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被世界埋葬,在冰原之下永恆沉睡,屬於諸神時代的故事。


    昏昏沉沉,充斥鼻腔的是刺鼻的血腥味,少年倒在地上。


    周圍人聲嘈雜。


    “打死他,嘉斯珀大人!”


    “譎夜這個小雜種,現在囂張不起來了吧。”


    “他真是自尋死路,連神之翼部隊的提案都敢反抗!”


    他宛如陷落巨大的漩渦中央,嘈雜的人聲,身體的劇痛,褪去色彩的一切都像是要將他淹沒,哪怕閉著眼,他也清楚,那些人都希望著他輸掉,或者說,他本來就應該輸掉……


    少年聽著,視若無睹。


    模糊的視野中,一隻雪白的飛鳥掠過。


    是沒見過的鳥……不是翼龍那樣的龐然大物,雪白得像是山巔的白雲……


    真好啊,那樣自由的飛翔,肯定,能見到更遠的風景吧……


    可來不及多想,他咬著牙,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艱難地爬了起來。


    這是第5場決鬥了,老實說,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戰績了,一個毫無背景的單身漢,打贏了神之翼的四個小隊長,贏得了與總隊長嘉斯珀決鬥的資格。


    為什麽呢?為什麽要這麽拚命?


    他的眼底,烈火熊熊燃燒,像是焚盡邪惡的熾炎。


    這裏是實力為尊的世界,人類的文明被那些強大無比的怪物,forsaken,壓縮到幾塊小區域裏,苟延殘喘。


    人類總共三座主城,坎達斯、拉萊耶、奈克特,相隔甚遠,但互相聯係,均由人類首腦“塔”組織管理。


    而他所在的,就是夢境之城“坎達斯”。


    神之翼第三部隊隊長嘉斯珀對“塔”發出提議,篩選這片區塊裏沒丈夫的女人,接到部隊的集中住所,美其名曰“保障”,但實際上是做什麽譎夜很清楚。


    部隊都是青壯年,精力旺盛,forsaken的上一次突襲,造成了超過700平民的傷亡,足足殺光了四個衛兵隊,現在正需要滿足這樣的生理需求來鼓舞士氣。


    很殘酷,沒辦法,這個世界本就這樣,人們光是活著就已經竭盡了所有的力氣……他本可以找這些借口,搪塞過去就好了,視若無睹就好了,他也是軍隊的一員,對抗集體意誌,相當於徹底失去立足之地。


    可他不能……


    他有……要保護的人,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那個人再受到傷害……


    他拒絕執行這項提案,但以“塔”製定的法律來說,嘉斯珀的提案合情合理。


    “塔”的管理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人口眾多,forsaken的襲擊越來越頻繁,而除了少量“羽鐵”,根本就沒有能傷到它們的東西……


    生存空間在壓縮,像是狼群每次都撕開牧場的一角,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不安在蔓延,饑餓、爭鬥、犯罪發生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每天都會有人餓死,因為搶奪食物被殺,犯罪者被一個個處死,卻還是不停的有人活不下去隻能鋌而走險。


    坎達斯已經快完蛋了,一點點沒有地位的婦女會怎樣,對於上位者來說完全無所謂,人們更需要的是“神之翼部隊”的守護,來穩定人心。


    大眾的利益?狗屁,當善惡的天平即將翻轉,人性被逼迫到生存極限,如果丟棄原則就能換到一線生機,那麽人類會無恥的,哪怕跪著,也要活下去。


    他很清楚現在的狀況,提案通過幾乎是眾望所歸,但那個女孩會怎樣?她什麽都看不見,像是清澈懵懂的小羊羔,落到那些餓狼手裏,會變成什麽樣?


    隻有一種辦法……


    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世界,法律允許賭鬥,而譎夜寫出挑釁信件,一個人挑釁整個駐守坎達斯的“神之翼”部隊,在信裏幾乎是把這些家夥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終於讓對方答應了這場賭鬥。


    按照規定,譎夜得在角鬥場挨個打倒所有“神之翼”的隊長,那樣才能讓對方放棄提案,如果他輸了,就要自己跳進鍋裏,被煮成爛肉,被這些贏家吞食。


    嘉斯珀抓住了他的頭發,長長的頭發被擰在前者有力的手中,狠狠甩出。


    他剛剛爬起,此刻整個麵部又砸進角鬥場泥濘的地麵,早被打斷的鼻子已經痛的麻木,隻是衝來一陣陣的眩暈。


    前麵的幾個小隊長倒還好,畢竟他們隻是“玩玩”,而自己是賭上了性命,兩者覺悟不同,憑借著他野狗般死咬住不放的戰鬥方式,最終贏到了這一場,已經是傷痕累累。


    “我記得你,小兵。”嘉斯珀一腳踩在他的手掌之上,強大的壓力讓指骨傳來輕微的骨裂聲,劇痛逼得譎夜漲紅了臉。


    “你有個妹妹吧,哼,我記得是叫……紫。”


