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頭頂的盾牌遮雨,讓元無憂有機會抬眼打量眼前男子的臉,她發現他像隻雪地白鼬,同樣白麵團似的臉上嵌著兩顆黝黑的瞳仁,靜若處子,臉上那道紅痕也惹人生憐。


    可惜元無憂此刻更享受心狠手辣的灑脫,不留後患,麵對這種裝蠢扮乖的人,隻想辣手摧花。


    元無憂抬手把盾牌推迴給他,“請迴。要是伽羅來找我,我還會心情好些,孤最反感被人監視了,你迴去複命就說我攆你走的。”


    “不是為命令,我自己擔心國主。”


    蕭圓肅仗著身高,固執地非要舉著長盾給她擋雨。


    即便被雨水打的眼睫毛不停開合顫抖,幾乎睜不開,那雙烏亮眸子仍堅定地注視著她。


    元無憂鳳眸微眯,“你沒睡好麽?”


    男子點頭,“昨晚博望和南陽戰事膠著,全軍都沒睡。”


    “罷了,跟我走吧,看你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我帶你去蕭桐言那處別院裏補補覺。”


    “遵命!”一聽這話,蕭圓肅眉眼微彎,旋即又皺眉道,“隻是我身上的傷口還沒結痂,怕弄髒國主的床……”


    說著,他自然地換了隻手舉撐在元無憂頭頂的獸首長盾,轉而拿那隻手掀開自己衣襟、垂眼往裏看了看——下一刻就被元無憂摁住!


    她目光警惕,急聲嗬斥!“你幹什麽?”


    蕭圓肅語氣平常:“提前練習。”


    “練習什麽?又不是讓你來侍寢的,你給我老實點。”


    “國主讓末將跟你一起睡……不用t衣怎麽睡?隻t褲子嗎?”


    蕭圓肅長眉緊皺,黑亮的眸子滿含疑惑。


    他話音未落,便聽身後傳來一聲——


    “呦嗬?本公來的不巧,大街上還下著雨呢,你倆就撕皮掠帶脫上了?”


    元無憂循聲看去,正瞧見在大雨裏頭戴黃金兜鍪的宇文直,正眉眼斜睨,滿麵譏諷:


    “看來這小子很喜歡你呢,風陵王殿下真是招蜂引蝶。”


    她轉過身去,冷臉以對。“衛國公不跟著周國人迴城,是沒當夠俘虜,還是故意跟孤偶遇的?”


    “偶遇你幹什麽,隻是想抓住你朝三暮四的風流場麵,迴去說給皇兄。”


    宇文直抬腿奔倆人走來,大步瀟灑。他眼神蔑視地從頭到腳打量著、仍不放下舉盾那隻手的蕭明恭,


    “都說他是笨蛋美人,笨蛋是笨蛋,本公可沒瞧出是美人。他這種愚蠢的勾引行為,本公見了都想笑。”


    跟在他身後,銀甲黑衣的乙弗亞也附和:


    “聽說他初次見麵就在被窩裏等著風陵王呢,又現在趨炎附勢一口一個國主叫的親熱,哪兒笨了?他這種放蕩貨,就該扔給那些好男色的府兵!”


    麵對倆人的冷嘲熱諷,元無憂抬手推開了蕭圓肅舉盾的手,冷臉衝宇文直道,“你們願意窩裏鬥,就擱雨裏鬥。”


    任由大雨落下,她決然扭頭轉身,走進滂沱的大雨裏。


    眼瞧著黑衫勁裝的姑娘渾身濕透,仍步履矯健、踏實,蕭圓肅不顧衛國公的唿喊召迴,還是固執地跟了過去。


    “國主!國主該找地方躲雨,倘若淋病了,尉遲將軍定會治罪我……”


    “——風陵王嫂嫂!元無憂!”


