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遇襲


    李延對於政治和人心的了解,其實還不深,想了一會說:“你是說右丞相蕭拜住大人?”


    李續搖了搖頭,用最低的聲音輕輕說道:“一路上我思量了很久。我猜測,最大的受益者,其實是當今的皇帝,壽山大汗。”


    啊?李延都驚詫了。


    他跟著父親去宮中的時候,拜見過壽山大汗。那是他第一次遠遠的見到皇帝。


    後來參加科舉考試,獲得二甲頭名後,還被壽山大汗特意單獨召見問話。


    在李延的記憶中,壽山大汗是個和藹親切,滿腹經綸,平易近人的慈祥長者。那種感覺讓他認定,這一定就是書中說的堯舜之君。


    他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就跟親人長輩一樣。還拉著自己的手,讓他過了年後,就來詹事院,輔佐和陪同太子碩德八剌。那次陛見,可給李延感慨的不行。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陛下才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然而,話雖這麽說。聰明如李延者,一聽李續的分析就知道,他說的其實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李延內心是一萬個拒絕的。他不相信那個慈眉善目,虛懷若穀的皇帝,可能會對自己的父親下毒手。就為了權力。天下的權力難道不本來就是他的?


    李續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再跟他多掰扯,於是轉移話題,拍了拍他肩膀問到:“你不在家中,也不在父親身邊。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李延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震撼中沒有完全醒過來,他有點懵懂的說道:


    “父親命我來這裏,迎接從漢中調任行省,擔任行省禦史中丞的張養浩張大人。我當初在京城參加科考的時候,張大人負責監察我那一場。所以,他也算是我的座師。”


    “你什麽時候到潼關的?阿爸現在到哪裏了?”


    “我和父親是在臨清分別的。我先去了洛陽,跟幾個同年見了個麵,然後就趕來了這裏,是前天到的。估計過兩天,才會接到張大人。他從漢中那邊過來,走蜀道,不那麽快。阿爸,路上好像還要在濮陽一帶滯留幾天。然後會直接去洛陽。洛陽白馬寺的住持,邀請父親過去聽經。其實,也是父親想借著白馬寺的地位,多募集一些錢糧,用於賑災。如果你要是去找他,現在直接去洛陽白馬寺,估計正好能碰到他。”


    李續點點頭,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身後那群人,已經完全呆住了。


    愣愣地望向這兩個嘀嘀咕咕的兄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李續笑著從李延手裏拿過他那本曲辭冊子,然後遞給了發愣的伶人。


    “你們好好排練,我一會迴來看。我們兄弟倆已經多年未見了,那邊說點事情。哈哈。”


    說完,便迴身,拉著李延往這座望河樓北邊的無人地方走去。


    “兄長。你以後準備怎麽辦?我現在是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在這邊待不了太久,還要迴大都幫助舅舅。你呢?是去大都,還是留在父親身邊幫助他?”李續一邊走,一邊問到。


    望河樓是建立在潼關內,麒麟山的山坡上,臨山而建。估計,當年的時候,完全可以站在樓上,鳥瞰下麵滾滾黃河東流去的樣子。所以才起名叫做你望河樓。


    如今,這裏早就是荒草萋萋,冬日裏幹枯的雜草,被泛著水汽腥味的河風,吹得嘩啦啦的。


    李延聽到了李續的問話,但是沒有馬上做答,而是默默的想了一會。


    最後,當走到山坡邊的黑影中的時候,他才開口說話。也許隻有在看不到,隻能聽到的時候,才好說心裏話。


    “我不想留在父親身邊。我想去大都。陛下······陛下曾經說讓我去詹事院。但是,父親則想讓我在他身邊待一段時間,了解一下地方的情況後,再去詹事院。可我不想每天跟那些庸官小吏打交道。”


    李續跟李延的關係,其實遠不如他跟熊大熊二兩個表兄弟之間親密。像今天這樣親近地談話,他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了。其實就是理念不同。


    李延以為李續會勸說自己留在父親身邊,幫助父親在河南的工作,結果卻聽李續說:


    “嗯。我也覺得大都好。詹事院的確很不錯。這河南江北行省並不是個好地方,吃苦受累不說,估計還不落好。舅舅那邊也需要人。你去了正好可以幫著我們跟太子搭上聯係。”


    李延不喜歡河間王,他感覺那就是個粗暴的蠻夷武夫。如今,這家夥又一頭紮入朝堂之上,為了功名利祿,開始卑劣地上演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戲碼。


    李延看不上這種人。他認為,作為官員,就要一心為公,君子不黨。


    他冷冷的說:“那是你舅舅。你們的事兒,別拉上我。”


    李續挑眼警惕的盯著黑暗中模糊一團的李延。


    這孩子是真的看書看傻了?既然想當官,卻妄想著潔身自好。你以為孤臣是那麽好當啊?


