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續一聽有一支軍隊來訪,登時頭皮都發麻。他感覺自己的辮子都要豎起來了。他轉頭看旁邊的阿蘭達的時候,發現對方竟然也是這種略有驚恐的表情。


    壞菜了,這八成是畏兀兒部的人聽到了什麽風聲,提前過來了。


    兩個人幾乎同時起身,飛也似的就衝出了中軍營帳,跟著來報信兒的人,趕緊就往城東門交河浮橋方向跑去。


    “他們要是人多,咱們可要提前做準備。”李續一邊走,一邊對身前的阿蘭達喊道。


    阿蘭達沒好氣兒地說:“多廢話啊!我當然知道,用你多嘴!”說完,他一看路邊的一個人,扯著嗓子就喊道:“馬程!你過來,馬程。”


    這個時候,一個頂盔摜甲的粗壯漢人軍官,手裏還拎著一個吃了一半的羊頭,聽到阿蘭達叫他,趕緊就樂嗬嗬的就跑了過來。


    這個馬程是鐵騎軍的一名副千戶,也是趙不花認的幹兒子之一。


    “大人。您找我?吃羊頭嗎?剛煮熟的!”馬程一邊跟著跑,一邊把手裏的羊頭往阿蘭達身邊送。


    阿蘭達氣得不行,這家夥除了打仗殺敵的時候大腦在線,平時都是這種傻乎乎的沒眼力見兒的德行。


    他一把就把半拉羊頭拍掉在地,然後一邊跑一邊吼道:“吃個屁啊。你不看看現在都什麽時候了!趕緊集結人馬,聽我命令,準備開戰!”


    “開戰?敵人來了?”又開始冒傻氣的馬程歪著腦袋就是想不明白。李續趕緊停下腳步,拉著比自己高一頭的馬程說:


    “畏兀兒部的人來了。可能會找咱們的晦氣。你趕緊召集兩個百戶的人馬,穿戴好盔甲,拿上武器和盾牌,再找來十幾個弓弩手。一旦聽到我們的鳴鏑,你立馬帶人衝過去。記住了,無論對方什麽人,讓你殺誰你就殺誰。知道嗎?”


    馬程點點頭,剛要走,突然有折迴來了。拉著要追趕阿蘭達的李續問道:


    “小將軍,我幹爹他剛才臨走的時候,讓我不要輕舉妄動。還讓我多聽大伯父(說的是圖倫不花)的命令······”說著,他指著西邊。


    李續抽出腰間別著的馬鞭,衝著那家夥的頭盔上就是一鞭子,厲聲喝罵道:“混賬東西。本將軍的命令就跟你幹爹的命令一樣。趕緊去,耽誤了大事兒,你幹爹都救不了你!快去!”


    其實馬程並不是要抗命,他隻是在向李續表明,自己雖然會領命執行,但還是要對自己的直屬上司,鐵騎軍軍主趙不花唯命是從的。


    李續也並不是真的斥責和辱罵他。他抽那一鞭子也是給馬程一個答複,也是從這一鞭子上,對馬程確認自己的身份和命令等級,要跟鐵騎軍軍主趙不花,是一個級別的。馬程挨了這一邊子,趙不花或者圖倫不花,以後也不會責罰聽從李續命令的馬程。


    元代軍中特有的,這一套用人身攻擊的方式,來確認領導級別的認證方式,其實跟草原上的狼群的等級確認方法是完全一樣的。


    每個軍的軍主,就跟每個狼群的狼王一樣。同等級的狼可以命令下一級的狼。想要對方聽從指揮,就要咬對方一口,這樣才能顯示出自己的高級地位。養過狼的人,都會發現這個特點。狼群的登記確認就是相互撕咬,不反抗就是順從,想要反抗就要做好被咬傷咬死的準備。


    安排好了馬程後,李續趕緊往前追東門方向,追熊二阿蘭達。李續現在有點後悔,剛才怎麽出門的時候不弄過來一匹馬騎呢?怎麽就傻乎乎地跟著熊二這家夥開啟兩條腿跑的模式?


    還好中軍營帳距離東門挺近,也就幾百步,但是那也要跑過去。


    當李續終於跑到東門外的交河浮橋邊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麵孔。


    原來,來的人是高昌王,亦都護紐林的小兒子太平奴。李續在紐林的姐姐——阿斯米拉哈屯給李續治病的時候,就認識了他。


    他本名叫篯吉,梵文名字叫太平奴。是個睿智開朗的少年。李續和阿蘭達跟他也算是一見如故,相見甚歡。


    讓李續奇怪的是,他今天和他手下的人,竟然沒有穿任何鎧甲。他們隻是穿著最普通的迴鶻長袍,腳蹬短靴。甚至連佩刀,也隻有防身的端到和獵弓。讓人感覺他們似乎不是在前線打仗,而是出門打獵,順道過來走親戚似的。


