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公,周軍悍然搶奪地盤侵占藥山;於私,周軍屠殺鄭太姥一事是板上釘釘。無論鄭太姥之前多麽窮兇極惡,此案也是受害者,連百姓帶鎮戍兵宿衛軍,無不群情激憤,抗周之心滿溢。


    甚至連齊國主高緯,都連夜在軍書裏注明,即日撥給蘭陵王妃鄭玄女軍費,讓其選將募兵,組建自己的府兵為鄭家複仇。


    她愈發意識到,齊國這小國主雖然瘋,但有些時候挺明事理的。


    於是當天,元無憂又住到了高長恭的軍營。


    彼時彼地,中軍帳內聚了一幫高長恭的生死弟兄,可這倆月看著兄嫂二人一路走來,親眼見證了倆人在女魃廟斬妖除魔,博望坡前風陵王擋箭,女國主勇奪打狼魁首等……稱唿更是從以前打趣的大嫂,變成了恭恭敬敬的“大姐”。


    尤其是當元無憂跟弟兄們說明,自己今日為何賴在齊國不走,又為何會身先士卒的商討奪迴木蘭城,共同抵抗北周?


    她是要替鄭家滿門複仇,保衛大齊國、才能守住自己的小家啊!與其擔心小嬌夫高長恭戰死沙場,不如與他並肩作戰,戰場上保護他。


    弟兄們聽後無不感動,還有個眼睛都濕潤了,“我們定會追隨大姐,保護大哥!”


    坐在大姐身側的高長恭聽到此處,人都傻了,趕忙推了那弟兄一把,“尉相願你哪夥的啊?咱們十幾年的交情,你這就被女人帶偏了?”


    弟兄們哄笑一通,打個哈哈便過去了。


    高長恭卻覺得自己有些無助,地位愈發尷尬。


    猶記得最初,十四王叔要把表妹塞給他教養之時,他以為她隻是個出身鄉土的世家女,也慕名而來想蠱惑他動情的。這才短短倆月,他居然是情深入髓的那個,也終於悟了:悍妻不是來奪走我忠貞的,她是想借我身份奪權,奪走我的追隨者的!


    尤其此時,軍師談及周國昨晚上明麵赴宴,實為聲東擊西屠人滿門,劫財還放火一事,就憑這些事引起的民憤,就和周國白虜不共戴天,隻怕近期邊境會有頻繁衝突,北周軍已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玄女大姐繼而提出了許多見解,引得在座各位頻頻點頭讚賞,場麵一度十分和諧。


    直到談及周軍占領了木蘭城一半街巷,尚有一半沒淪陷,今天中午大家飽餐戰飯,完後精力充沛的發兵木蘭城,由蘭陵王部下弓騎兵做主力,步兵隨後衝鋒,將會同木蘭城內尚在抵抗侵略的守軍裏應外合。


    身為三軍主帥的蘭陵王,手拍著鬼麵激憤道:“本王為先鋒,媳婦你且等本王為你斬頭功。”


    勢必要在天黑之前,一鼓作氣奪迴木蘭城。


    計劃製定妥當後,大帳內人都散去,隻剩了倆人加軍師後,高長恭終於憋不住跟軍師訴苦:


    “誰家小姑娘一遇事,就跟複盤自己做的孽一樣,還問你要善處置還是惡處置啊?開荒修壩親自上,男人堆裏搶走本王的大哥外號,進軍營催著領軍拉練,如今更是三言兩語鼓動,就讓士兵馬首是鞍嗷嗷往前衝,她是不是身上帶了仙家,現在蠱惑人心,明天就敢禍國殃民!”


    軍師忍俊不禁地、瞥了一眼在旁豎著耳朵,裝作在看軍情文書的軍服姑娘,


    “誰讓你有眼光、有手腕兒,能請來華胥國主坐鎮中軍啊?為大將者統率三軍你在行,但論運籌帷幄籠絡人心,還是她在行。”


    倆人正說著,女國主便悠悠出聲:


    “小憨啊,明天要打仗了,我可能是昨天吃鄭太姥的歡喜藥餘毒未清,你何時幫我疏解一番啊?”


    “啊?”高長恭頭腦反應了一下,又瞅了眼外頭的晴朗太陽,還沒到晌午,更覺得驚恐,


    “這大上午的……你想幹嘛?”


    元無憂和滿臉壞笑的軍師對視一眼,揮手道,


    “軍師請迴帳布陣,我與夫君有事相商。”


    媳婦兒一迴軍營就想用他解蠱毒,高長恭頭一個反應是害臊,隨後才意識到,“你身負鹿蜀血脈,倘若我戰場上有孕……那可怎麽辦啊?”


    姑娘勾唇一笑,“我會調製避育藥,保證不損傷你的身體,或者……***”


    高長恭聽得連脖子都燒了起來,他根本不敢細想,眼看著軍師出門了,趕忙跟出去:


    “軍師等等我!等我跟你一起研究陣法啊……”


    紅袍鬼麵的男子剛要出門,門外就傳來通稟:


    “安德王到!”


    隨著高長恭將五弟迎進了軍帳裏,隻見這位紅袍銀甲、滿頭辮發的安德王此次前來,身旁還跟著個甲胄女將。


    待近距離看清楚來的是誰,元無憂瞪著琥珀大眼,麵露驚喜,“表姐?”


    來者居然是鄭觀棋。她如今把平日的雲鬢紮成利索的發髻,一身黃金魚鱗甲,不施粉黛的臉上眉目肅穆,漠然道:


    “聽聞國主將於晌午隨軍出征,討伐木蘭城中叛賊。鄭觀棋會與二位王駕並肩作戰,同仇敵愾,早日奪迴木蘭城為姨姥報仇。”


    通過鄭觀棋昨夜折返迴城時,打探到的情況,得知前天夜裏攻城的周國主將,正是倆月前攻破憂歲城的、北周衛國公宇文直。而今,那個兇殘的白虜正在木蘭城裏屠城。


    鮮卑白虜顯然沒抱有長期占據木蘭城的打算,先攻城門劫掠鄭府,便刮地三尺地搶奪物資,木蘭城百姓自然怨聲載道。


    元無憂聽到這些前沿戰況,也恨的咬牙。她前幾天就瞧那個紮倆小辮子的熊孩子絕非善類,沒成想他竟然如此兇狠殘暴,跟他哥宇文懷璧乍一看截然相反,隻怕她是把宇文懷璧想的太好了,忘記了一個娘胎裏生不出兩樣人。


    而當下午的奪城行動一經開始,便都按照推測飛速進行,大軍入城跟城內鎮戍兵裏應外合之時,周軍甚至沒有什麽抵抗就四散而逃,還都是扔了武器輜重,卷著錢糧跑的。


    元無憂隻跟那雙辮子的衛國公打了個照麵,敵軍便跑的無影無蹤了。


    最讓元無憂意想不到的當屬鄭觀棋,昔日教她禦男術,平時瘋瘋癲癲嫵媚風流的鄭表姐,關鍵時刻也能穿甲胄領兵上陣,沒有絲毫嬌氣。


    奪迴木蘭城後,表姐妹倆親手將鄭太姥的屍身安葬的,加上行至半路又折返迴來的長女,馮翊太妃來接手料理後事,元無憂也能放心的隨高長恭而去了,隻等下次燒個頭七。


    主要也是不想與隨行的馮翊王,有過多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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