    算了,自己當初還不是跟傻逼一樣,做了那麽多蠢事兒嘛。等撞了南牆,自然就明白了,現在對於他,勸說的再多,也隻能徒增無聊的煩惱,沒用的。


    於是李續幹脆岔開話題,說道:“你要迎接張養浩張大人?他可是個好官、清官啊。他去開封做官,一定能夠起到很大的作用。”


    李延這才深表同意的點了點頭。


    “老師為了朝廷能多招收一些有用之才,向朝廷建議,前年那一屆的恩科不宜過嚴,這才有了我能夠登上二甲的機會。後來,我們一起去登門拜謝,他卻拒不接見。隻是讓家人傳話:‘隻要想著怎麽用才學報效國家就好了,不必謝我,我也不敢受諸公之謝。’我等學子為了老師的一心為公,感覺無比欽佩。”


    李續聽到他這麽一說,瞪著眼睛看向李延的方向,不無責備地說道:


    “你們這群讀死書的傻瓜蛋啊。你們的行為,會害死張大人的,知道嗎?”


    “啊?你這話什麽意思?”李延不明所以的問道。


    李續說道:


    “這都想不明白?張大人好不容易給你們這群學子,爭取到了降低錄用難度的機會。那等於就是搶奪了其他官宦和勳戚子弟的前途。而且,他還是個漢人。肯定要遭到勳貴的不滿和反噬。你們倒好,直接大鳴大放地去找人家,還要拜謝人家的恩情。這不正好給勳貴口實,攻擊張大人結黨營私嘛。難怪張大人很快就從禮部,被左遷到遙遠的福建做行省治書侍禦史。那就跟被貶官流放一樣!這都是你們這些人給惹的禍。”


    李延都聽傻了。沒想到,自己這些人,竟然給老師帶來了那麽大的麻煩,卻不自知。


    “朝中奸佞······”李延還要罵,卻被李續一把攔住了。


    “別罵了。你痛斥的勳貴,其實就是自己啊。你別忘了,咱們在他們眼中,可不是漢人。你隻是自己不願意承認而已,不代表你不是出身勳貴家庭。咱們的老祖宗,要不是當初站錯了隊,那也漢人世侯。跟我那嫂嫂——郭家,其實是一樣的。如果不是因為咱們家的這個身份,你認為大汗能願意讓你去詹事院?那裏麵哪個不是當世大儒?連狀元都沒這個機會,你一個二甲頭名哪兒來的資格?”


    李續這話,罵的李延實在開不了口。


    他其實很排斥自己半個蒙古人的身份。他始終秉持著一顆漢人士大夫的心態。認為蒙元貴族,就是蠻夷韃虜,化外野人。但是李續這話,是在指責他忘本。而忘本,在儒家的思想中,是人生大忌。


    李續也看出李延心緒的不好,不想再說這個問題。於是轉移話題道:


    “張大人對於民生是很關注的。我記得曾經有人跟我說過,他好像就是在這潼關上,寫過一首詞,讓我現在,有一點觸景生情,想起這首詞。”


    李續站在山坡邊,麵對眼前黑漆漆的黃河,聽著河水洶湧澎湃的聲音,輕聲吟唱道: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延瞪大了眼睛,驚詫的看著李續道:“你確定這是老師寫的?我怎麽不記得他寫過這首詞?這首詞叫什麽名字?聽著好像是山坡羊的曲牌吧?”


    “潼關懷古”


    李續笑著說道:“可能是我記錯了吧。要不,你到時候問問張大人?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這是他寫的。我覺得特別好。興亡,百姓都苦啊。”


    就在李續正在跟兄弟說話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暴喝一聲:“狗賊!你也好意思說這種憂國憂民的話!這天下百姓的苦難,不都是你這種喪盡天良的禽獸韃子所為!”


    什麽情況?我不就是偷了人家一首詞嗎?怎麽就這麽罵我?


    李續怒罵道:“哪兒來的大膽毛賊?”


    然而,就在喊完了這句話後,李續在戰場上曆練出來的第六感,讓他感覺到極大的危險。他下意識地側身一躲。


    黑暗中,明顯感覺有個東西,從側開的身體前,劃著前胸蹭了過去。不知道是什麽暗器。


    媽的,壞人總是死於話多,此話誠不我欺啊。剛才自己瞎喊什麽啊。黑燈瞎火的,自己這一喊,不正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他立刻假意發出“啊”的一聲,然後第一時間,飛身撲倒站在自己身邊,已然嚇愣住的李延。


    倒下的一瞬間,他能感覺到,又有一支利器,貼著他後背飛了過去。


    沒錯,對方最少有一個能聽聲辨位的遠距離攻擊者。


    李續壓在李延身上,對著他耳朵輕聲說:“悄悄爬走,去搬救兵。千萬別發出聲音。”


    說完,他便一個地龍躥,向前猛地躥了出去,順手便將腰間的佩刀,也拔了出來。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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