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存聞言一愣,有些摸不準地道:“也許他不會紮紙人,他知道哪裏有現成的紙人?”


    楊凡搖頭道:“天很黑,不需要紙人紮得有多好,有個樣子就行。更何況,如果強取別人紮好的紙人,會留下破綻。”


    何存道:“這……那又是為何?”


    楊凡沉吟半晌,總覺得心神不寧,道:


    “我出去看看,你別去,顧好這裏。”


    何存點頭道:“師父小心。”


    楊凡便開門出了院子。


    此時已是三更時分。


    楊凡快步出了水明坊,小心地避過巡夜的士兵,來到一個路口。


    他躲在角落陰暗處。


    隻要他不動,就不會被士兵們發現。


    並且,從這裏可以遠遠看見碼頭,也能察覺到附近幾個街坊的動靜。


    黑夜之中,安靜得讓人發慌。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等到楊凡都快懷疑馬忠走到半路撐不住死了,才終於聽到異響。


    轟!


    視野之中,火光衝天。


    不是在碼頭,是在前方不遠處,另一條街坊之中。


    “走水了,走水了!”


    “快出來救火啊!”


    一時間,黑夜的寧靜被打破。


    楊凡一邊往那邊跑,一邊心裏充滿了不解:“他怎麽會選擇用火燒?不應該啊!屍體會看出來的,再說,聲音也……”


    正疑惑著,他就聽見了孩子的慘叫聲。


    “啊!啊!好燙,好燙啊!”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救命啊,救我!救我!”


    楊凡的腳步慢了下來。


    他看見了,前方是一座祠堂,許多人在救火,但火勢實在太猛了,一時間滅不下來。


    士兵們過來了,就在他們推開人群,詢問怎麽迴事時,祠堂裏發出了一聲怒吼。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從燒得開了一半的大門中,楊凡看見了裏麵的情景。


    馬忠手裏抱著一個小孩,兩人身上都燃起了火焰。


    孩子在慘叫。


    馬忠在怒吼。


    他的頭發都燒了起來,炙熱的火光中,他的絡腮胡成了火焰胡須,襯得他如神似鬼。


    隻聽馬忠吼道:“幹你娘的狗皇帝!遲早有一天,你會被天下人殺死,被推下帝位,像我一樣慘死!”


    “王爺!臣下對不住您,保不住少主。”


    “但是王爺放心,我絕不會讓少主受辱,我這就帶他來陪您。”


    “少主不哭!少主,要像個男子漢!”


    孩子果然漸漸不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祠堂燒塌,大火焚毀了一切。


    來救火的附近百姓議論紛紛:“這說的是什麽啊?”


    “好大膽,居然敢罵皇帝!”


    “我好像知道他是誰了,我聽說風陵郡王反了,風陵郡王府都被滅了,但是有個小兒子逃了出來。”


    “這……你是說,剛才那孩子是風陵郡王的小兒子?”


    “看來是的,那大漢應該是護衛。”


    士兵們也反應過來,領頭的人臉色大變,喝道:“居然敢妄議朝廷大事,都給我拿下!”


    百姓們紛紛逃竄。


    混亂之中,楊凡早已離開。


    他慢慢迴到了水明坊小院前,敲門後,被何存迎了進去。


    來到房間中,何存看著楊凡臉色不太對勁,問道:“師父,怎麽了?我好像聽見有些吵鬧,看天色,那邊都亮了起來。”


    楊凡道:“是祠堂燒了。”


    “什麽?”


    何存驚道:“這是怎麽迴事?”


    楊凡道:“我說的話,馬忠確實聽進去了,但,他應該覺得……那樣做還不夠周全,還可能惹人懷疑。”


    何存問:“所以他選擇了用火?可是隻有一具屍體,不是更會讓人懷疑嗎?”


    “不是一具屍體。”


    “什麽?”


    “不是一具屍體。”


    楊凡看著他道:“他手裏抓著個孩子,叫他少主。”


    何存臉色微變:“死的?”


    “他會叫。”


    房間裏一陣沉默。


    房門外,小郡王聽到這,起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躺到床上,用棉被把自己包裹起來,直到眼前全是黑暗。


    “父王父王,馬叔死了,還有另一個孩子因我而死。”


    “父王父王,我該怎麽做呢?”


    他喃喃著道。


    可惜他的父王已經死了,再也不能教他了。


    “父王,老祖宗到底在哪呢?他真的在小林縣嗎?”


    棉被裏再沒有聲響。


    這一夜,許多人徹夜未眠。


    第二天。


    何存早早出門,買了包子迴來。


    楊凡拿了幾個,進了小郡王房間。


    自己慢慢吃一個,看著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


    隻見他雙目紅腫,滿眼血絲,一舉一動卻仍是貴公子的風度。


    楊凡笑道:“多日流離失所,休息不足,還能有如此風采,不愧是風陵郡王的兒子。”


    小郡王吃完後,四下看了看,似乎找不到什麽東西,問道;“有沒有幹淨的布?”


    楊凡道:“擦嘴嗎?用袖子湊合一下吧。”


    小郡王沉默了會兒,慢慢用袖子擦起了嘴。


    楊凡道:“這樣就對了,接下來你要學著像普通的小孩那樣生活,我會讓他們把你當尋常人看待,這樣有人過來搜查時,才不會露出馬腳。”


    小郡王道:“我知道了。”


    楊凡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楊刻。”


    “我就叫你小刻吧,小刻,你知道馬師傅的武功到了什麽境地麽?”


    “馬叔是養氣境,好像,好像即將打通任督二脈。”


    “哦?”


    果然是練力境之上!


    楊凡眼睛一亮,問道:“你似乎對這些很了解,跟我說說武道境界的劃分吧。”


    楊刻點點頭,便將境界劃分和楊凡說了。


    楊凡聽完,心道:“這個世界的武功果然非比尋常。”


    據楊刻所說,世人認可的武道境界共有四個。


    分別是練力,養氣,洗髓,凝丹。


    每個境界又分為不同的層次。


    比如初入練力境的標誌是風聲唿嘯,接著便是空氣炸響,到最後達到無意而動、自然勃發的境界,才是巔峰。


    修為達到凝丹境,便稱作“真人”,壽命達兩百歲,已然超凡脫俗。


    據說馬忠口中的楊家老祖宗,便是一位真人,至今年歲不足二百。


    所以風陵郡王認為他還沒死,而是待在某個地方閉關,希望突破到傳說中的開天境。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武道的路如此廣闊!”


    看見了前路,楊凡隻覺心胸頓時開闊許多。


    他對楊刻道:“我過些天再來看你。”


    說著起身便走。


    “等等。”


    楊刻喊住了他。


    他:“怎麽了?”


    楊刻道:“我可以叫你哥哥麽?”


    “為什麽?”


    “你有點像我大哥,我大哥也是一個很細心,很厲害的人。”


    楊刻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麽,嘴角微微一勾,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不過酒窩很快消失,他沉默地,有些緊張地看著楊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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