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戰公會一行人離開雲蕩山地界,納蘭清玄手下的妖眾通過與楚塵一戰,總算深刻體會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是一句虛言。

    偌大的九州,藏龍臥虎之輩不知凡幾,百戰公會雖在北荒混的風生水起,但人族陣營還容不得他們橫行無忌。

    納蘭清玄訓誡了幾句,然後命令他們即刻啟程返迴北荒,接下來的路,她一個人足以應付。

    這群妖眾修為皆是下三品,再跟著她不僅起不到護道作用,隻會平添負擔。

    牛妖心底萬分不情願,覺得自己在太子爺心目中的地位有所下降,打心眼裏把楚塵恨的牙根癢癢,可又不敢在納蘭清玄的麵前吐露,隻能被迫率領一幹人等灰溜溜的折返北荒。

    途中,牛妖又是長歎短噓,又是患得患失,苦思冥想該如何挽迴太子爺心目中的形象。

    納蘭清玄則獨自一人前往支流的入江口,她一襲墨色裙衫佇立東岸,背負玄冥巨劍,清冷的眉眼如煙似黛,憑江遠望。

    初至法修中三品化丹境,黑衣少女正是躊躇滿誌、意氣風發,即便天河水路漫漫長遠,此行前途未卜,艱難險阻,她依然無懼。

    駐足良久,納蘭清玄縱身躍起,周身湧出碧綠水波,隻聽一聲嘹亮的龍吟響徹蒼穹,纖麗的青色長影迎風見長,姿態優美的騰空盤旋數圈,便一頭紮入了滾滾江水。

    “君紅塵,等你我再見時,本公子一定要你輸得心服口服!”

    納蘭清玄腦中不由浮現出那個雲淡風輕,又似白玉溫潤,嘴角始終掛著淺淺笑意,眉心點了一道朱色豎痕的和尚。

    那人身影伴隨著裹挾赤焰的迎麵一拳,深深印在了她的腦海裏。

    納蘭清玄也不清楚這種莫名情緒是怎麽迴事,而且長這麽大以來,她從未有過類似的觸動,總覺得,特別期待與他再次相見。

    阿嚏!

    遠在百裏之外的楚塵,猛地打了幾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尖,嘟囔了兩句,繼續朝山神廟走去。

    山神廟內,薛良早已在陰影處恭候多時,遠遠見到一身僧衣殘破的楚塵出現,他神色驚喜異常,想要追出去迎接,可踏出半步又迅速縮了迴來。

    外麵秋日高懸,似他這般的陰魂鬼物,通常畏懼陽光,白天不敢隨意外出。

    楚塵也瞧見了薛良的窘態,微微一笑,隔空朗聲道:“薛施主,小僧幸不辱命,已經勸退了盤踞在雲蕩山北方的妖眾!”

    “啊!多謝佛爺!多謝佛爺!!”薛良聞言,一顆忐忑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老臉皺紋舒展,爾後好整以暇的拜倒在地,叩謝楚塵的大恩。

    “薛施主快快請起,小僧可當不得前輩這番大禮!”楚塵足下用力,一個箭步閃身到薛良身前,彎腰虛扶。

    薛良受寵若驚,忙道:“區區山鬼,怎敢在佛爺麵前自稱前輩?佛爺還是不要打趣小老兒了。”

    楚塵搖搖頭,仿佛五好青年扶老爺爺過馬路一樣,將薛良小心扶起,笑道:“小僧發自肺腑,薛施主已不是本朝山神,卻仍心係雲蕩山一方安危,如此高義,自然當得起這一聲前輩!”

    楚塵前倨而後恭,不過是為了順利從薛良手裏拿到約定好的獎勵。

    為此多說幾句好話又何妨。

    薛良果然感動不已,老淚縱橫。

    千百年來,他孤苦伶仃守著這麽一座香火絕祀的破廟,任由風吹雨打,日漸破敗。

    這世間又有幾人知曉他的淒苦?

    或許是一下打開了心頭鬱結已久的怨念,薛良拽著楚塵,不斷往外倒苦水,訴說漫長歲月裏他的種種悲慘境遇,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楚塵也配合著擠出了幾滴鱷魚淚,溫言安慰:“薛前輩默默守山千載,曆經艱辛困苦,卻始終不移,護我九州山河的赤膽忠心,日月可鑒!”

    說著,楚塵忽然往後退了兩步,豎掌胸前,肅穆的唱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小僧人微言輕,亦感念薛前輩的功德,這一拜,小僧心悅誠服!”

    言罷,他直接彎腰到底。

    薛良老懷大慰,自從丟掉了神位以後,他哪裏還受過如此禮遇。

    於是之前被楚塵威逼利誘的不快,頓時也煙消雲散,而且越瞧對方越是順眼。

    楚塵善於察言觀色,看到薛良樂不可支,內心滿是歎息。

    越是聰明的人工智能。

    越是仿生的人格。

    越是無法逃脫人性的黑洞……

    因為,現實中的很多人大抵如此,幾番敲打過後隨便給顆糖果,他們就會把什麽都忘掉,甚至還對罪魁禍首感恩戴德。

    楚塵父母就是這樣的人。

    老兩口任勞任怨了一輩子,數十年如一日的在工廠流水線上,枯燥且繁複的勞動,日漸摧殘了他們的身體。

    可他們卻拿著微薄的薪水,哪怕被欠薪了,也不敢直接去找廠裏領導的麻煩,得提著禮品上門求人家賞臉。

    楚塵很小就看到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因此他更能洞悉人性的弱點。

    隻不過,楚塵明白自己改變不了什麽,更改變不了這個複雜的社會,他隻想賺夠錢讓父母過上做夢都不敢想的生活,讓妹妹無所顧忌的去追尋夢想,而不必早早跌落在汙濁的泥潭裏。

    畢竟在泥潭裏打滾久了,即便天使,也會免不了同流合汙。

    不知怎的,楚塵突然對薛良動了幾分惻隱之心,或許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覺得眼前的老人,不再是一個數據編譯成的npc,而是一個與父母同病相憐的弱者。

    其實,職業代練本不該出現這樣的想法,因為這屬於非常不專業的表現。

    npc隻是遊戲中的一個虛擬角色,職業代練應該以理性的目光,從利益的角度來審視他們,而不是讓感性占據上風。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楚塵暗歎了口氣。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社會底層出身固然造就了楚塵腹黑的性格,但是,父母的善良一樣紮根在他骨子裏。

    有些時候,毫無意義不重要,但求心安。

    楚塵倚靠在破廟的門沿上,暫時放下了爭分奪秒的遊戲征途,作為一個聽眾,摘下酒壺,笑著聆聽薛良一遍一遍講述自己的故事。

    屋外青山綠水,涼風習習。

    一個白發老翁,一個少年僧人,一坐一立,如詩如畫。

    待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夜空升起一輪素白的上弦銀月,皎皎清輝,灑滿山巒。

    薛良走出破廟,禮送楚塵,隻見他精神矍鑠,整個人都仿佛年輕了好多歲:“紅塵小友,有空不要忘了再來看望老哥啊!”

    楚塵淺笑頷首:“薛前輩,小僧一定會再來拜訪,到時候給你捎帶幾壺涼州新釀,以及你最想喝的女兒紅!”

    薛良大笑道:“好!好!有勞紅塵小友了。”

    兩人依依惜別,楚塵轉身掂量手中的一枚玉印,舉頭看向了西北方向。

    那裏有涼州境內的一處郡城。

    武威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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