    他們人數並不多,隻有七八個人。李續用刀子一樣的眼睛蹬著旁邊報信的那個軍士。早說才這麽幾個人,我也不知道嚇得讓鐵騎軍準備作戰啊。


    此時,熊二正抱著比他矮一頭的太平奴,一個勁地又是擁抱,又是說笑。他們身邊的士卒們,一個個的臉上,也都洋溢著歡快愉悅的笑容。看不到一點劍拔弩張的樣子。


    李續這時候的心,才稍稍放下來一點。


    太平奴見到李續過來,主動地跟李續打招唿。他趕緊掙脫了熊二的懷抱,特意過來,向李續褒義真誠的祝賀。李續懷疑他之所以這麽熱情的主動跟自己打招唿,其實主要還是為了掙脫阿蘭達的熊抱和熱吻。身穿重型綿甲的熊二阿蘭達,把你緊緊抱在懷裏,那絕對跟上刑一樣痛苦。


    太平奴比李續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成熟多了,看樣子也是經曆了戰火的洗禮。在他的臉上,還有一道雖然不深,但是很明顯的新傷口。


    準確地說,不光是他,每一個跟過來的維畏兀兒士兵,臉上都有那麽一道簇新的傷痕。


    李續猜測,這應該就是歹赤兀說的,畏兀兒部所有人都割麵發誓,要把也先不花碎屍萬段的結果。


    雖然臉上有了一道疤痕,但是依舊無法掩飾住太平奴那帥氣逼人的樣貌,反而讓它更有了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美感。


    就見太平奴攤開雙手,對李續祝賀道:“圖勒兄弟,你和阿蘭達兄弟簡直是太厲害了。你們奔襲千裏,還擊潰了那麽多敵人。我們畏兀兒部的人,就尊敬你們這樣的大英雄。請讓我榮幸地擁抱你一下吧,兄弟。”


    兩個人真摯地擁抱在一起,就好像多年未見的親兄弟一樣。說實在的,要是沒有也先不花的事兒,太平奴等人的到來,本應該是李續值得高歌暢飲的大喜事。


    他笑著對太平奴說:“太平奴兄弟,我們的探馬赤軍早上才剛剛跟你們的人碰到。你難道是剛剛聽到消息,就急火火地趕過來了?莫不是知道我們這裏正在開飯,想要蹭點吃的?哈哈。”


    太平奴一拍肚子,朗聲迴答道:“是啊。我的確是連上午飯都沒裏的吃,就被我姑母大人急火火地派到你這裏來了。”


    什麽?他說是被他的姑母派來的。那不就是阿斯米拉哈屯大人?按理說,他應該是他的父親——高昌王、亦都護紐林大人派來的啊?這裏麵應該有特殊情況,而且他特意這兒說,肯定是有什麽原因。


    說著,李續將太平奴往遠離他部下的地方帶了幾步,然後悄悄用眼神招唿阿蘭達擋住後麵的那幾個人。


    隨即,他悄聲問太平奴:“怎麽?哈屯大人有指示?”


    其實李續現在的內心很複雜。自己曾經被阿斯米拉哈屯臉上有一些小麻點,,如果是阿斯米拉哈屯要求李續交出也先不花,自己從感情這一關,是不好拒絕的。


    太平奴也收斂了笑容,同樣低聲說:“姑母大人讓我問你,你們有沒有在路上救下過一個叫薩倫的姑娘?二十出頭,個子不高,頭發發黃,眼珠子也比我的這個還黃。我聽說,她被掠走的時候,應該穿著是侍女奴仆的黑色粗布裙袍。哦,對了,她有個很明顯的特點,有一點大小眼。”


    李續當時感覺心中的那根筋又繃得更緊了。


    也先不花的事兒還沒解決,人家直接就先來要女人了。哎呀,這還是阿斯米拉哈屯親自派人來找自己要人。這張口扯謊的話,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突然有了一種不好意思開口的感覺。


    李續這轉瞬間遲疑的表情,一下子就讓太平奴給抓住了。他一把就拉住李續的手說:“兄弟,看在我姑母給你治過病,救過你命的份兒上。幫幫我,也幫幫我們亦都護家族。”


    “當然,兄弟。隻要是哈屯大人的命令。我一定在所不辭。隻是······”李續此時的內心真的有點掙紮,他甚至差點就要實話實說了。


    “有你這句話就好。事情辦成了,你就是我們亦都護家族的恩人。”


    李續看著太平奴一臉真誠又焦急的眼神,最後值得默默的低下了頭。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卻聽到太平奴壓低了聲音對自己說:


    “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把薩倫交給我就行。其他女孩兒你們愛怎麽處理怎麽處理。我隻要薩倫,生死不論。”


    李續睜大了眼睛看著麵簽的太平奴,心中大為驚駭:等會?什麽情況?生死不論?那也許我真的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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