    嘩嘩雨聲中,身後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元無憂迴頭一看,是被澆成落湯雞的高延宗。


    高延宗此刻裹著絳紅色粗布鬥篷,戴著兜頭的連體笠帽,已經渾身澆透,隻露出一張白煮蛋似的俊臉,多情的桃花眼噙著笑。


    他邊迤邐著及膝的鬥篷,長腿邁步走來,邊衝蕭明恭揚聲道,“你是周國那誰的部將?你這樣強求國主她不喜歡的,請迴吧。”


    蕭圓肅聞言,僵著雙手撤下獸頭長盾牌,而後垂在身側,轉而拿黑黝黝的桃花眼,目光專注地看向便衣濕透的安德王。


    “那她喜歡什麽,安德王殿下很清楚?”


    “當然清楚,這世上沒有比本王了解她更深入了的人,包括你們齊國主。”


    他說這話時,對麵的姑娘驟然鳳眸陰鷙,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安德王權當沒瞧見,仍笑吟吟的出聲語重心長,嗓音低沉磁性:“你若想投其所好,改天本王可以指教一二。”


    蕭圓肅黑眸放光,“那就多謝殿下了。”


    元無憂聽不下去了,趕忙擺手,“蕭將軍快走吧,一會趕不上你們周國大部隊撤軍了。”


    他這才把盾牌往地下重重一戳,衝女國主利索地行了個叉手禮,而後提起長盾,從她身側走過,往西門去。


    等攆走蕭圓肅後,高延宗才走到她麵前,摘下頭頂的笠帽堆在脖頸上,露出個滿頭辮發的腦袋,笑道:


    “這家夥勾引起你來都笨笨的。我若不出麵,他還不知要纏著你淋多久雨呢。”他抬起鬥篷下的手臂,憑借身高優勢遮在她頭頂擋雨,“走吧,跟我去蕭桐言家煮點薑茶喝。”


    元無憂覺得這姿勢貼的太緊,跟被他圈在懷裏一般,便後撤一步、躲開他遮雨的袖子,眼神警惕又驚詫,


    “跟你去?你對她家住哪都熟門熟路嗎?”


    高延宗趕忙眉眼正色,“別誤會,我是她的債主。簽地契的時候她就付了定金,餘下都是我出的錢。”


    “嘖,怪不得那些人對你死心塌地,你又花錢如流水又缺錢,都讓你豢養部下了。”


    “我一沒成家娶妻,二沒不良嗜好,隻剩發些善心,講講義氣了。怎麽,國主吃醋?”


    說這話時,高延宗眼尾上挑,瀲灩多情的褐色桃花眼裏,滿含戲謔。


    元無憂哼了聲,不動聲色地抬手抹了把滿臉的雨水,“別自以為是。不過,我以前還真沒發現你這麽大度,還教別的男人勾引我?”


    “沒有,我隻是看他跟生愣的兔子似的,又笨又蠢,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小白兔,再說了,他這種蠢笨的美人對我毫無威脅,也不會教他,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他可是蜀地養大的雪地白鼬,別輕視他。”


    “你喜歡聽他那樣,夾著嗓子說話麽?”


    “那你也夾一個?”


    高延宗慵懶道,“不夾,我這嗓子一開始就壞了,底子就粗獷,夾也不好聽。”


    “你*上叫的就挺夾的,和平時截然不同。”


    聞言,男子歪著頭抬起眼,長睫帶笑,


    “你是想聽我夾呢,還是想*我?可我們已經劃清界限了啊,再這樣,以什麽名義?”


    “倒也沒想對你怎麽樣。”


    頓了頓,元無憂望著裹著鬥篷都渾身濕透,眼神飽含深意的男子。


    “你的甲胄呢?怎麽穿成這樣就來了?”


    “和你一樣,不想招搖,就換便衣了。”


    “不是都劃清界限了嗎?你不是決然離開不會對我迴頭了嗎?你不是不許我追上你嗎?為何一改故轍來找我?在這個節骨眼上,即便你不承認,我也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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