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迴去呀?紫很擔心你,來問過我幾次了。”布靈頓點燃了房間裏的另一盞蠟燭。


    平時他自己住,燭火一盞夠照明就差不多了。不過現在譎夜這個半人半forsaken的家夥擠進來,不知是為了亮堂些還是為了方便他仔細觀察現在的譎夜,他又點上了幾盞蠟燭,一副要把譎夜解剖了看看內部構造的眼神。


    “迴去?”


    譎夜愣了愣,嘴角無奈地抽搐了一下。


    “總不能讓她知道我現在是個怪物吧。”


    “那你怎麽辦?我們兩個大男人同居快一周了,你要是打算在這躲一輩子我倒是不介意。”


    “不過我想啊,紫那家夥不會因此就害怕你的。”布靈頓頓了頓,忽然一本正經地仰起頭,燈火映照在他古樹般褐色的眼眸中,顯得格外認真。


    “她是你的家人吧……”他托著下巴,一副有在認真思索的模樣。


    “哪有家人會因為你變成怪獸就遠離你的。”


    “而且,拜托這樣超酷的好吧。”


    布靈頓這種天真的家夥大概不能徹底理解家人的意義,他的父母很小的時候就丟下他離開了家,這家夥像是在荒野裏獨自遊走的小醜鴨,也不知道是怎樣的腦迴路能讓他一個人也過得悠哉悠哉。


    但就算是他,也明白家人就是這樣不會輕易割舍的東西,可譎夜卻不希望那個女孩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


    可能是太久的黑暗遮蔽了眼,他總有種下一秒就會脫手,失去一切的錯愕感。


    “隻要她能好好活著就好了,就算沒有我,她也已經足夠堅強了。”譎夜的頭微微垂下,像是被世界拋棄的小孩。


    “下次她來,就告訴她我已經死了吧……死在forsaken的襲擊中。”


    “你還真是冷血,麵無表情地要我告訴紫你的死訊。”布靈頓撇撇嘴“搞不懂。”


    “forsaken從沒有這麽頻繁地出現,這一次隻是前兆而已……”


    “我已經算不上人類了,災難即將來臨,且不說坎達斯會不會和兩大城一樣毀滅,就算我們僥幸幸存了下來,那之後,我打算肅清塔……”


    “可你沒殺過人,我認識的譎夜·伽離斯伽也不適合殺人。”布靈頓的印象裏,譎夜最多拿西瓜刀給人砍兩刀,根本就想象不出他會殺人。


    “必須有人來做。”譎夜握緊了拳頭……


    從我注入forsaken的血開始,就已經無法迴頭了,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好的做法,但我必須毀掉原來的塔,那樣,這個世界才會變好。”


    “可是……”布靈頓還想再說什麽。


    他這人除了對待實驗小白鼠有點殘忍,就算給他把刀,他也連割破別人的皮都不敢,正因如此才選擇了逃離“塔”的部隊,對於殺人,就算隻是“塔”裏那些奢靡享欲的神首,他也很抵觸。


    忽然,整個房間的燭火都搖曳了一下。


    “小心!”強烈的危機感潮水般湧來,譎夜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漆黑的裝甲從皮膚下生長而出,焦炭般的骨刺鑽破血肉,他轉瞬間化身原生體,身軀膨脹,本能衝上去,將布靈頓死死護住。


    “滋滋滋滋滋!”


    強烈的高溫一瞬間席卷了整個石屋,不僅是石屋,周邊的一切也陷落到幾乎令人失明的極度明亮之中。


    宛如天河滾滾,金色的光河瀑布滾滾而下。


    巨大的爆炸在整個城區的中央爆發,接近太陽的高溫導致熱空氣膨脹,海嘯般的巨浪像無形大手,一路碾碎所有周邊建築,甚至摧垮了附近的百米城牆。


    “唉?”


    街道上的行人中,有人被耀眼的光亮吸引,疑惑地抬頭,但下一秒就被洶湧的熱浪吞噬成渣。


    布靈頓所在的城區人口是四大城區裏最少的,大多隻是些窮人,但盡管如此,這樣毀滅性的爆炸依然像是死神的鐮刀,將接近半個城區陷入火海。


    人體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難以想象的超高溫汽化蒸發。


    那一天,一擊擊潰天災級forsaken的金色光束,居然再次爆發,而目標正是譎夜所在的小屋。


    熔岩滾動的深坑之中,漆黑的骨架幾近粉碎,漆黑的裝甲已經完全碎裂,就連裝甲之下譎夜原本的臉頰都變得麵目全非,暗紅色的血肉像是被炙烤的牛排,艱難地附著在逐漸崩潰的骨架之上,滋滋地冒著蒸汽。


    “啊……啊……”


