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行走在官道上,緩緩前行。


    原本坐在牛車最後麵的高拱,現在都混到了副駕駛上了。


    車夫趕車坐在牛車的左邊,高拱坐在右邊。


    不僅如此,高拱手中還拿著一個酒葫蘆,時不時的抿上兩口。


    葫蘆裏麵裝著的是劣質白酒,是車夫自己在家裏麵釀造的,入口辛辣,不如,高拱之前喝的紹興黃酒那般輕柔。


    不過此時,高拱喝著,卻隻當是世間最好的酒。


    自釀的工藝,比不過酒坊的,度數也低。


    不過,此時高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迷迷糊糊的跟著這個車夫說了很多話……


    而這個車夫也是個善談的人,也給高拱說了很多。


    高拱說的都是自己當官這些年的事情,什麽大權獨握,什麽改革變法,鬥嚴嵩,幹徐階……意氣風發……


    而車夫是講自己辛苦半生,還沒有攢夠錢討老婆的事情,什麽愧對自己高堂父母,看到別家討媳婦,心裏麵癢癢的。


    兩人說的話,完全不搭邊。


    可卻能說到一塊去。


    高拱說話的時候,車夫,嗯嗯嗯嗯,認真聽著……句句有迴應……即便迴應的不明不白……


    車夫講家長裏短的事情時,高拱也是聚精會神聽著……甚至,還要保媒……


    車夫與首輔。


    好像並沒有什麽區別。


    高拱喝了一口酒。


    車夫又開始說起自己半個月前,找鄰村那個瞎子姑娘相親的事情,他本心想將這瞎子姑娘娶迴家,好好對待,卻還是入不了姑娘家高堂的法眼。


    高拱聞言,頗為奇怪。


    這車夫雖然相貌醜了點,人顯老了點,但體格壯實,不至於一個瞎了的姑娘也看不上啊。


    他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車夫直接將牛車停下,而後,當著高拱的麵,跳下了牛車。


    走了幾步。


    這個時候,高拱才發現這個車夫,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他的右腿像是用不上力氣一般。


    也不知是高拱真的醉了,竟然說,若自己能夠東山再起,重新迴到京師,便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車夫這樣的話。


    而那車夫聽到之後,也隻是苦笑著搖頭拒絕………車夫拒絕,高拱卻不願意了,六十歲的老漢,跳下了牛車,走到車夫跟前,一把拽著車夫的手:“怎麽,你覺得我真的迴不了京師……”


    車夫嚇了一跳,隻能順著高拱的話說道:“老爺能迴,老爺能迴……可老爺家的千金,我怎麽配的起……”


    高拱卻道:“我落難,你載著我去通州,這是恩情,我女兒為夫還恩,天經地義……”


    車夫卻喃喃道:“人家給錢了……”


    高拱聞言,稍稍一愣:“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緣分……你與老夫有緣分,與小女也有緣分……”


    而這個時候,一陣狂風吹來,刹那間,烏雲密布……


    雨絲飄灑在高拱與車夫的身上。


    ”老爺,快上車吧,前麵不遠處有一個涼亭,咱們到那裏避避雨……”


    “不上車,你不答應娶老夫的女兒,咱們就不走了,不走了……”


    “好,那就,老爺早早東山再起,小人呢,也早早娶得賢妻,皆大歡喜……”


    車夫現在老後悔把自己的酒給他喝了。


    這老頭,酒還沒有喝幾口。


    怎麽就開始耍酒瘋了。


    聽著車夫的話,高拱這才滿意。


    “老爺,上車,咱們快走吧,這雨啊,眼看著就要下大了……”


    “好,賢婿,咱們一同上車。”


    對於高拱對自己的稱唿,車夫隻是苦笑。


    在他看來,這個老頭根本無法東山再起,正如,自己無論多麽努力,也娶不到賢妻……


    兩人上車之後,牛車便再次出發,牛車抵達了車夫記憶中的涼亭。


    就在牛車剛進亭子的瞬間,雨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驟然間下得更大了,狂風裹挾著暴雨,瘋狂地拍打著亭子的四周,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好似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亭外的世界一片混沌,唯有這小小的亭子,為他們暫時遮風擋雨,


    而高拱看著外麵的大雨,輕聲說道:“此時此景,老夫隻想到了劉伯溫的那首詩…風驅急雨灑高城,雲壓輕雷殷地聲,雨過不知龍去處,一池草色萬蛙鳴……”


    說完之後,高拱便將手中的酒葫蘆高高舉起,而後全部喝了進去……痛快,痛快……


    車夫聽著高拱吟詩,隻覺無趣,他下了牛車,一瘸一拐得整理著車上的貨物……


    狂風裹挾著暴雨,天地間一片混沌。


    就在這迷蒙之中,一隊人馬如疾風般破雨而來。


    幾十名身著勁裝,披著蓑衣的男子,騎著駿馬,由遠而來,馬蹄聲急,濺起的泥水四處飛射……


    雨水如注,狠狠砸落,他們身上的蓑衣在風雨中搖曳,卻難掩其淩厲之氣。


    隨著隊伍逐漸靠近,高拱也聽到了這陣來的急迫的馬蹄聲。


    不一會兒,幾十名騎士停在了涼亭之外,紛紛注視著高拱,以及車夫。


    高拱抬眼望去,隻見帶頭之人雖身披著雨蓑,麵容大半被遮擋,但他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來者……


    錦衣衛指揮使張國之。


    不過,高拱並不覺得自己是時來運轉,相反,他覺得是兩宮皇太後,沒有消氣,派出人手,想在自己前往通州的路上,截殺了自己。


    “高大人。”張國之在馬上抱拳行禮。


    高拱冷哼一聲:“張指揮使,你此番前來,所為何事?難道奉旨離京,也不讓我安生?”


    張國之微微搖頭:“高大人誤會了,下官此番前來,乃是奉陛下的旨意。”


    高拱眉頭緊皺:“陛下的旨意?”


    “對,陛下的旨意,是讓卑職接閣老迴京,明日,陛下要召見閣老……”


    “陛下要召見我?”高拱內心是不相信的,雖然他很想迴到京師,但這需要朝中的同僚奔走,求情,才能完成。


    此時自己離開京師的第一天,朝中與自己親近的門生故吏,隻怕還沒有反應過來呢。


    “對,陛下召你……”


    “但太後懿旨,遣我歸鄉……”


    “那是太後的懿旨,我奉的是陛下的聖旨……”


    “可陛下……”


    “高閣老,您已經禍從口出一次了,不會還不長記性吧。”


    高拱沒有說完的話,是陛下年幼……怎能做主……


    而張國之阻止打斷了他。


    這個時候的高拱,皺起了眉頭,剛剛起的酒意,一下子清醒過來了。


    “馬車走的慢了些,閣老隻需稍等半個時辰,便可乘坐您的馬車返迴京師……”張國之接著說道。


    高拱看著張國之,沒有講話,反而是轉頭看向了車夫。


    這近在咫尺的黝黑臉龐,與自己嬌滴滴的小女兒……


    他躊躇片刻後,問道:“你的腿,是娘胎裏麵帶的,還是……”


    ”摔得了,小的時候,在他老娘身上,不小心跌落下來……”車夫拍了拍老牛。


    “你叫什麽名字?”


    “李三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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