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陽光格外炫亮,春風拂過,槐樹葉嘩嘩響,將光線碎成許多光斑。


    不知過了多久。


    清風徐來,一位美人飄然進院。


    眼眸深邃似湖水,嘴唇不妝而赤,一襲黑裙襯托出腰身玲瓏,凹凸有致。


    果然人靠衣裝,項小天正抱著小虎,不禁打量一番,“嘖嘖,頗有幾分姿色,你應該早點跟我說,幫你買些衣服…”


    “我沒說?”


    “額…好像說過,隻不過那時…我覺得吧,反正也摸不著,給你穿衣豈不是白搭?”項小天如實說道,和夏櫻說話不需要任何顧忌。


    “現在也摸不著,隻要我想,隨時可變幻成靈體。”夏櫻一本正經道。


    項小天微微皺眉,那豈不是能戳穿虛空?


    春風拂麵,旖旎思緒一掃而空。


    額?


    自己這是怎麽啦?


    “夏櫻,你姿色還行,以前可有什麽道侶?”項小天不知為何這麽問。


    還行?


    “你為何這麽問?”夏櫻蹙眉。


    是啊。


    自己為何這麽問?


    略微思索,糊弄鬼道:“你如今已有人身,萬一你那勞什子道侶過來要人,我好將你送給他啊。”


    “項小天,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夏櫻說道。


    “請叫主人,額…什麽事?”


    “叫不出口有點,我能看破謊言。”聲音很輕也很重。


    “你對我態度有兩次轉變,初識之時,恨不得將我粉身碎骨,嫌我是冤魂,見我能幫你修煉魂幡,留我性命。第一次轉變,是能看見我靈體,覺得我姿色尚可,飽飽眼福也不錯。第二次轉變,是我有人身,你的小腦驅動你的身體蠢蠢欲動。我可有說錯?”夏櫻眉角上揚,語氣不急不緩。


    項小天撇撇嘴,女人沒一個好騙的。


    “好了,我該修行了。”夏櫻看著對方吃癟,嘴角不由微微翹起,眼睛微眯,恍如星河流瀉。


    槐樹下,嬌小靈豹藏在斑駁光影中,前爪死死捂住豹嘴,身軀略微抖動。


    忽然,有影落下。


    那是柄鋒利鐵刀。


    “別,主人…你不能這樣,俺也…也很好看的,真…真的…你等俺以後化形。”


    虛空微漾,蕩出縷縷微型彩虹:“靈豹心底大駭,這主人對美女如此溫柔,對俺卻這般兇。不過想想他也不容易,長得這般醜,遠不如俺的小白虎好看,不然俺倒是不介意給他愛的豹抱。”


    倏~


    鐵刀落下。


    …


    半個月後。


    院外陣陣蛙鳴,沒能掩蓋鋥的一聲。那是劍鳴,聲音來自天地間,


    劍身如明月,光華照人,橫在半空,發出尖銳的破空聲,令人心悸。紫紅靈韻環繞其上,赫然是一柄靈劍,下品。


    “夏櫻,這柄劍叫什麽好?”項小天輕撫劍身,喜上眉梢道。


    “你這表情,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問我?”夏櫻嘴上冰冷,眉間已然神采奕奕。一是感慨,對方專門為自己煉製一柄劍,二是驚歎,對方居然真的能打造出靈劍。


    靈器不同於法器,對鑄造者神識、兵刃熟稔度極高,能鑄造出靈劍的人,必然是劍道大師。


    唰唰唰~


    數息後,夏櫻接過劍。一個潦草小字——夏,赫然醒目。


    “劍不錯,字挫了些。”夏櫻囁嚅道。


    虛空微漾:“夏櫻心中歡喜難以言表,內心思忖,雖然字體略微潦草,但我會將其當本命靈劍培育。”


    夜色漸濃,繁星漸明。


    盈盈笑意,頓時消散。


    夏櫻劍指虛空,目視煉氣一重的小白虎,口是心非道:“待我成仙,脫離某人束縛,定斬你!”


