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陡然聽到秋葉白提起國師,第一個反應就是——秋葉白要找國師報仇!


    風奴壓抑住自己心中的慌張,警惕地道:“國師出去了。”


    秋葉白見風奴反應古怪,便愈發地確定心中的想法,方才在步輦裏的果然是百裏初。


    元澤……


    雖然理智上明白他和百裏初是截然不同的,但是情感上……


    她眸光沉了沉,輕歎了一聲,淡淡地道:“告訴你家主子,我已經領了聖旨,即刻就要出宮。”


    她頓了頓,複又有些自嘲地道:“當然,你家主子也許早就知道了也未可知。”


    畢竟,最終在聖旨上蓋章批紅的是攝國殿下百裏初。


    “什麽?”風奴一怔,有些反應不過來,但是秋葉白已經徑自直接朝內殿而去了。


    深深宮禁,幽幽宮巷中華麗的步輦在一幹白衣鶴衛的護送下向著明光殿的方向緩緩前行。


    “怎麽樣?”十六人抬的步輦之上傳來幽幽涼涼的聲音。


    老甄揣著拂塵走在一邊,微微顰眉:“麵相生得不錯,但是性子不好,太倔,又太過聰明,不是個好對付的。”


    百裏初懶懶地靠在華麗的雕龍扶手上,指尖敲了敲那扶手,輕嗤:“老甄,本宮要的是暖床的伴兒,不是個敵人,你老糊塗了麽。”


    老甄搖搖頭,眯起眼,露出個狐狸一樣的表情:“老奴從山裏一迴來,您就給老奴這麽大的‘驚喜’,老奴還沒迴過神來,但老奴瞅著,還是知道殿下您隻怕不光是想要個暖床的伴兒,隻怕還是想要個暖嘴又暖人心的乖乖罷。”


    味道不美的食物,現在的自家殿下是絕對不會動的。


    “人心?”鮫珠紗後忽然傳來輕笑聲,疏懶又淡漠:“那是個什麽東西,本宮不知道本宮還有沒有那玩兒,吃倒是吃了不少,說不得早就把自己的也吃了,也未可知。”


    “不過,老甄你說得有一點是對的,那丫頭是倔,這會子隻怕心裏恨毒了本宮。”百裏初輕歎了一聲。


    老甄點點頭:“哦,恨就被恨唄,您也不在乎罷。”


    百裏初冷哼了一聲:“本宮自然不在乎,本宮若是在乎,就不會動手,先下手為強,難不成要等著那丫頭和元澤難舍難分的時候再動手麽?”


    老甄笑著摸摸懷裏的拂塵:“嗯,殿下總是對的,您老就不要多操心,喜歡的話就把那丫頭弄進宮裏來睡就好了。”


    “老甄!”百裏初幽幽涼涼的聲音梭然冷了一分,竟有了點氣惱的樣子。


    老甄恭敬地微微躬身:“在,老奴耳朵不好,您這是要煙杆子?”


    說著,他就從自己袖子裏掏出一隻半透明鮫珠紗的煙袋子,裏麵一隻精致華麗的純金雕龍旱煙管隱約可見。


    那紅紗幔帳之中的美人忽然傾了身子靠近老甄方向的扶手,咬著後槽牙,直接拔高了聲音:“老甄!”


    老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哎喲,小祖宗,您可別叫了,老奴的耳朵可受不得您那內力。”


    老甄將那華貴的煙管慢悠悠地收起來,方才低低地歎了一聲:“殿下,您這事兒都辦完了,這會子又忐忑起來,又是何必?”


    隨伺在不遠處的雙白聽著兩人的對話,暗自歎了一聲,也就是甄公公才敢和殿下這般說話。


    紅衣美人忽然伸手一掀簾子,低頭居高臨下地睨著老甄,冷嗤:“本宮何曾忐忑,隻是看著那家夥大半個月裏天天擺著個臭臉,礙眼得緊罷了。”


    老甄摸摸下巴:“是麽,那麽殿下是什麽打算?”


    百裏初看了眼老甄,輕描淡寫地道:“本宮自有謀斷,不過是瞅著你素來愛揣測本宮的心思,今兒才就讓你嘴碎一迴!”


    老甄瞥了眼百裏初一臉矜淡的模樣,他細咪眼裏閃過笑意,卻搖頭道:“老奴是閹人,對付不了女人,這一迴還是不碎嘴了。”


    百裏初顰眉:“你在宮外的時日不短,在宮裏裏伺候那些女人的時日也長,竟一點心得都沒有?”


    老甄想了想:“嗯,沒有。”


    百裏初看了他片刻,甩下幔帳,冷嗤:“老貨兒,你這是想看本宮的笑話麽,本宮看你真真是皮子癢了。”


    老甄看著那幔帳裏溢出懾人的陰沉之氣,他唇角彎起狐狸一般的笑容,忽閑聊似地道:“話說老奴早年守過獸園,聽那獸師言及獵獸,若咱隻要寢受皮食獸肉,自然是展現咱最狠辣的一麵,將那會咬人的兇狠野物逼迫到精疲力盡,隨後一箭斃命,即可,但是若想要一隻漂亮兇猛的愛寵,卻要極有耐心,那獸和人一樣是有靈性的,想要能安然無恙地觸碰它光滑的皮毛,不光是使上最狠辣的一麵,還得有別的懷柔手腕。”


    雙白在一邊偷偷聽著,默默地點頭。


    紅紗幔帳之後的人影,幽幽冷冷地丟出一句話:“用過了,沒忍住,還是直接點兒,爽!”


    老甄:“……”


    雙白:“……”


    這是殿下第一次承認他在那位‘秋家四少’麵前失了平日裏的耐性麽,或者說他自己入戲太深而未知?


    老甄搖搖頭:“雖然老奴這輩子也沒有成過親,但老奴看那位麵相,也是個多情又寡情的,殿下原先的兩種謀劃從兵法上而言,亦皆算高明,隻是您這頭不能亂了分寸,有些事兒……”


    老甄頓了頓,斟酌著用詞:“譬如懷柔也並不是隻用手段,而是您得把對方當自己人,萬事萬物,最怕不過兩個字——一個字‘真’,一個字‘忍’,您是什麽樣子,便要讓對方看見您所有的樣子,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步輦的紅幔帳之後的人影並沒有動靜,老甄也不以為意,隻是慢悠悠地跟著步輦前行。


    到了明光殿,一白領著人匆匆迎出來,對著步輦恭敬地拱手行禮:“殿下,邊關八百裏加急奏報,兵部的人已經在候著了。”


    小太監們上前撩起步輦的幔帳,百裏初從步輦之款步上下來,漆黑幽涼的目光掠過老甄,隨後忽然輕嗤了一聲:“也是,左右在她眼裏,本宮也是壞得不能再壞了,那也不在乎更壞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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