他賣光了,這種哥哥活該被官府抓去,再也不要放出來最好。


    「我家珠兒向來驕縱,還請聞三爺見諒。」若是一個尋常的商賈是沒什麽好套近乎的,不過這聞府大房的麽兒很不一樣,聽說他人脈四通八達,上至公子王孫,下至江湖人物,就連府裏那幾個爺兒們也常常在嗟歎,說要是能拉上這位聞爺的一條下線就吃喝不愁了。


    「女兒通常是母親的鏡子。」聞巽沒頭沒腦的說了句。


    母親是什麽做派,養出來的女兒也就什麽做派,生在仕宦之家,打扮是貴女外皮,內裏卻是伶人味。


    靳氏迴過味來,大怒,這是諷刺她的出身嗎?


    沒錯,她出身差,可她從不承認,落魄的娘家,沒出息的兄弟,沉溺吃喝嫖賭的父母,被賣進煙花樓的她,要不是自己做了諸多手腳,抹平過去的一切,哪可能攀上姑母這棵大樹,嫁進微生府?


    她把爹娘和兄弟都遠遠地送走了,對外編了個借口,他是怎麽知道的?


    「婦人才疏學淺,聽不懂聞三爺的意思。」


    「夫人不用當真,我也隻是玩笑話。」


    靳氏瞄向仍舊蠢蠢欲動的女兒,給她投過去一記警告的眼色。


    微生明珠雖然不知道一向疼她的娘親為什麽拉下臉來,不過,說疼她?那是在哥哥沒出事的前提下,這一出岔子,不就想把她賣了?


    她退後了一步,閃爍不明的眼中飄過一抹嘲諷。


    聞巽不再理會那對母女,清淡如水的向微生老夫人道:「老夫人,令孫發生那樣的憾事,我能明白您急著想把走失多年的孫女找迴去的急切,隻是……」他的唇微微地勾起,「纂兒並不是你的孫女,您尋錯人了。」


    微生老夫人的小豆眼飄過一抹錯愕,原以為可以把李代桃僵的事辦得神鬼不知,沒想到她下死令封鎖的消息還是泄漏了出去,這些該死的人,竟敢壞了她的事!


    「四年前聞公子放出的消息可不是這麽說的,如今老婆子上門要人,你卻矢口否認,這是把老婆子我當猴耍呢!」


    「老夫人此言差矣,晚輩從來沒說過你微生府的閨女在我聞府,又,如果老夫人真金白銀的確信纂兒就是您失散多年的孫女,四年前聽到了孫女尋獲的消息,為什麽不來?偏偏拖了這麽久的時間才登門,真令人不想偏了都不行。」


    聞巽讓結隱閣給纂兒安排了一段完整的經曆,包括她的祖父三代、家世等等,用來混淆微生府的視線,這一家子就算想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我說她是就是,憑她那張和我兒有七、八分相似的臉,我就能說她是我大兒子的閨女!」微生老夫人手指一伸,指著纂兒,抬高下巴,用眼角白了她一眼。


    「老夫人,這樣是說不通的。」聞巽淡淡的又道。


    「我說是就是!」微生老夫人迴得理直氣壯。


    輔國公府了不起嗎?也不過與魏國公府平起平坐,這位爺了不起嗎?去了國公府長房三子的頭銜,不過一介平民百姓,想替那丫頭出頭?爭得過她嗎?


    要知道,凡事有了爭議,最後總是位高權重的人說了算。


    「那人證物證?」


    「認祖歸宗是何等大事,你以為我會拿我微生家的血緣遊戲?」不管人證還是物證她都沒有,該死的,都怪她當年一心想把事情做絕,什麽都沒留下,哪裏想得到今天卻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慢著!她可不是那種無知老婦人,她笑得陰森森,把握十足,她還有後著。「那滴血認親吧,老婆子不信這樣還驗不出來真假。」


    的確是震撼彈,也出乎聞巽意料之外,這老婆子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但未必這樣就能把他難倒。


    他抬眼看向纂兒,這件事他無法擅自替她做決定。


    幾個人的目光也全落到纂兒的身上。


    纂兒看到聞巽朝自己眨眨眼,這是什麽意思?是讓她答應嗎?


    她本來就想應下的。


    古代的滴血認親沒有科學依據,血液不一定能融合,而非親子關係的血也可能融合,並不可靠。


    「要驗就驗吧。」


    她揮手讓小忠去前堂把其它客人請出去,並送上一盆巴掌大的小盆景為致歉禮,關上店門,貼上告示,說店家有事,休息半天。


    大忠跟了纂兒後,也認了不少字,寫張貼條不是難事。


    「既然雙方都同意,為了避免像方才那樣的爭議,有人說話不算數,不如各自請幾個證人來,老夫人可有異議?」聞巽又提議道。要把事情鬧大,唔,那就鬧大一點。


    「我沒有異議!」為了那個孽障居然要這麽大費周章,也罷,微生老夫人讓靳氏拿著她的帖子去請人了。


    聞巽也讓一元拿了他的帖子去請人。


    纂兒看到微生家的人實在惡心,讓夥計上了茶水後,就把人晾在大堂,自己穿過小小的垂花門,退入後院。


    她轉身走人時,還聽得見微生老夫人呸呸的道——「沒規沒矩沒尊沒卑好壞不分沒人教養胡亂歪長的丫頭,要是在我身邊好好教養,哪會這樣……」


    「姑娘!」香淳追上來,看她麵色不豫,急急的問「姑娘,到底怎麽了?」


    纂兒搖頭,「沒事,我隻是不想待在那裏和那些人大眼瞪小眼。」


    那些人口口聲聲說是姑娘的親人,想把姑娘接迴去,可為什麽讓姑娘這麽難過?能迴到親人身邊不是件該高興的事嗎?


    「姑娘想去哪兒?」


    園藝鋪的後院就這麽大,她能去哪兒?不過就是想避開那些人,好好的喘口氣。


    是的,喘息很重要,當她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不知道會對著那家子說出什麽難聽的話。


    「我看看天空,透透氣。」她坐在院子裏唯二的石椅上,真的就那樣望著隻有幾片雲絮的天際。


    天空很小,因為被院牆隔著,隻有離開這裏,才能看見更遼闊無垠的天際。


    微生家就像這院子的幾堵牆,壓得她心亂如麻,但是她能去哪裏?憑什麽她要為了那些人離開?她們又憑什麽改變她的人生?


    如果她跟著那些人迴去,那才真是滑稽又可笑了。


    「你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專心。」就連他疾步進來她都沒發現。


    「巽哥哥。」


    香淳方才看著姑娘一動不動的真擔心,她這才想起來姑娘隻要和三爺一起總是嘻嘻笑,無憂無慮,她便去把三爺找來了。


    果然,姑娘見到三爺,又活了過來。


    「我聽香淳說你打一進來就直發呆。」聞巽在對麵的石椅坐下。


    香淳連忙去泡茶,端瓜果點心,接著識趣的退開了。


    「是為了外頭那幾人心煩?」聞巽遞了顆大甜棗給她,自己也挑了一顆吃了起來。


    「我就是覺得悶,原來這世間多得是聽不懂人話的人。」她不想迴去,不迴去、不迴去……那些人沒一個聽懂她的陳述。


    看見他喀啦喀啦的咬著棗子,纂兒也咬了一大口,嗯,甜,然後三兩口把一個甜棗給吃了幹淨。


    她沒有隨手把棗核扔了,放在一方帕子裏,把果核收集起來,就能培植出好看的小盆景。


    「正常,許多人都隻挑對自己有利的話聽,別人的話對他們來講不過就是耳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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