    他愈加發力,強大的力量壓的譎夜的手掌都在變形。


    “看你這副急的拚命樣子,真把她當妹妹了,這麽漂亮的女人都不碰。”


    “不過是一個死瞎子,現在坎達斯內憂外患,除了皮肉,她這樣的廢人,對人類沒有任何貢獻,應該感到榮耀才是。”


    “放心,之後我會好好享用。”嘉斯珀的臉上已經露出勝者病態的笑,麵色潮紅。


    “等你變成一鍋肉湯,真想看看她喝下去後,知道真相,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啊……”


    譎夜贏不了嘉斯珀,從根本的實力上,就不是一個級別……


    他們麵對的敵人是forsaken,“神”一般的偉大之物,要以肉體凡胎對抗神明,可想而知“神之翼”是多麽強大的一支部隊。


    有天賦,有韌性,像野狗一樣,在死亡之前絕不停下腳步,可那又怎樣?


    這個世界,從來不是你足夠努力足夠堅持能成為人上之人,有人生來就在羅馬,有人生來就是牛馬。


    要活到最後,踩踏著屍骨爬到頂點,就隻有……不擇手段,犧牲一切……


    嘉斯珀,意為寶石,因此,他也有著“蒼藍之寶石”的稱號。


    嘉斯珀的雙親都是“塔”的高層,他更是坎達斯主力部隊“神之翼”的隊長,接受過隻有“塔”能做的身體強化,武技和戰鬥經驗也都是天壤之別。


    “但是……不能輸……”


    譎夜咬著牙,奮力一蹬,漆黑的長發大片大片被扯斷,頭皮殷紅一片,卻成功讓他掙脫束縛。


    他猛地抓住一把沙子,握入手心,狠狠出拳。


    果不其然,嘉斯珀下意識地做出了護住眼睛避免沙子入眼的動作,同時也是完美的格擋,無論他是拋沙還是握著沙出拳,要有效都絕無可能。


    但譎夜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停頓了一刻,故意露出破綻,佯裝拋沙。


    以嘉斯珀的反應速度,瞬間踩中了譎夜握沙的手掌,卻不料……


    “你中計了!”


    譎夜歪嘴,骨裂的單手隨著吼聲狠狠往嘉斯珀毫無防備的下麵插去。


    “千~年~殺!”


    眾人大跌眼鏡,一個個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像是有人在他們眼球背後打拳擊。


    “啊!啊啊啊!”


    嘉斯珀,這個平日裏暴龍般勇撼,傷齒龍般機敏的戰士,此刻秀氣的臉漲得通紅,青筋暴起,發出殺豬般的慘嚎,摔倒在地。


    “再狗叫一個試試,你tm的!”


    戰鬥已經結束,看樣子嘉斯珀那副慘相,已經沒有再起之力。


    每個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但角鬥場中央的譎夜卻忽然抬腳,對著嘉斯珀的命根子瘋狂踩踏。


    “戰天鬥地一挑五,我叫譎夜你記住!”


    “我譎夜·伽離斯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揍得就是你這種種馬,sb。”


    圍觀群眾人都傻了,嘉斯珀長得很秀氣,白皙的臉龐笑起來像是沐浴聖光,天使拂翼,是很多戰士心中的引路人,懷春少女的夢中人。


    此刻,這張俊俏的臉卻被揍得鼻青臉腫,幾次強忍著劇痛想要爬起來,卻被譎夜極其無恥地重創命根。


    “神之翼隊長了不起啊,裝逼我讓你飛起來!”


    “今天我就廢了你的作案工具!”


    譎夜也被打的氣喘籲籲,整張臉被地麵的沙石刮的血淋淋,此刻卻意氣風發,雙手叉腰,支撐著重傷的身體,猛的一躍,空中一個托馬斯大迴旋燕式飛踢。


    他如狼似虎,正要為嘉斯珀斷子絕孫,卻被反應過來的人群淹沒。


    觀戰的大多是神之翼的士兵,雖說戰鬥已經結束,圍觀見證的人太多,難以作假,按照“塔”的規矩,他們本能左擁右抱美人入懷的提案算是徹底黃了。


    但譎夜囂張至此,不僅以無恥的手段贏了,還當著“神之翼”的麵暴揍他們的老大,簡直是欺人太甚。


    “揍死他!”


