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恭點了點頭,這次側頭看向拓跋衍,抱拳作揖道:“叔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眼下可不是敘舊的時候……”男子轉迴臉來,拿漆黑璀璨的鳳眸看向元無憂。


    “你飛鴿傳書讓我搞來的東西搞到了,怎麽用啊?”


    元無憂一把拉起了男子的手腕。


    “附耳過來。”


    他便乖乖湊過頭來,任由小姑娘在他耳邊輕吐熱氣的私語。


    元無憂說完後,不忘抬頭囑咐,“記住了嗎?把他帶上,咱們就進可攻退可守了。”


    高長恭卻眉峰緊皺,黑眸憂心忡忡地道,“這話我不能說,我要你好好的,要避讖啊…”


    元無憂不滿道,“嘖,你沒聽過“說出來就不靈了”這話嗎?必須這麽說,他才會高興的跑過來,我說高長恭啊…是不是因為分手了,你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男子倔強地抿緊唇瓣,艱難地點頭,“我沒不聽…我保證完成任務!”


    於是從她掌心抽迴自己的手腕骨,一扭頭就要走。元無憂趕忙掰住男子渾圓堅實的肩膀,在他如同受驚的小鹿般、驚詫的目光中,拿手搓了搓他臉上的朱砂圖騰,


    “親我一口再走。”


    高長恭皺了皺眉,抿著唇珠飽滿的朱唇,難為情地嗬斥她一聲,


    “不許不正經!這還有長輩和小輩在呢…別耽誤我辦正事,迴頭再說!”


    雖然這很符合高長恭的一貫作風,但元無憂心裏還是酸澀不已,鳳眸瞬間黯然,失望。


    “不是吧,現在親都不給親了?難道成親之前你都要這麽吊著我?”


    “是啊,咱們隻能早點打完仗迴去成親。”


    於是高長恭扭頭便走,隻留下表情有些哀怨的元無憂。


    一旁的拓跋衍還安慰道,“蘭陵王有蘭陵王的風骨,鐵樹開花也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能操之過急嘛。”


    姑娘一聲不吭,仍目光幽怨,她主要是麵子掛不住了。


    男子剛走出兩步,就突然迴頭,正把她的怨意眼神看在眼裏。元無憂剛露出錯愕表情,就被男子撲到臉上、拿溫軟的唇瓣親了她嘴角一下,又迅速撤離。


    高長恭忽而眉眼一勾,露出得逞的笑,


    “我哪舍得讓你失望呀,你在這裏等我,等我迴來再接著行動。”


    說著,又在她唇上大大方方地印了一口,這才舔了舔唇角,安心地轉身離去。


    男子這迴走得明顯比剛才歡快多了,他步履矯健地,帶著十幾個弟兄們哼哧哼哧走了。


    隻有元無憂點了點唇上的胭脂,皺眉,“他哪來的胭脂?昨天不是說朱砂嗎?”


    站在她身後的高延宗,聽了她這話,隻無奈地搖頭,“這是胭脂的事兒嗎?你倆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而拓跋衍望著高長恭身穿孔雀裙的背影,輕歎一聲,轉頭瞥了男裝姑娘一眼,


    “難怪呢,就蘭陵王那憨勁兒,也不像能把你迷惑成昏君的男狐狸樣兒啊。今日一看,高延宗想學他確實沒錯。這就是夫妻伉儷最好的樣子,高長恭這人再怎麽古板,無名無實,他的愛也永遠拿得出手。”


    ……


    未時許。


    一身粗布短袍的元無憂站在棘陽城外的官道上,左右立著個頭頗高的高家叔侄。身旁這倆人都頂著陰柔俊美的容貌,身形卻又都偉岸修長,像兩棵腰背挺拔的鬆柏。


    仨人頂著烈日恭候多時,終於盼來了一隊來勢洶洶的騎兵。


    為首騎馬的兩位,頭一個身形高挑修長的男子,穿著孔雀裙楚巫祭服,玉麵塗朱砂,自然是高長恭。另一個少年身穿黑衣騎白馬,窄袖交領的勁裝盡顯他猿臂蜂腰、身姿挺拔,被他甩在身後的黃披風獵獵招展,正是李暝見。


    雙方一會麵,高長恭尚還滿麵笑容地,一抬腿就順馬鞍滑下了馬去,而另一頭——李暝見已經催馬衝到了元無憂麵前!


    眼瞧著端坐白馬背上的黑衣少年,雙手居然狠勁一勒韁繩!在馬嘶聲中將還在踢踏的馬蹄子高高抬起、懸在男裝姑娘頭上!一旁的楚巫祭司和高家叔侄,也慌恐地撲到元姑娘身前,試圖阻止。


    “快護駕!”


    “你要幹什麽!!”


    底下的驚唿聲中此起彼伏,傲然挺直腰肢的李暝見,這才撂下馬蹄子,抬起馬鞭指著馬下站姿屹然不動的姑娘,厲聲厲色道:


    “元既曉!你竟敢騙我?他不是說你偷玉璽被抓,快讓衛國公用刑折磨死了嗎?”


    聽了這句,拓跋衍和高延宗才知道,剛才她對蘭陵王耳語了什麽。


    而元無憂仰頭瞧著站在騎兵前頭,氣急敗壞的黑衣少年,卻眉眼高抬,展露出個甜笑。


    “我知道你不是給我收屍來的,但這個兄妹血緣的理由,不是正好讓周國不知道你的真實目標嘛。一起進棘陽城怎麽樣,風陵王?”


    一聽她出言戲謔,不像要拚命,高長恭才鬆了鬆緊繃的精神,牽著馬走到她身邊。


    聽她口稱“風陵王”,高家叔侄這才猛然抬頭、看向那白馬上的黑衣少年。


    少年許是出來的挺急,隻穿了件輕薄的黑衫、貼敷在他身段瘦挑秀挺的身軀上,又在外裹了件象征著皇室身份的酥黃色披風。還將滿頭青絲綁成個烏黑的發辮、垂在前襟晃蕩。


    映的他那張五官精致、眉眼鋒利的臉,在太陽底下更是美豔的驚心動魄。


    此時李暝見居高臨下地,垂眼斜睨著底下衣著英氣,雌雄難辨的元妹妹,剛冷哼一聲,她便朝他伸出手,恭敬又禮數周全地道:


    “苗疆公主殿下,請下馬吧。”


    一看這華胥小女帝,儼然將自己的謠傳兄長當成了嬌嬌公主來誘哄,除了高長恭皺著眉覺得哪裏似乎不妥,高家叔侄都忍俊不禁地,掩麵偷笑。


    “……”李暝見皺眉輕哼一聲,到底也沒說話,而是從她伸手的另一側抬腿,滑下馬去。


    見他一甩披風,颯然走向自己,元無憂斂了討好的笑容,緩緩收迴舉在半空的手,換上得體的微笑。


    “殿下既然選擇跟我們結盟,必要情況我還是要問的,所以你跟蕭家…有沒有關係?”


    倆人對麵而站,李暝見頂著一雙酷似她的黃褐色琥珀鳳眸,神情淡薄、毫無情緒地先斜了她身後的拓跋衍一眼,


    “嘖,你不是接應我下船的使者麽?怪不得她能知道我的來曆,原來細作在我踏足中原那一刻,就在身邊了啊。”


    他話音未落,拓跋衍便瞬間肉眼可見的心虛、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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