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譏諷她說話不算話麽,就算她真的想不記得,他隻怕也不會讓她不記得!


    “本閣主自是守信之人,否則如何行走江湖。”秋葉白沒好氣地說完,看了看枝頭開得絢爛的梅,又看向百裏初:“殿下身上可有裝梅花的東西?”


    百裏初想了想,從袖子裏取了一方帕子來:“這個可以麽?”


    她看著那小小的四四方方地擱在百裏初白皙掌心的帕子,有點遲疑地接過來:“這會不會太小了?”


    這兩寸見方的帕子打開了能裝多少梅花花瓣?


    但是,當她接過來,輕輕一抖,那帕子瞬間滑落散開之後,她瞬間就有點錯:“這……”


    這也未免太大了罷?


    她看著手裏的一方小小的帕子,隨後揪住一個邊,這麽一抖,那袋子居然神奇地不斷抖落開成一個半人高兩人寬的半透明紗袋子!


    秋葉白有點囧地看著那個巨大的袋子,這分屍裝人都綽綽有餘了!


    百裏初看了看那袋子,淡淡道:“這是裝吃食的袋子,以輕蛛紗製成,防水隔灰隔味,很是輕便。”


    秋葉白:“……吃食。”


    這看起來像是難民逃難時候用來裝全家物什的袋子麽……好吧,難民一般是用麻袋。


    但是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小洲之上,元澤大開殺戒之後拿著桌布打包了所有的吃食,背在背上的那個碩大的包袱,就釋然了。


    這兩位,果然本質上還就是一個人。


    “不用那麽大,有沒有小點兒的?”秋葉白忍不住搖頭,這得要裝多少梅花花瓣才能裝滿,足夠做一車梅花餅子了!


    百裏初點點頭:“大了麽?小白要幾寸的?”


    秋葉白一楞,她就是這麽隨口一說,難不成這位身上還帶著各色型號的袋子?


    她試探著問:“殿下都有什麽大小的?”


    百裏初沉吟道:“十個不同大小的,最小是在淮南街頭,本宮裝吃食的袋子。”


    秋葉白忍不住去看他那袖子——果然是袖裏乾坤大。


    “這麽多袋子,用得上麽?”


    百裏初忽然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嗯,用來裝肢解的獵物屍體,也是極好的。”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轉頭拿了小袋子去梅花樹那采梅花:“嗯……今天的梅花開得極好,冬日壓了雪也沒有蟲兒,做餅子最好。”


    百裏初慢悠悠地跟過去:“蟲子可做食材的,譬如有些食屍蟲拿火一烤,剝出的白肉倒也極香。”


    秋葉白終於忍不住了,迴頭扯了手裏一把梅花和雪一塊朝他砸去,惱道:“百裏初!”


    她當然知道蟲子也是食材,但這廝根本一直在故意惡心她的罷!


    百裏初看著她有點惱火的樣子,臉兒泛紅似枝頭帶雪梅花,又似惱了伸出爪子撓人的貓兒,忍不住低笑了起來,偏開頭閃避那些砸過來帶著雪的花瓣。


    但細細碎碎的雪和梅瓣落多少還是沾落在他的烏發肩頭,連臉上都沾了點兒。


    陽光忽然冒出濃厚的雲層,清冷的光線落了下來,讓他頭上、身上碎雪泛出點點亮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一種奇異的剔透感,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豔與白,剔透與黑沉,交織成一種異常奪人的美。


    她抓著一把雪,沒扔出去,卻不禁看得有些怔然,隻覺得眼前之人這樣輕淺的笑容熟悉又陌生。


    讓她一瞬間分不出那是元澤,還是百裏初。


    百裏初見她神色有些迷離的樣子,他眼底幽光一閃,緩緩上前一步,低頭看著她,輕聲道:“小白。”


    秋葉白一愣,有些茫然地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嗯?”


    但是她的目光卻一下撞進他冰涼漆黑的瞳子中,隻覺得裏麵幽暗黑沉如海潮,幾乎將她吞沒,她卻仿佛動彈不得,隻能被動地看著他的頭越來越低,他冰冷的唿吸輕輕地掃過她唇間,幽涼馥鬱的暗香和男子實質性的氣息幾乎讓她難以唿吸,想要退開,卻莫名地覺得腳似釘在了地上,隻能看著他那一方精致的薄唇,緩緩地就要傾覆在她的唇上。


    她微微啟唇,想說什麽,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覺得心頭一陣陣地顫抖狂跳。


    就在他的嘴唇快觸上她的瞬間,卻忽然聽見兩人身後傳來一白的聲音:“殿下,淮中八百裏加急奏報!”


    兩人皆是一僵,隨後百裏初優雅地抬起頭,轉過身,神色如常地看向遠處的一白:“知道了,這就迴去。”


    隨後,他看著秋葉白淡淡道:“小白,你自與人在這裏采摘,本宮先行一步。”


    秋葉白見他神色平靜,仿佛方才他低頭幾乎吻上她不過是他的錯覺,她心情莫名其妙地有點兒複雜,隨後別開臉:“嗯,朝務為重。”


    百裏初點點頭,指了白十七和白十九留下來幫著秋葉白,便先行離開。


    秋葉白轉過身也不去看他離開的背影,卻隻覺得他華麗的衣擺掠過那些暗花淺草的聲音,低幽微涼,一路掠過自己心扉。


    她忽然抬手攀住一枝淺白梅,梅上碎雪紛紛落了下來,灑在她的臉上,凍得她一個激靈,順手抹了把臉,那些寒意順著皮膚浸入肌骨。


    她閉了閉眼,對著自己暗自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個人,知道他的優勢在哪裏,並且不以他的美貌為忌,反而極為善於利用他的優勢,她不蠢,知道他有意無意地誘惑著她。


    然正如佛家箴言,不管是風吹葉動,又或葉因風動,皆是心已動,這樣帶著唯心辯證論自己往日裏是最不屑的,而此刻卻覺得似觸及心脈,自己若是能被一個人的皮相誘惑,那麽隻能說不是她太淺薄,就是她……已經動了心。


    若是輕易就能百裏初動心,那麽阿澤呢,阿澤於她而言又算什麽,那一夜,她那一場‘奉獻’又算什麽?


    她是一個輕浮的人麽?


    又或者……她所動心的是一個人,而這個人偏生割裂成佛與魔的兩麵?


    這些紛遝而至的混亂念頭讓秋葉白無意識地緊緊地揪住那一枝白梅,骨節微微地泛白,幾乎將那一枝梅花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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