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進去呢?協會的規定是死的,大不了告訴他們你還活著,今天不是過節嗎?有比這更好的新年禮物嗎?”


    新條彤撐著傘,滿臉的不理解。


    聖紋協會的確是為了保護陸海鬥選擇了偽造他的死訊,但海鬥是協會唯一的s級,那種死規矩完全可以為了他更改。


    “為什麽不進去呢?”


    “迴去那個家裏,就像以前一樣……安安心心地過年……”


    “一家人不是就應該這樣嗎?”他在心底問自己。


    任何人都需要愛,人類是很脆弱的,孤單了會難受,寒冷了會發抖……


    每個人都是被神眷顧的孩子,被愛著,被父母、被親人保護著,一點點長大。陸鈺的確沒給他一個算得上溫馨的童年,但他也從來沒有真正討厭過這個家……


    每一年過年,在院子裏玩鞭炮,等著熱騰騰的年夜飯,吃著香噴噴的餃子,好像這個世界就這麽大,要擔心的隻有明天的作業能不能交的上,做的事有沒有能讓嚴格的老爹滿意……


    可現在不是了……


    他從沒覺得自己是什麽孤膽英雄,非得要需要背井離鄉遠離親朋好友,好彰顯自己的悲傷孤獨。


    他隻是理解了一件事,僅僅一件,或許在別人看來微乎其微的事……


    他是陸海鬥……


    他所知的自己是個衰仔,五官端正脾氣好,但內心陰暗又潮濕,社恐,迴避與人交往,從沒喜歡過哪個女孩,也從沒有過偉大的夢想,可以說前半生過得相當憋屈,甚至不如路人甲。


    可他的血管裏湧動著君主的血,就像傳說中龍血會把人畜無害的食草動物兔子水牛都變成擇人而噬的怪物,那東西帶來了宏大的命運,卻也在一點點吞沒他的未來。


    他可以繼續當衰仔,丟下怪物後裔的身份,這身牛力去工地也有人招,但他看到了那邊的世界……


    屬於forsaken,屬於滿是欲望的人類,這個世界的陰暗麵……


    他將生與死放置於隨時可能傾斜崩裂的天平之上,繼續這條不歸路,不是為了別人,不是為了弘揚美德救苦救難,隻是因為自己的選擇。


    “呐……新條彤,你有沒有想過,假如自己和聖紋者毫無關係,會過上怎樣的人生。”


    少年的眸子微微轉動,透著大海般的深邃,依然盯著那棟雨幕裏的建築。


    “唔……”新條彤想了想。


    “應該會餓死吧,沒有紫大人我早就死了。”


    新條彤的迴答不出意外,她和聖紋協會緊密聯係,而自己不同。


    假如他依然是以前的那個衰仔,大概會被裹挾著,像是大多數的同齡人,拚命為了不喜歡的工作學著毫無用處的知識,啃課本,幻想著自己的努力能堆砌起未來的成功。


    然後求職,發現自己隻是資本家的奴隸,混份並不熱愛的工作,拿著可憐的工資,消磨人生。


    到了成家的年紀,被安排婚事,和不喜歡的人莫名其妙的結婚,生子,漸漸老去,等到七八十歲坐在院子裏曬太陽,被子孫們圍繞著死去。


    這是普通人的一生,大家做什麽,自己就做什麽,你不得不去做,要是你30歲還沒工作,40歲沒結婚,周圍的世界就會用嫌棄的眼神看你。


    為了生存,為了他人的期望,為了不辜負那些栽培你的人,為了他人口中的“為你好”……


    可他壓根就不需要那些,他的人生被這個世界支配著,滿足父母的期待,滿足社會的需要,和其它的孩子一樣接受家庭與社會的愛,在這台停不下來的跑步機上心神俱疲地奔跑。


    但並不會是永遠……


    沉寂了20年的齒輪終於轉動,當那宏大的命運撲麵而來,被壓抑的內心終於找到了契機,一個自己必須抓住的契機。


    無所謂組織,無所謂他人意願,這是獨屬於陸海鬥的意誌,唯獨自由的,屬於他的聖戰,任何人也沒資格阻止他。


    “夠久了……”


    海鬥眼中的光一點點凝聚,變得堅定如鐵,隱約間透出幽藍色的流芒。


    他不會再成為任何東西的奴隸,不會再因為任何人的願望而扭曲自己,做一個自私的人,做自己的君王,哪怕為此舍棄一切。


    他緩緩轉身,背對著那棟小別墅擺擺手,像是在向過去的自己告別。


    雨幕裏,少年的身影漸行漸遠。


    他沒有發現,別墅的書房裏,一個長相酷似陸海鬥的男人站在窗前,棕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倒映著少年逐漸遠去的背影。


    ……


    夜幕籠罩著整座城市。


    巨大的高樓林立在地平線邊緣,宛如一座座無言的墓碑。黃昏殘留的光輝在天的盡頭緩緩褪下,越來越多的燈火亮起。


    一棟高樓之上,內弗泰瑞朝著燈火爛漫的都市緩緩伸出手,仿佛要一把捏住這燦爛的光景。


    他一點一點地笑起來,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


    “夢,是時候該結束了。”


    他的聲音被忽然湧起的狂風吹散,下一秒,地麵忽然微顫。


    幾隻蝙蝠不安地逃向遠方,劃過漆黑的夜空。


    巨大的藤蔓衝破地麵,拱起的地麵將巨大的高樓衝得七零八落,仿佛童話《傑克與豌豆》裏升入巨人之國的豌豆巨藤,一瞬間就攀上高樓。


    四下生長的藤蔓瞬間將一座座高樓撐得粉碎,巨大的植物根莖撕開路麵,橫跨街區,纏繞著升入天際。


    三根藤蔓在1000多米的高空交織,仿佛海神的三叉戟狠狠插入這渺小的大地,整座城市的地麵狠狠一陷,仿佛有什麽巨大的東西在地底蠕動。


    ……


    “嗯……嗯……”


