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帝王,羨慕曾經的開國太祖的輝煌,卻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反而逼得群臣人人自危。


    直到君不信臣,臣失心,而不忠於君。


    麵前這個男人卻從來不曾自我反省過,從來錯都是他人的。


    “庸君便甘於平庸,尚且得以守成,偏自以為明主,國祚將亡,自作自受。”百裏初澤淡淡地給他一生下了定義。


    順帝聞言,幹枯的麵容上,眼角微微地抽搐,隻能顫抖著聲音,歇斯底裏地道:“逆子……不孝子……你……你這個畜生,當初朕就應該殺了你……殺了你!”


    “沒錯,從人成了隻能在暗夜裏行走,食於人的畜生,也是托父皇的福,如果當初你殺了我,也許我真會感激你。”百裏初澤微微一笑,不惱不怒,笑容幾乎可稱為優雅溫潤,典型國師元澤的笑容。


    可惜,這個男人卻將他送入地獄。


    既然如此,這個男人想要借助來自地獄的力量鞏固權勢,必定要付出代價,如今又有什麽好抱怨的。


    雖然順帝看不見他臉上的譏諷,心中卻又悲又恨又悔,支撐起了身子,咬牙冷笑:“你現在迴來到底是想要做什麽,看朕的笑話麽,還是看朕死了沒有?”


    百裏初澤淡淡地道:“我來,是來看看你是否有所長進,至於鬼寄生在你身體裏長得比我想象中要慢,但也還能讓你再活三個月,足夠看著文嘉軍入京,帝國最終傾覆那日。”


    順帝閉上眼,咬牙道:“嗬嗬……這般歹毒心腸……嗬嗬……真不愧是……流著我百裏的血脈的人。”


    “沒錯,冷酷、偏執、瘋狂、殘忍……還有這張得天獨厚的臉,都是百裏家直係血緣的特質。”百裏初澤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睨著順帝。


    “多謝父皇,讓兒臣有機會這些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隨後,他在桌麵上擱下一隻精致的盒子,並將盒子打開,露出裏麵的一顆藥丸來。


    “這是什麽……咳咳?”順帝雖然看不見,卻能聽得見他在桌麵上放了東西。


    百裏初澤沒有立刻迴答,而是轉身向門外而去,一直走到門邊,才道:“這是終止鬼寄生生長的藥。”


    “終止……”順帝的身體一僵。


    百裏初澤背對著他,靜靜地看著門外,大雪已停,難得地露出一片殘陽來,那如血之光,將整片灰蒙蒙的大地映照成猩色一片。


    他淡淡地彎起唇角:“父皇,你的一生,都在做錯誤的選擇,你自己此生到底是什麽模樣,日落西山之際,你當比誰都明白,若是你還清醒,就做一次對的選擇罷。”


    說罷,他輕笑了一聲,沒有任何留戀地向殿門外而去。


    順帝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走遠,他伸出手,停留在空中,仿佛想要阻攔對方的離去,但是最終還是顫抖著落了下去,剛好落在那擱在桌麵上的藥盒子旁邊。


    他頓了頓,抖抖索索地摸向那藥盒子,手上僵了好一會,才慢慢地,低低地笑了起來:“嗬嗬嗬……”


    “督公,陛下那裏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我們也要早做打算了。”陳賀一身戎裝,看著正在為一幅畫像上香的鄭鈞。


    雖然鄭鈞已經不是司禮監的督公了,但是在陳賀心裏,隻有鄭鈞才是真正的司禮監督公。


    鄭鈞雙手合十,對著畫像拜了拜,隨後抬起頭來看著那畫像上的人,卻答非所問地道:“老陳,你說咱家當初是不是做錯了,也許當初在第一次見到秋葉白的時候,就該殺了她。”


    可他卻任由她發展壯大,甚至暗中施加過援手。


    如今不要說振興司禮監,就連國……都國將不國。


    陳賀幹瘦的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來:“督公,您沒有做錯,錯的也不是秋葉白,而是這個世道,是我們無能為力的天命。”


    他頓了頓,看向那牆上的畫,西洋畫看著很有些年頭了,卻依舊保存得極好,上麵的男人一身華麗的暗紫團花飛魚服,慵懶地靠在紫檀軟榻之上,初看過去隻覺得一股陰暗幽魅,並著恣意狂放之意迎麵而來,正如他身邊那大片的紫色曼陀羅。


    “就像千歲爺,至他立國之前,人人皆道其司馬懿、曹操之輩,野心不可謂不大,乃竊國者,但是誰又能看見正是因為千歲爺的‘竊國’,才有了西狄、天朝的統合,疆土遼闊如斯,百多年的天極帝國之興,天下太平,這就是天命。”陳賀輕歎了一聲。


    “天道輪迴,興亡交替,從來就不是人力所能幹預,中宗皇帝,當年為杜家女所誘惑,便已經是一步錯,步步錯,天下,能者當居之,我們司禮監的存在兩朝,看了多少風起雲湧,見證了多少興亡衰敗,督公,你既承襲千歲爺的督公之位,還看不明白麽?”


    鄭鈞看著畫像,蒼老的麵容上露出一點澀然的笑意:“嗬嗬……是的,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千歲爺是什麽樣的人,從來行事不拘一格,與咱們這位初殿下頗為相似,橫行前朝,說反了就反了,說拋下千秋霸業歸隱大漠,便拋下千秋霸業歸隱大漠,他若是真將這些外物放在心中,怕就不是千歲爺了。”


    有誰知道,司禮監曆經百年,忠於的從來不是哪一任帝皇,一直都是那個天極帝國傳奇的開國霸主。


    又有誰知道真武大帝就是當年天朝惡貫滿盈,遭天譴暴斃的九千歲?


    “所以,我們該做打算了。”陳賀靜靜地看著鄭鈞。


    “是與赫赫人血戰到底,還是開城放對方入城?”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血戰到底,赫赫人雖然不若之前的兇殘,但是卻必定會屠城;而放對方入城,燒殺擄掠也是免不了的。


    鄭鈞看著牆壁上的畫,神情凝重地沉思了許久,忽然問:“文嘉軍離我們這裏還有多遠?”


    陳賀遲疑了一會,才道:“聽說正與常家軍交手,他們若是今日打敗常家軍再快馬加鞭趕過來,也要三日以上,但是常爵爺也是個倔的,隻怕不會輕易投降,如今已經和文嘉軍對峙了整整十日,大軍尚且還沒有正式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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