    譎夜整個人近乎被燒成灰燼,足以擋下羽鐵的外甲肌肉全部崩潰,大部分的血肉都被這一擊消滅成渣,隻剩一點點散落著殘渣的骨架支撐著。


    他顫抖著,已經再無血肉的雙膝重重跪下,漆黑的心髒隻剩一半,緩慢地輕微抽搐,依然剩著最後一口氣。


    如果是當天那樣一擊湮滅天災級forsaken的攻擊程度,他現在已經連渣都不剩,火化流程都省了,但這一擊的威力顯然不比那天,盡管如此,也已經將他逼到了生死邊緣。


    他的麵前,高溫與塵埃緩緩散去,居然還留存著一小片完好無損的空地,布靈頓就躺在那空地之上,完好無損,隻是被削弱後的震蕩震暈了過去。


    幽綠色的電芒像是屏障,隔絕了毀滅一切的高溫與風壓。


    在毀滅性的一擊來臨前,譎夜的本能激發出了幽綠的電芒,他完全可以把屏障整個套在自己身上,加上自身卓絕的防禦,說不定現在還有行動能力,但事態緊急,屏障不可能同時護住兩個人……


    “喀啪!”譎夜雙腿幹瘦的骨骼再也支撐不住,猛地斷裂粉碎。


    他狠狠栽倒,熾熱的熔岩灼燒全身,猩紅的眼球首先開始再生,至少要先恢複視力。


    但突然,白色的漣漪從黑塔的中心蕩漾而開,覆蓋整個城區,一圈圈的白色漣漪席卷而過,沒有聲音,也沒有破壞力,隻是帶著輕柔鋪散而開。


    眼球的再生瞬間被抑製,那些觸須般蠕動的組織細胞像是被澆了一瓢冷水,一點點地萎縮下去。


    兩枚大號的羽鐵弓弩從背後射來,狠狠貫穿滿是裂痕的肋骨,拖拽著毫無抵抗之力的譎夜,從深坑中一路翻滾而出。


    昏暗、熾熱,哪怕是這些天來和forsaken的戰鬥,也不曾有過這樣劇痛的時刻。


    譎夜像是被丟進燃燒的壁爐裏的毛絨玩偶,渾身焦黑,接近粉碎,卻又被野蠻地拉扯而出。


    他狠狠撞碎一棟低矮建築的殘渣,殘破的左邊肋骨遭受重創,原本足以承受洲際導彈轟擊的高強度骨骼此刻已經脆弱得如同廉價防盜窗,漆黑的碎片在空中飄散,像是幾截斷裂的煤塊,被碾碎在地。


    “快!快!快!壓製住這隻forsaken!”


    譎夜像是破舊的玩偶般被扯到部隊前時,一眾的士兵都愣住了,手裏拿著羽鐵長矛,一時竟然不知道應該刺向哪裏。


    因為此刻的譎夜也就隻剩一個焦黑的頭顱算得上完整,整個軀體隻剩下少得可憐的碎肉,像是被野獸啃食的殘渣般連在骨骼之上,雙腿的骨骼已經粉碎,左半邊肋骨也是如此,隻有那顆漆黑的心髒還在緩慢地跳動著,像是垂死上岸黑章魚。


    這些士兵從來隻見過強大到能夠把人類輕易碾壓屠殺的forsaken,在那些擁有力量的怪物麵前,他們心底都那麽恐懼,此刻的行動卻輕鬆得像是個玩笑。


    “這真的是forsaken?”


    麵前的譎夜,虛弱得連一隻野貓都能輕而易舉地殺死他。


    隻有極少數負責指揮這場行動的神首清楚,這家夥是多麽可怕的怪物。


    那可是日珥炮達摩克裏斯,動用太陽起源石板的力量,理論上連曾經令人類望而生畏的天災級forsaken都可以輕易湮滅,但這家夥居然扛了下來,還剩下最後一口氣。


    那顆漆黑的心髒哪怕是經受了這種程度的高溫,加上起源石板area(領域)全開的壓製效果,居然還在緩緩的再生,像是打不死的小強。


    起源石板area(領域),並不是需要專門發動的石板,它所在的區域會自然而然的形成一定範圍的領域,範圍剛好囊括著坎達斯的大部分區域,這也是為什麽坎達斯長久以來在三大城中,每次遭受forsaken襲擊都是從城外攻入,往往在靠近領域的區域就被壓製,力量削弱。


    密密麻麻的士兵後方,一襲金邊黑袍的男人嘴角勾起。


    真是諷刺,赫利俄斯死後,他化作灰燼的殘骸反而補全了起源驅動迴路最後的缺失,讓原本無法使用的日珥炮恢複。


    這次也是……


    他緩緩扭頭,看向熾熱一片的黑塔頂層,日珥炮的發射沒那麽容易,就算補全的迴路,依然需要有人操控sun(太陽)這塊桀驁不遜的石板。


    到底不是赫利俄斯,被他們選為“光榮的神罰執行人”的倒黴蛋也隻是堅持了三個唿吸,威力比起赫利俄斯那次要遜色太多,不然恐怕整個西城區都會變成灰燼。


    “雜碎,你們在猶豫什麽!”


    嘉斯珀憤怒地從人群中衝出,看著譎夜,他的雙眼快要噴火。


    “這個邪惡的雜種,他是forsaken,你們還在等什麽!”


    他說著,明明沒什麽下刀的地方,但還是抓起羽鐵長矛,對著譎夜的左眼狠狠刺下。


    “我從一開始,就很不喜歡你的眼神啊!”


    羽鐵長矛輕而易舉地撕裂眼球,沒有黑血噴出,譎夜全身的血液在日珥炮達摩克裏斯的轟擊下都已經全部蒸發,高溫與強烈到快要讓人昏厥的劇痛麻痹著神經,就連長矛刺穿眼球這件事,他甚至都難以感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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