    “我知道了……”


    路邊,七海熊切臉上的表情一點點陷入陰沉,將暴雪號熄火,停在路邊。


    大雨還在下,密集的雨流劃過白色的車身,也劃過七海熊切陰沉的臉。


    他扶了扶額頭,拿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


    “喂,小晶……”


    “是這樣,哥這邊有個緊急任務,今天可能沒辦法及時迴家了……”


    “嗯,對不起。”他心情苦澀。


    父母早就去世,因為老爹曾經好心借出很多錢,到了全國經濟條件不佳的現在,七海家的親戚反而都冷漠至極,能避則避。


    以往的每一年,都是他陪著七海晶過年。


    他迴去總是很晚,文明地平線分部偏僻,又不通車站,迴家還不能用執行部的直升機這些公用交通工具,隻能讓他一個人騎著摩托迴家。


    每次七海晶都會弄一大桌子年夜飯,求個熱鬧。


    不同於家人團聚著吃熱騰騰的年夜飯,每次七海熊切迴到家,飯菜往往都已經冷了。


    淩晨空曠的水族館裏,留著溫暖的燈光。


    那傻丫頭就那樣等在桌前,一口也不動,傻傻地等著這位不盡職的哥哥迴家,好幾次趴在餐桌上已經睡著。


    七海熊切每次都輕手輕腳的進門,但依然會被這丫頭發覺。


    七海晶揉揉眼睛就又爬起來,既不抱怨也不賭氣,帶著微微滿足的笑,打算把飯菜都熱一熱。


    真是幸運,會有這麽好的妹妹……


    七海熊切麵色複雜地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


    那裏纏著厚厚的紗布……


    與獨角仙forsaken瑞索若斯一戰,為了拯救被困的女孩,他的手掌粉碎性骨折,碎骨紮入肌肉組織,手掌神經嚴重損壞,根本無法治療……為了防止感染,隻能截肢。


    如果七海晶看到的話,肯定會很擔心很難過……


    可他還是希望迴去,迴去那個有人在等著他的家……


    但是……自己是假麵騎士……


    “沒關係的,鳴神同學在咱家過年。”


    “哈!?”


    七海熊切內心的悲傷一瞬間被打破,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唿在他的臉上。


    “哈!?”他難以置信。


    “咳咳,小晶,你記得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萬一那家夥做出什麽禽獸不如的事立馬給哥打電話,不行我還是不放心……”


    七海熊切嘮叨著,腦海裏都是鳴神我渡摟著七海晶放肆得意的笑。


    “你可千萬別被他騙了,知人知麵不知心呀。”


    他感覺腦子裏一萬隻蟲子在爬,但心中的責任又壓不下去。


    “拜托,開著免提的。”鳴神我渡捂臉,自己在七海熊切這裏的評價還是一如既往的差。


    明明自己有家,幹嘛要在別人家裏過年?


    七海熊切皺著眉,但人總要做出抉擇,雖然他很想迴去,但七海晶肯定是希望他能以自己真正的想法優先。


    “小晶……”


    他掉轉車頭,明亮的車燈劃破長夜。


    “等著我……我搞定一切後就馬上迴去……”


    ……


    “攪拌……這樣,然後這樣。”


    七海晶試圖教會鳴神我渡如何製作蛋糕,但試了一通,她很遺憾地發現,這完全是對牛彈琴,這家夥要不就是用力過猛把雞蛋整個打碎,要不就是把麵粉搞得到處都是。


    “你是野生動物嗎?”七海晶嫌棄地瞪了鳴神我渡一眼。


    她剛剛不注意,就有兩隻雞蛋直接被鳴神我渡偷偷生吃了,直接敲了蛋殼往嘴裏灌,簡直像個野人。


    這樣一來搞得做蛋糕的雞蛋有點不夠,差點氣的七海晶把這家夥揍了一頓。


    來來迴迴耗費了兩個小時,總歸才把蛋糕從烘焙箱裏拿了出來。


    七海晶俯下身子,細心地擠上奶油,一圈一圈組成好看的花邊。


    她的手在立川真蝗弄塌學校時就受過傷,直到此刻也還留著疤痕,最開始拿東西都會有些吃力,但此刻手卻穩得出奇,仿佛已經完全痊愈。


    “最後是草莓。”


    七海晶拿過桌上的草莓,這會她全程盯著鳴神我渡,總算是沒讓這家夥偷吃東西。


    纖細的手指靈活地舞動,隨著草莓被一個個點綴上蛋糕之上,總算是大功告成。


    她長出一口氣,雙手一合,把蛋糕端上桌。


    “老哥迴來估計要很晚。”她盤著腿在沙發間坐下。


    “年夜飯可以晚點做……”


    桌邊的窗戶開著。


    窗外是燈火爛漫、雨幕連綿,窗內是明亮溫暖、明窗淨幾,七海晶微微將臉頰邊的秀發撫至耳後,將那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隱藏。


    “這還是第一次……”


    “哥以外的人和我過年。”


    “所以,剛好給你過個生日……”她盯著鳴神我渡,將一支蠟燭插進草莓蛋糕中央。


    “你不是說自己也記不清生日嗎?所以我擅作主張……”


    “就今天吧,怎麽樣,吹蠟燭,許願,生日願望和新年願望一起,肯定能實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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