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在百官跪送下離開皇極殿後,先是迴到了乾清宮換上了帝王常服,而後,便帶著馮保,張鯨兩人前往陳太後的宮殿請安。


    朱翊鈞到了陳太後這裏後,朱翊鈞變換了一種風格。


    臉上洋溢著敬重與親昵,他見到陳太後後,趕忙行禮道:“兒子給母後請安。”


    陳太後滿臉慈愛,目光柔和地看著朱翊鈞,微笑著招手道:“陛下快過來坐,讓母後好好看看……”


    李太後還有些愛好,忙著修道,不算太過無聊,而陳太後卻什麽愛好都沒有,可以說,是獨守深宮,孤獨度日。


    她每日的歡愉,也就是見到這個不是她親生的皇帝。


    朱翊鈞聽著陳太後的話後,便走上了前去,坐在陳太後的身邊。


    “哎呀,這才一夜功夫,陛下又長高了不少,越發的英武了。”陳太後笑著說道:”再過不久啊,陛下就可以大婚了……”


    聽著陳太後的話,朱翊鈞也是表現得很是放鬆。


    “大婚,還要數年呢,到時候還需母後多多操心。”


    “那是自然,母後現在都為陛下想著呢,那些朝廷的命婦,母後也認識的不少,他們家中可是有很多與陛下年齡相仿的女孩……”陳太後笑著說道。


    朱翊鈞聞言,停頓片刻:“母後,若感深宮無聊,可召京師那些誥命進宮賞花用宴,也能打發時光。”


    陳太後聞言隻是點了點頭,並未就著這個問題,深入下去。


    “陛下近日可安好……”


    “膳食是否可口……”


    “宮人們可有悉心照料……”


    麵對陳太後的問詢,朱翊鈞一一作答,與陳太後閑話著日常瑣事,他從不在陳太後麵前,說國家的大事,而陳太後也從來沒有問過。


    在陳太後的宮殿中離開後,隨後,朱翊鈞又來到李彩鳳的寢宮。


    剛一進門,便見李太後正手持拂塵,閉門打坐呢。


    朱翊鈞看到這一幕,略感驚訝。


    母後這是從哪裏討來的裝備呢。


    還真別說,現在多少有些感覺了。


    朱翊鈞輕咳一聲,李太後睜開了眼睛,看著朱翊鈞,輕聲道:“陛下來了。”


    朱翊鈞行禮道:“兒臣給母後請安。”


    李太後微微點頭,而後將浮塵放下,讓朱翊鈞坐到身邊來。


    “陛下看起來很開心,看來近日一切順遂。”


    朱翊鈞點頭道:“托母後的福,兒臣一切安好,朝政也一切順遂。”


    母子兩人也聊了一些家常之後,李彩鳳跟他兒子一樣,也開始了說教。


    不過,這個口氣越發的像他的公公,朱厚熜一般了。


    “《道德經》有雲:‘治大國,若烹小鮮。’陛下,治國不可急躁冒進,需如烹飪小魚般小心翼翼,不可頻繁翻動。”


    “如今我大明曆經歲月,當以無為而治之理念,以前覺得世宗陛下因修道而荒廢了國事,有千錯萬錯,但此時,母後看了那麽多的道家經典,才知當初是誤會了世宗陛下。”


    \"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且道常無為而無不為。看似無為,實則能長治久安。”


    對於李太後的說教,朱翊鈞也是耐心地聽著,即便他不認同,但也不會反駁。


    等到李太後說完之後,朱翊鈞便順著李太後開口道:“母後說的是,世人都誤會了皇爺爺…”


    李太後聽到朱翊鈞的話後,點了點頭。


    而朱翊鈞便接著說道:“母後,傳膳吧,兒子陪著母後用膳。”


    “不了,你且迴乾清宮傳膳吧,母後啊,這幾日到了辟穀境了……”


