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懷璧心裏卻翻江倒海,激蕩起伏。


    他濃密纖長的眼睫覆下了眼眸,嗓音低微、輕柔地道:


    “從未有人碰過寡人的腳,除了…過去的你。”


    元暘也適時地附和一嘴:


    “我們陛下可是門閥世家養出的大家閨秀,哪在人前露過腳啊,被瞧了腳跟被瞧了身上一樣,也就你有這膽量。”


    馮令心自打瞧見姐姐受了男褒姒的蠱惑,就已經一臉麻木,抱著膀子在一旁合計:是害得姐姐不顧華胥江山,留在這裏哄嬌夫的男妲己高長恭該死;還是這個明目張膽偏愛姐姐,一身正氣地色誘姐姐的男褒姒更該死?


    甄溫柔這會兒終於瞧出不對了,湊過來看一眼麵露羞赧的鮮卑皇帝,再看一眼女國主,


    “大姐,你倆過去就認識啊?”


    元姐姐輕咳一聲,“你退後,姐行醫呢。”


    而後伸胳膊將甄溫柔排到一旁,讓開場地,這才一把抓住男子受傷那隻腳。盯著那隻裹著薄布錦靴,都堪比手腕細的腳腕子,還關心道:


    “北周夥食這麽差嗎?瞅瞅給你瘦的,別給自家陛下養死了。”


    在旁的馮妹妹聽見這句刺耳的戲謔賣乖,狠狠把眼一閉,得出結論了,倆男妖妃都挺該死。


    全天下男人都想把她姐逼成昏君是吧?!


    元暘一聽這話,可不樂意了,“胡說!我們大周夥食還行,西魏那會兒不是給你養的又高又壯,無法無天麽?”


    小姑娘單隻眉毛一抬,眼神一橫,“這裏沒你接茬的份兒,身上有水袋沒?給他洗傷口用。”


    “…有。”元暘雖被罵了,但還是任勞任怨的渾身翻水袋。


    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真冒犯他,鮮卑男子往迴縮了縮、被她抓在手心的靴子,結果紋絲沒動,還抻到了傷處,疼的他“嘶…”一聲。


    宇文懷璧掙脫失敗,又給自己疼的登時眼前一黑,臉色一白,再睜開目眩神迷的鳳眼時,就是劈頭蓋臉的一句唾罵:“還敢躲?你當我樂意捧臭腳啊?趕緊處理傷口準備走路,一天天的也不加個小心,懶驢上磨屎尿多。”


    宇文懷璧:“……”


    他想反駁一句自己又沒腳氣,不算臭吧?又怕遭到更猛烈的訓斥。


    在小國主的咆哮聲中,他也被動作輕柔小心地褪下了靴襪,露出一隻白瓷似的腳丫子。


    不知是捂的,還是因見了人有些羞怯,細瘦的玉足頂著五個甲肚都泛粉的腳趾。


    在場人一瞧,她見誰都斥責,北周皇帝也照樣被罵的跟受氣的小嬌夫似的,再沒人敢多嘴。


    元無憂便捧著一隻玉足,給他清洗傷口。索性隻是皮外傷,但因為他沒多少肉,就顯得深可見骨,血肉模糊。


    她於是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給他敷藥纏布條,順帶督促他多吃東西,瘦的皮包骨皮外傷都是大病,更別說一推就倒了。


    男子忍著沒發出半聲痛吟,見她開始纏布條,憋了半天才道:


    “你怎麽不問寡人如何受傷的?”


    “問有什麽用,隻能懷疑你是故意的。”


    幫他套上錦靴後,黃衫姑娘才算收工,從他麵前站起身。一套行醫流程下來,她居然從頭到尾目不斜視,看腳都深情,唯獨不看人。


    滿心忐忑的宇文懷璧也自始至終長睫微垂,見她瀟灑起身後眼瞼悄然泛紅,卻不吭聲。


    元無憂抬頭時,正好瞧見了他的異樣,


    “你眼窩怎麽總是紅紅的啊?跟要哭一樣。”


    宇文懷璧尚未說話,就聽身後衝出一句:


    “誰要哭啊?”


    來的居然是高長恭的紅隊。


    要想到達第六關,這條石階是必經之路。


    高長恭路過此地,得知周國皇帝腿腳受傷行動不便,當時就沒憋住笑出了聲,感到醫術被質疑的元無憂這個心煩,直接一拍他肩膀,指著台階:“要麽立正閉嘴,要麽往上爬!我今天是沒罵到你頭上,自己送上來現眼是吧?”


    高長恭挺不理解,“媳婦兒…姑姑咳、國主今日怎麽火氣這般大?”


    懷璧深有體會,在一旁瘋狂點頭:


    “異常暴躁,隻恐野狼路過都得被她踹兩腳。”


    斛律恆伽托著受傷的手臂剛想附和,就被女國主兇惡地瞪了一眼,他立馬表忠:


    “大嫂別罵我,我是向著大哥和你的啊。”


    顯然她在木蘭山不是舒適區,是統治區。


    元無憂瞧這倆化幹戈為玉帛,一唱一和的男人就煩,直接撂挑子攆人繼續往山上爬。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詭異的窸窣聲,一側的密林內,突然刮來一道勁風——


    出於多年來敏銳的洞察力,元無憂瞬間反應過來迴頭望去,正和幾丈開外的一人一狼,對上眼了。


    狼眼綠油油的,而那人是個高挑少年的身量,薄透的墨綠勁裝裹體,短發齊腮,蒙嘴,臉上鋪了一塊紅胎記。


    許是見人多,沒敢真撲過來。


    高長恭迅速發令:“全體戒備!”


    在領軍大將一聲喝令下,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站起來,往一起湊望過去。


    不止元無憂看見了,其他人也看見了。甄壯士當場驚唿:“紅臉小子你在那裏幹什麽?想謀害我大哥?!”


    隨即隻見一個甩開長生辮的身影,從元無憂眼前一閃而過,衝上前去!


    萬鬱無虞毫不畏懼野狼的威懾,要邁過石台去接近那紅臉刺客,嗓音冷硬:


    “你瘋了?即便想叛出華胥吞並白蘭,也不該受北齊漢人的蠱惑刺殺舊主。”


    華胥國主元無憂,聽到這些瞬間汗毛都豎起來了!


    “萬鬱無虞!你說什麽?…你倆是認識的?”


    瞅此機會,那個刺客一言不發,突然舉起了架著小型弓弩的護腕,扣動扳機‘咻’地發射出一隻暗器——


    要想在人群裏準確瞄準女國主絕非易事,但元無憂一眼看得出,那就是衝她來的。


    與此同時,她竟被男子細長的雙臂一把拽到,整個人便栽進了一股暗香盈袖的懷裏。


    暗器並未落到她身上,隨即聽見一聲狼吼,那匹野狼跟受了命令一般,踩著樹葉子欲朝幾人撲來,可又畏懼人多,隻敢停留在兩丈之外。


    此時甄溫柔也跟萬鬱無虞朝那匹狼衝了過去,倆人剛跳下石台進入樹叢,見到投擲暗器失敗的一人一狼,便已擰身逃走。


    斛律恆伽在一旁氣得直咬牙,“但凡給我一張弓,這倆孽畜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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