    “譎夜你這個狗雜種!怎麽敢這麽對嘉斯珀大人!”


    “無恥之徒,陰險小人!”


    “打死他,把他命根子也打斷!”


    “太囂張了!欺人太甚!”


    人群一湧而上,像是發了瘋的水牛群,將譎夜徹底淹沒。


    ……


    “聽我說啊,我今天……”


    少年靠著牆,痛的抽氣,卻又壓低了聲音,盡量顯得語氣若無其事,不讓女孩察覺。


    他半躺著,整張臉已經被揍成了豬頭,鼻血橫流,全身都被揍得浮腫,青一塊紫一塊,左掌扭曲,關節脫臼,活像隻泡腫的死豬,清澈的眼裏卻透著該死的溫柔。


    “看到了一隻白色的鳥,沒見過的鳥。”


    “純白的,嘴巴尖尖的,黃色,但是沒翼龍那麽長,也比翼龍好看多了。”


    “夜哥,你沒事吧?”


    簡陋的破屋裏,女孩坐在小木凳上,低頭編織著木簍。


    女孩編的很認真,旁邊已經放著不少成品,看樣子已經做了許久,顯得有些疲憊修長的脖頸上帶著些許汗珠,紫色劉海貼在光滑白皙的額間。


    她鵝蛋臉,肌膚白裏透紅,一頭柔順的紫發緊貼著飽滿的額頭,那是怎樣漂亮的眼睛,眼睫毛長長的印在雙眼皮上,一雙眼睛大大的,瞳孔是少見的淡紫色,略帶渾濁。


    興許是被頭發蓋太久了,紫的眼睛有點紅,不過卻濕漉漉的,幹淨而又純粹,閃爍著點點的光。


    “我能有什麽事?”譎夜摸了摸被揍成豬頭的臉,下體還傳來一陣陣的痛,暗罵著嘉斯珀的走狗們下手真狠。


    “我聽說街上的小孩說了,你和神之翼的隊長打了一架……肯定,又滿身是傷了吧。”


    “哈……哈哈,沒有沒有,就那種小角色,我一隻手能打十個,哪會受什麽傷。”


    他說著逞強的話,勉強扶著牆站起身,找了個還剩點水的盆,轉過身去,一下下地擦著臉上的血汙。


    這一迴,他突然覺得有點慶幸,幸好紫看不見,不然,自己這副慘樣,就算說自己壓根沒事,也騙不了紫。


    可熟悉的溫暖從背後傳來,他忽然一愣。


    女孩柔軟的雙臂抱住了他,毫不避諱地緊貼著他的後背,摸索著,纖細的手指拂過他血糊糊的臉。


    “對不起……夜哥……”女孩摸過他的臉頰,哪怕是個瞎子,也該清楚他被揍成了什麽慘樣。


    “哪有什麽對不起……”譎夜頓了一下,聲音有些低沉,轉身摸了摸女孩的頭。


    “我們是一家人啊。”


    什麽也看不見,可女孩的心卻像是明鏡似的,這個世界這麽淒苦,要活下去,真的很不容易……


    “是為了駁迴神之翼的提案吧,其實,夜哥,沒必要的。”


    “你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把我交出去就好了,那樣你就不用這樣拚命……”


    “嘖……”譎夜撇了撇嘴,“別說這種話,隻是疾病而已,塔有能治愈任何疾病的奇跡之力,我一定會搞到手的,你不會死的。”


    “到時候,說不定眼睛也能治好。”譎夜從來不是天真的孩子,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哪怕是人類內部也是如此,天真的人,根本就活不到此刻。


    事實上,“奇跡之力”的存在,為坎達斯的所有人所知,無論是疾病,還是斷手斷腳,甚至瀕死,隻要接受到“塔”的治療,都能恢複如初,乃至於“眼盲”。


    但對於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說,那隻是傳說,奇跡之力或許隻是穩固人心,不存在的東西,但多少是個希望……


    紫得的是很少有的病,她體質向來不好,小時候他們兩家關係就很好,但譎夜的雙親在城外死後,紫唯一的親人,她的媽媽也得病去世。


    她一個瞎子,眼睛看不見,身體嬌弱,有著漂亮的臉蛋反而不是什麽好事。幹脆,譎夜就把她接到了自己家,至少這樣,女孩的生活或許能好過一些,也能有人照顧。


    紫就像他的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是無法取代的……家人。


    “紫,記住,我永遠不會放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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