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一開口就是:“還記得山茶花的氣節麽?”


    “哪句?”


    “在開得最鼎盛豔麗時自刎,墜下枝頭,正如我們的感情,徹底結束了。”


    說著,高延宗抬手戳了戳她頸上的吻痕,他那雙含情瀲灩的桃花眼,此刻居然罕見的凝重、冷到極點。


    “我早就失去了你的心,所幸我這個人也如山茶一般,在你的人生裏曇花一現,即便你我以後再沒交集,我也慶幸自己……曾和你轟轟烈烈的有過一段。”


    聽了這句,元無憂才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她太自作多情,自以為是!居然天真的以為他會挽迴,會服軟?高延宗這個混蛋,就是知錯不改,永不會對她真心偏愛的。


    思及至此,頂著娃娃臉的姑娘,倏然掀開濃黑的長睫,亮出一雙怨毒的琥珀鳳眸,映的右眼底下那顆胭脂紅的淚痣、妖冶又邪獰。


    “你害我至此,還想先甩了我?”


    倆人私下裏素來不講繁文縟節的規矩,甚至因無數次分分合合,什麽好賴話都說盡了。


    此時的高延宗將上挑的桃花眼尾輕抬,眉眼傲慢,疏離道:


    “我本就是大齊派來離間你和四哥的,你能被我誘惑,說明你自己意誌不堅,有做昏君的潛質,希望你今後長個教訓。”


    “嗬,什麽教訓?警惕妖妃禍國的教訓?”


    “這次妖妃拿你印信蓋在庚帖上,下次恐怕就有人…拿玉璽蓋在詔書上了。”


    元無憂此刻終於壓製不住滿腔的憤怒了!登時一把扼住眼前男子瓷白的脖頸!


    “拿我對你的信任,來挑戰我的底線,你還挺得意?你為了齊國能不擇手段到犧牲我是嗎?就不怕我真不念舊情,要你償命?”


    她將指腹掐在了他喉結上,高延宗因緊張而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於是本就突起明顯的喉結,突然在她掌心上下滑動……


    一股難以言喻的癢突然從掌心蔓延開來,元無憂如被燙到般鬆開了手,卻發現男子的喉結處突然掉漆了,突兀地顯出紫紅的吻痕、和清晰的牙印來。


    似乎是她白天報複他時啃的。


    元無憂垂眼一看自己掌心,已經粘上了一層細密的白色香粉。


    權當沒瞧見姑娘眼裏的動容。


    高延宗眼睫微垂,神情漠然。


    “我自知把你的感情消磨耗盡了,其實我早抱有必死之心,活著挺好,能替四哥擋下不少髒事,死了也行。”


    真不愧是親兄弟,連脾氣都是同樣的一根筋!元無憂怒極反笑:


    “你們哥倆兒究竟在愚忠什麽?”


    男子不答,隻將上挑的桃花眼尾高抬,傲然道:“你在嫉妒我朝天子,有我們這樣忠心耿耿的臣子麽?大齊的皇室宗親姓高,我不維護大齊高家的統治,難道要胳膊肘往外拐?”


    “我嫉妒他個屁!你吃錯藥了吧高延宗?你究竟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假的?”


    高延宗搖頭苦笑了兩聲,忽然垂眼看向自己左手拇指上的,那枚墨綠色玉韘,就在元無憂的注視下——突然手腕一翻亮出戒刀,抵在自己喉嚨上!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元無憂瞪眼瞧著麵前男子的自刎威脅,當場愣住。


    他眸光濕寒,語氣沉重、又從容:


    “來啊!倘若你恨高延宗不能為你所用,怨我不守男德,總周旋在女人堆風月場裏……就摁著我的手,幫我自刎在你麵前。從此我隻屬於過你,不會再有人與你分享!”


    “嗬…嗬嗬嗬!高延宗你真是瘋子!居然拿自刎威脅我?”元無憂隻覺眼前發黑,自嘲的笑聲充斥了自己的耳朵,她幾乎笑出淚來。


    望著眼前淒然慘笑的紅衫姑娘,高延宗心頭隻抽搐般的痛了一下,便狠下心來,再次把戒刀往自己脖頸上遞了遞,那裏細嫩的頸肉被勒下去,已經顯出了一道血痕。


    他察覺不到痛一般,低沉嗓音愈發沙啞,


    “不是威脅!是…懇求。我高延宗就是放蕩愛自由的人,即便你少年老成,家世本事都是世間頂好的姑娘,我還是不願被婚姻束縛,你很好,是我不願過安穩日子。”


    “夠了!”元無憂憤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將那翹起戒刀的玉韘拽下去!


    “我給你這個是讓你自保,不是讓你自刎的!你滾!不,我滾還不行嗎!”


    倆人這邊說著說著就氣急敗壞,尋死覓活的,一旁的武成公主忽然尖叫:“這破貓抓破了本宮的衣裳!”


    元無憂這才轉身去找伽羅,正瞧見白貓窩在伽羅懷裏炸毛,衝那公主連哈氣帶呲牙。而武成公主提拎著自己的袖子,抬手似乎要扇那白麵饅頭巴掌,卻遲遲不敢下手。


    幸虧有公主和貓打斷了倆人的僵持,見紅衫姑娘去安撫白麵饅頭了,後頭的高延宗也跟上去。


    一瞧見伽羅懷裏那隻毛色雪白的貓崽子,高延宗不禁詫異道:“好稀罕的貓。”


    貓主人則扭頭問他:“你見過?”


    男子點頭,“波斯貓麽,我幼時在鄴城見過西域商人拎著貓籠子來朝貢,結果貓逃出籠子了,鬧的宮裏發動所有人去抓。具體的記不太清了,反正貢品又輪不到我。”


    “那這貓給你,你要不要?”


    紅衫姑娘瞪著通透的琥珀雙眸,目光鄭重不像是開玩笑,高延宗登時眸光一亮,他心裏確實想要,剛要開口,就聽武成公主攛掇道:


    “殿下就收了吧,把貓要來給本宮也好。”


    高延宗當即搖頭拒絕:“小王不喜歡貓,也不喜歡陛下。倘若無事,便請陛下離開。”


    聞聽此言,武成公主也傻了眼,“喂!殿下剛才不還挺會討姑娘歡心的嘛?怎麽突然這麽刻薄?”


    元無憂咬著後槽牙,終是一句話也沒說,扭頭離開。


    高延宗望著她決然的背影,心頭突然像被人挖空了一大塊!他不自控地抬腿往前邁了一步,耳邊突然聽見那陳國公主喊他“安德王殿下”,他這才恍然醒過神,隻好轉身,又笑著對那位公主迎上去。


    元無憂走到門口迴頭時,正瞥見武成公主在揪高延宗金縷衣上的流蘇,還拿指頭去戳鏤空的洞裏、他裸露在裲襠心衣外的肩臂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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