    項小天陰陽怪氣道:“我能看破謊言。”


    昂~


    感受到某種氣息,小白虎可憐兮兮。


    春風縈繞間,一道白芒劃破天際,來到小院,正是江小白。


    “小天?你這怎麽這麽多…”


    “哦,給你介紹下,這位是夏櫻,是…是…我某件寶貝的器靈,這小虎和豹算是我靈寵。”項小天支支吾吾道。


    “你這撒謊水平越來越差了,這位姐姐有血有肉的,會是器靈?”江小白眉梢輕擰。


    夏櫻攤開掌心,魂幡驟出,旋即化為黑芒沒入魂幡中。


    戮魂幡杵在半空,周遭滾滾魔氣,猶如沸騰的油鍋,泛起黑煙泡泡。


    江小白怔在原地,眉梢挑出驚訝的弧度,指著恐怖陰冷的魂幡,“小…小天,這麽漂亮的小姐姐,是這鬼物的器靈?”


    項小天聳聳肩,攤開雙手。


    江小白遞過來一玉瓶,訕訕道:“還剩一顆。”


    “不錯不錯,白仙子。”


    “你幹嘛取笑我?”


    “以前江良不就這麽叫你的麽,如今你終於正式踏足修界了。”項小天掏出一本薄薄功法,遞了過去,“上次靈緲園,忘了將《冰凝之氣》還給你。”


    江小白收下。


    微微挑眉,故作神秘道:“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哦?”


    “小龍你記得吧...”江小白在石桌前坐下,看到兩盤瓜子,便悠哉悠哉嗑了起來。


    “我弟弟啊,當然記得…不過聽說不是我爹生的,我離開北臨城之時來還灌了他一桶尿…”項小天坐在對麵,也嗑起瓜子,隻是瓜殼吐得滿地都是。


    “…”


    江小白無語,眉尖微皺,“咦?你是怎得知?喂喂喂…你這粗人,都堂堂道境修士了,還這般粗鄙。”


    項小天輕喟一聲,語氣無奈道:“聽說的,這算什麽好消息啊,真是的。”


    任誰聽到這種話,都會覺得不光彩。


    接下來江小白的話,讓項小天發懵。原來項大力死後,小龍和母親被王掌櫃安置在一處大宅子內。


    次年,小龍弟弟出生。


    “我方才路過,瞧見了對方,眉眼有幾分像你。”江小白說道。


    項小天大驚。


    難道這是父親的?


    “你快帶我去。”語氣頗為急促。


    “走。”


    月光如水,倆人漫步夜色。


    半炷香後,項小天停下腳步,杵在大街上,“我看到了。”


    “啊?你神識這麽強?這裏距離那足足有百丈開外。”江小白在他身側停下,略微震驚。結果,對方下一句話讓她差點大腦宕機。


    “天雷靈根。小白,這娃娃確實有幾分我小時候模樣,看來是父親之子…”


    江小白驚叫出聲,“你你你…這你都能看出來?你透視眼啊?”


    項小天微微一笑,旋即神識向四周蔓延。這附近七十八戶,除了那孩子,其餘人口二百六十三,其中有靈根者三十五人,甚至還有一位天靈根,可惜已是七十餘歲老人。


    “我猜的。”項小天聳聳肩,“這事暫時就當不知道吧。”


    江小白正欲詢問,旋即想到他現在四處漂泊,若讓人知道還有個弟弟…當然,實際是他堂弟。


    她輕輕頷首。


    “我明日準備離開。”項小天輕聲道。


    江小白很想勸他留在天星宗,千言萬語最終化為無言。良久,再次輕輕頷首,“保重。”


    幼時,詞不達意。


    如今,言不由衷。


    項小天昂首望天,今夜玉盤格外亮堂。


    月是故鄉明。


    “若他日縱橫四海,再迴來喊你賞月。”


    青影消失在茫茫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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