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其姨夫高歡去世,高氏最親近的外戚段韶,便盡心輔佐曆任齊主外統軍旅,內參朝政,功高位重又有計謀,不止把官場混的溜光水滑,更善於禦眾,因此深得將士愛戴。


    但這位判官今日,明目張膽的偏愛女國主,顯然有些不合時宜,就跟這輸贏內定了一般。


    高長恭不動聲色地把小姑娘從段左相身邊、拉到自己身側,俊美的臉上頂著憨笑,“我知道自己輩分小,您倒也不用天天提吧?”


    要擱平時,高長恭對左相右丞向來畢恭畢敬,不敢有半分失禮,但此時此刻,這種明明是他的親族外戚,卻胳膊肘往外拐的氛圍,竟讓他生出了幾分委屈。


    本來他在母尊男卑的華胥女帝麵前,就是沒爹娘撐腰的弱勢群體,若他的父家親族對她比對自己還親,那他不更受欺負了?


    旁人哪裏曉得他的心思,隻當他是出言警醒段韶有失偏頗。


    段左相依舊麵色寬和,笑裏藏威:“今日先著重比賽,待日後再與世侄敘舊。”


    於是這位判官便手持寫滿字的竹簡,卻隻草草看了開頭一眼,便脫稿開始捋清規則。


    以高長恭、鄭玄女、高延宗各領一組,組內成員先前已定好。而場中有十二道關卡,最先通關得勝者可隨機直接、或得到線索間接獲得寫有十二人名字的木牌,得到人名牌後,可將其調到自己隊伍或判定對方出局,但需要用墨筆來調換位置、朱筆來判定出局。


    十二道關卡的首位通關者,會隨即獲得一枚墨筆或朱筆,反正獎池隻有六個墨筆六個朱筆。


    而隊長在這裏與組員同待遇,也可以被調換和劃掉名字,判定出局。


    當這幫人打通十二個關卡後,需要三隊一齊去往最終決戰的場地,也就是“狼窩”所在,並由第一支到達的隊伍開啟比試。決戰的位置可能會在前麵的關卡裏透漏,被關在狼窩的成員也可能會提前釋放,被收編入隊伍等等。


    最終結算時,存活成員最多的隊長獲勝。


    講完這通簡單粗暴的規則後,段左相還悄聲透漏:你們真正的敵人並非表麵的對手,而是山中外援、協助者,你們會在裏麵遇到老熟人,有可能天神賜福,也有可能降臨災厄。不可輕信任何人,忠臣與叛將可能會在頃刻間顛覆。


    元無憂並不受他恐嚇,隻抓住了其話中要點:“……外援之中,坤道嚐百草有吧?”


    段左相誠懇道:“齊國不能失去嚐草道長。”


    “妥嘞,那我心裏有底了。”


    為公平起見,又給每個人手上發一張臨摹的木蘭山地勢圖、關卡位置和遊戲名稱。


    待等判官介紹完遊戲規則,齊國那位俊美的小皇帝,再次拖著曳地的後擺來到元無憂麵前。


    “歡迎來到朕的領土,鄭玄女。祝你在大齊疆域上玩兒得愉快。”


    元無憂望著少年森寒的虎牙,趕緊賠笑:


    “……我愉不愉快,不得看陛下的心情麽。”


    小陛下並不買賬她的奉承,甚至翻了個白眼,還扭頭衝她身側的小丫頭來了句:


    “有表妹坐鎮,朕倒希望玄女姑姑能獲勝。”


    元無憂側頭瞅了眼馮老妹兒,心道你倆啥時候釘鉤的??


    她不由得感慨年輕真好,她十四五歲那會兒,也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直到母皇駕崩、失憶被頂替…使得她一夜之間長了三歲,就形成了現在這種年輕又老成的心態。


    到了高延宗組,宇文懷璧才是實際上的首領,這隊裏不僅有他一母同胞的六弟宇文直,還有心腹元暘,北周這仨人竟然把高延宗擠兌的,隻能跟湊數的蕭氏貴女抱團取暖了。


    三支隊伍的陣營涇渭分明。宇文懷璧看著旁邊的憂蘭兩隊黏糊在一起,如膠似漆有說有笑,更加心裏窩火煩悶,再一瞧自己隊伍裏的風流隊長,眼裏隻有小姑娘,更嫌蕭瑟拖後腿了。懷璧便表示要與高延宗兵分兩路,自己帶六弟和元暘去挑戰各個關卡。


    蕭瑟順理成章的,被高延宗帶著劃水去了。


    阿渡將黑隊的分崩離析盡收眼底,並嘖聲道:“真正的團寵可不是因為柔弱受到優待,那叫累贅。而是能跟團隊愉快的達成共識,就像我們大姐,誰都願意聽從我大姐,跟她同進退。”


    這番話給元無憂說得老臉一紅,“好弟弟,真給姐捧場啊。”


    一旁的高延宗瞧見這邊熱鬧,也來跟元無憂來打招唿了,說接下來他得要寵著累贅,保護著人家蕭氏女平安下山,讓小嫂子別介意。


    元無憂隻覺摸不著頭腦:“我不介意啊,你們怎麽突然都開始關心我來了……”


    這頭兩隊人都生怕大姐長嫂被冷落,受委屈,而高長恭這夥人是目中無女,帶著紅隊跟元無憂告了聲別,就興奮地一頭紮進了山裏。


    元無憂這夥兒她是真團寵,真跟她同進退啊,不止阿渡馮令心一左一右圍著她,連宇文孝伯都十分聽話合群,沒有一個胳膊肘往外拐的。


    因為路線是從山腳下往上爬,在某處匯合。


    於是在第一站關卡擂台處,三夥人又集合了。


    擺在眾人麵前的,第一關是六博。


    因使用六根博箸所以稱為六博,以吃子為勝。有六支箸和12個棋子,需兩個人玩。


    元無憂跟高長恭這頭,還忙著誰先誰後走棋謙讓呢,就瞧見高延宗那夥熱鬧極了。


    高延宗根本不搶,就是讓給宇文懷璧,結果他隊伍裏那個齊耳短發、留倆齊腰長生辮的跋扈家夥,搶在他麵前要替兄展示,前一刻還不客氣的說:“皇兄體弱,這種粗活弟弟來就行。”


    下一刻便原形畢露地道:“請兄長讓給我吧。”


    當著敵國宗親在這兄弟鬩牆,元暘都覺得麵子上掛不住了,他攔在陛下身側,皺眉嗬斥:


    “衛國公平日裏在長安,便如此驕縱蠻橫,如今在齊國也這樣無禮,豈不有失體統?”


    趁著高延宗那邊爭得熱鬧,元無憂則是跟高長恭在一旁先手挑戰,一迴合定了勝負。


    從守關人手裏,元無憂得到了高長恭隊裏斛律恆伽的名牌,她轉手就遞給了斛律恆伽。


    畢竟倆人有聯盟在先,她得表現義氣啊。


    在棋盤上被殺得落花流水的高長恭,此時見她行事瀟灑,更眼巴巴望著她,鈍感的瑞鳳眼黝黑潤亮,眼尾低垂,眼神卻閃爍著憤懣不服,


    “為何你耍起這種玩物喪誌的東西……還挺得心應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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