    聽到辟穀境,朱翊鈞立馬愣住了。


    “母後,您下一步不會煉丹吧……”朱翊鈞喃喃問道。


    而聽完朱翊鈞的話後,原本還表現淡然的李太後,一下子便不淡定了。


    “哎……陛下倒是提醒了我,你皇爺爺的丹方收錄在哪裏,他隻贈我道典,卻沒有贈我丹方啊……”


    朱翊鈞看著李太後,苦笑一聲:“朕差人,給母後尋來,不過,母後修煉重要,您的身體也重要啊,該吃飯還是要吃飯的。”


    李太後微微搖頭,看著朱翊鈞道:“這辟穀並非不食,乃是一種修行之法,道家有雲,‘不食者神明而長壽’,然此非全然斷食,母後在辟穀之境,雖減食穀米,卻也會適當吃一些果蔬、藥餌等,可使體內清氣充盈,濁氣排出,身心皆得以淨化……”


    朱翊鈞聽完這才放下心來。


    他從李太後的宮殿離開後,便讓張鯨去傳膳,送到乾清宮。


    而他帶著馮保等一幹隨從慢慢的朝著乾清宮而去。


    走著走著,朱翊鈞突然停下了腳步,迴頭看向馮保問道:“皇爺爺身邊的那個,那個黃錦還好嗎,母後要煉丹的丹方呢,他是皇爺爺的“煉丹童子”知道的也多一些……”


    “陛下,黃公公早埋了……”


    “隆慶六年,先帝與陛下前往永陵,也曾見到了黃錦,在禦駕離開永陵之後的第二天,黃公公就……”


    說到這裏,馮保略略停頓。


    朱翊鈞歎了口氣。


    記憶中,他第一次見到萬壽帝君之時,好像還尿在黃錦身上了,此番聽到黃錦已經死了,竟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原來,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


    “深秋了……”


    “陛下,已經入冬了……”


    “那黃錦埋在永陵了?”


    “陛下,那怎麽可能,皇陵乃龍根所係,尊貴無比之地,我等不全之人,豈能埋在那裏……黃公公在世的時候,風光,走了以後,也是一卷草席裹身,一個孤墳罷了……”


    “草席裹身?黃錦可是皇爺爺身邊最為得寵的太監,朕記得他當年在宮裏麵可是有著諸多的子子孫孫啊,他們都不管嗎?”朱翊鈞說完之後,便感覺自己這句話,說的有些與人設不符了。


    人走茶涼罷了……


    馮保聞言,苦笑一聲:“陛下,我等是不全之人,哪來的子子孫孫,黃公公在世宗皇帝陛下身邊的時候,他是老祖宗,到了永陵之後,隻是個無用的老太監,往昔的情分隻能淡了,陛下聰慧,但關乎人情冷暖之事,卻不甚了解。”


    說這些話的時候,馮保的內心是淒慘的,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明天。


    朱翊鈞聞言點了點頭,而後看向馮保:“馮大伴,你好好的輔佐朕,你走了以後,朕給你的墓碑題字……”


    聽到皇帝陛下的話後,馮保愣住了。


    提字。


    還是墓碑上的,這是多大的殊榮啊。


    而朱翊鈞還在繼續的說著:“到時候啊,在北京城外,找個地方,圈一塊地,以後對朝廷有功勞的宮人們,全部葬在那裏………“


    “到了清明的時候,朕也會讓宮裏麵的宮人們,去那裏祭奠燒紙,你呢,會是第一個葬在那裏的人,又有朕的題字,誰去了,都要先給你磕頭,祭奠……朕說到做到……”


    朱翊鈞話音剛落。


    馮保已經老淚縱橫……


    隨後馮保跪下身去。


    而他身後的那十幾名隨從太監,也同樣跪下身去……


    “陛下,奴婢是閹人,若是說了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話,那是對玷汙了陛下的聖德……”


    “奴婢隻能伏地叩拜陛下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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