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五月花如海。


    月牙河村所處的地理位置和區域,注定這裏的春天來得要晚一些。有時,如果你不太在意,會有一種稍縱即逝的感覺。脫掉厚厚的棉衣,然後當你突然感覺到花也紅了柳也綠了的時候,初夏已經向人們款款走來了。這個超短的時節,大概就在五月份。


    五月份,草本的花朵還未成形,卻是各種果樹花開得正旺的時候。沙果、李子、杏、梨什麽的,大都會集中在五月份一骨腦地綻放有些張揚的花朵。這其中,有的是先放綠葉後開花,有的是先開花後冒綠葉,總之,各家各戶的庭院前後,花團錦簇、花香彌漫……


    “家在月牙河”鄉村旅遊恰逢其時,引得城區的人們紛至遝來,賞花觀景、拍照留念。袁月亮更加忙碌了,忙著景觀的打造,忙著衛生的監管,忙著對外的宣傳,還忙著正式開業的慶典……


    這是一個明亮的上午。袁家小院房前屋後的楊柳沙沙地輕抖著嫩綠的新葉,菜園裏,其其格精心種植的小菜兒冒出了芽尖尖,水靈靈的惹人憐愛,牆邊兒或空地上見縫插針種植的好幾株草花開得正豔,這是其其格從室內移植而來的,明顯比別人家種的要早開很多天。園子靠牆邊兒,是一株枝繁花茂的沙果樹。幾隻早來的小蜜蜂嗡嗡叫著辛勤勞作,偶爾有蝴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隻做短暫的停留,便轉向了下一家


    其其格有著自己的盤算,她喊來袁振富幫自己一起收拾園子,其實是有事和他商量。


    袁振富手裏還拿著幾張寫滿字的稿子,向其其格炫耀似的說:我正寫在興頭上,你總打擾我。你刺繡時線頭兒斷了好接,我這思路斷了,那可不好接。


    “不好接就去找‘活字典’,他那麽有本事,估計你胳膊斷了都能給你接上。”


    “他是‘活字典’,不是‘活神仙’,他能把字典背下來,卻沒有把醫書看明白,骨科的東西他整不了。”


    其其格笑著說:反正也斷了,就不要想你的稿子了。我不用你幹活兒了,就是想和你嘮個事兒,


    “快說吧,我正忙著呢。”


    其其格臉一撂,說:那你忙去吧!啥也指不上你!


    袁振富:你看,跟酸臉猴子似的,說急眼就急眼呢?你說吧,我聽著呢。


    “我看你就是屬倔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哎,我問你個事兒,你說,塔拉和鈴鈴,咋辦好啊?”


    袁振富有些茫然,反問道:你這沒頭沒腦地問怎麽辦,指的是什麽啊?


    “還能指啥?明知故問。我是說,他倆,還這麽稀裏糊塗地處著啊?是不是該……”


    “你的想法是——希望袁野和孟靜早些結婚?”


    “對啊,難道你不希望?薩仁嫁出去了,雖然有時候能迴家來住,可畢竟已經是人家老包家的人啦,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兒。我就感覺家裏空落落的,索性咱們家把鈴鈴一娶,她就名正言順是咱們袁家的人了。嫁出去個閨女,娶進來個媳婦,咱們家還是不虧的……”


    “怎麽能說出虧不虧這樣的話呢?要是按你的理論來說,孟大哥和嫂子那不虧大發啦?”


    其其格:你別揪著我的字眼兒不放,我就是那麽一說。嘮正經的,你同意不同意吧。你要是同意,咱們就找機會和劉萍嫂子說,然後抓緊……


    “可打住吧。你都沒有細想,就算我同意了,袁野他都不一定同意,就算袁野同意了,咱們村的人都不會同意。”


    “你扯哪兒去了,咋還扯到全村人上呢?他們同不同意有個狗屁關係。鈴鈴嫁過來,還能和他們搶著分土地啊?”其其格把嘴撇得很誇張。


    袁振富笑了,說: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其其格:別把自己當文化人兒啦,別以為寫了幾個屁崩的字兒就算作家了。有啥就老牛拉套——照直繃,別整彎彎繞!閑的吧?


    袁振富被其其格搶白了幾句,還是笑嗬嗬地說:月亮剛剛結婚,咱們算得上是大操大辦了,禮都收了,不能馬上再辦袁野的吧?村裏人可不是韭菜,割完一茬再割一茬,不得讓人笑話啊?


    “有啥可笑話的?都是禮尚往來的事兒。有的人家,又孩子結婚,又老人過壽,又孩子生孩子,咱們都隨出去三四次了。才趕上薩仁結婚,咱們才往迴收一次啊,加上塔拉辦事,一共就兩次,夠意思了。”其其格掰著手指頭說。


    “賬不能這麽算。最起碼一年不能辦兩次喜事吧?我後脊梁骨可不扛不住眾人指,好像咱家就為了收禮錢似的。”


    其其格:就你最能裝大尾巴鷹,禿尾巴老母雞還扛個雞毛撣子。我就是為了收錢咋了?哪條法律規定一年不能辦兩把喜事?雙喜臨門!你看啊,東頭兒老田家,他麽麽的,先是他爸過六十六大壽,後來他媽“嘎兒”了,辦白事,緊接著買個好幾手的小轎車還預備了酒席,就差老母豬下羔子沒請滿月酒了。咋樣,大家該去的不都得出,哪一次能落下?


    袁振富:咱和人家比這些有用嗎?“比”字是兩把“匕首”,過分地去“比”,容易傷人。


    “大耗子鑽碗架子——口口咬詞(瓷)兒!誰傷人啦?我再看西頭的老李家,平時瞅著挺憨厚的人,兩口子突然說孩子在春州縣城開了家飯店,為了不讓大家跑那麽遠,就是家裏擺了飯店開業宴。挨家通知啊,去的都隨了禮,後來一打聽,簡直就是胡諂八咧。他家孩子是在春州縣的一家飯店,那是給人家打工,根本不是自己開的,就他麽麽的為了收禮錢。這樣幹都行,憑啥咱家真的辦喜事就不行?前怕狼後怕虎的,還能幹了啥?”


    其其格越說越激動,接連又舉了幾個專門為收禮錢而辦事的例子,還是沒有打動袁振富,氣得她把手裏的小鋤頭一摔,說道:你真是榆木疙瘩腦袋,咋說都不開竅兒呢!我啊,服了,跟你沒法溝通!


    袁振富一把拉住其其格,笑著說:你看你,說說就急眼。


    “雞眼沒有牛眼大!”


    袁振富:你聽我說啊,不是我非攔著,其實就像你那天說的那樣,我非常想早些抱上孫子。咱們月牙河村裏,比咱倆年輕好幾歲的都當上爺爺、奶奶了,我能不眼氣?可是,你得這麽想,咱兒子,我的袁野你的塔拉,現在是月牙河有機水稻合作社的理事長,官兒大官兒小不說,大小總是個帶頭人吧,算得上是月牙河村的公眾人物。讓人家指名道姓說結婚就是為了收禮,丟的不僅僅是臉麵,還有他的威信,將來怎麽服眾?怎麽把事業做強做大?還有你的薩仁我的月亮,咱們的閨女多優秀,包括女婿阿爾斯楞,那都是月牙河村這一代人的驕傲和榜樣啊……


    其其格麵色紅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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