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太子府內,曲折的迴廊兩邊掛著燈籠,將旁邊的綠樹照得一直在晃。


    廊中,小瑾兒、小瑜兒正亦步亦趨地跟走在文茵身後。


    兩女內心都還記著白天的事情。


    殿下與文茵夫人親熱,她們偷看,並且心裏也期望著能被殿下寵幸。


    這肯定是被文茵夫人發現了!


    她會怎麽做……


    兩女心中七上八下,偶爾抬眼瞄一下文茵夫人的背影,都會恐懼得陷入窒息。


    走著走著,三人就來到了一個分岔口。


    文茵停下腳步,默默地站了一會,扭頭向右。


    “夫人,殿下的寢室在,前麵。”


    小瑾兒深深吞咽下口水,鼓足了勇氣出聲提醒。


    文茵迴眸一瞥,冰冷的殺意瞬間將兩女全身凍結,令她二人牙關打顫,瑟瑟發抖,動彈不了半分。


    “殿下睡在何處,我需要你說?”


    “夫夫人,奴婢沒有,沒有別的意思!”


    文茵夫人,一個人屠滅百鳥本部,甚至擊殺了羅網天字級殺手黑白玄翦!


    小瑾兒慌亂地解釋,麵對文茵的一個眼神,她甚至驚恐得連跪下都做不到。


    文茵扭過頭去,背對著兩女,幽幽說道:“記得我來太子府第一天,與你二人說過的話麽。”


    第一天?


    “記得,記得。夫人說的每一句話,奴婢都銘刻在心。”


    小瑜兒率先跪了下去。


    小瑾兒暫時還不明所以,但跪下總是沒錯的,於是也跟著跪了下去。


    “是嘛,記得便好。”


    文茵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右離開。


    “我已和殿下說了,今晚,你們二人過去侍寢。”


    “……”


    “……”


    兩女抬頭看著文茵夫人的背影,一時間都呆滯得無法言語。


    讓我們,去服侍殿下?


    “為,為什麽!”小瑾兒癡呆地喃喃自語。


    小瑜兒則從恍惚中迴神,若有所思。


    “瑾兒,你我想要繼續留在殿下身邊,就必須抱緊文茵夫人。”


    “我們……”


    小瑾兒唿吸一滯,眼珠動了動,也想明白過來。


    太子府很快就要迎來一位太子妃了,對方是魏國公主,嫁過來可不僅僅是一個人,更是一股勢力。


    文茵夫人現在極受殿下寵愛,但未來之事,誰又說準呢。


    夫人出身羅網殺手。她們兩個出身百鳥殺手。這出身比之外麵的風塵女子還不如,在太子殿下未來的後宮中,天然就是同一類人。


    她們兩個隻是最卑微的奴婢,隻有抱緊了文茵夫人,才能留在殿下身邊,甚至可以得到殿下寵幸。


    兩女對視一眼,互相攙扶著站起身來,整理好姿容,然後向韓宵的寢室走去。


    。。。。。


    這段時間,韓宵的快樂,外人想象不到。


    而遠在幾千裏之外的鹹陽,正有人因為韓宵鬧得非常不愉快。


    “玄翦身死,驚鯢背叛,這就是你自主處理的結果。掩日,你欠我一個解釋。”


    灰白的粗眉倒豎而起,狹長的眼睛充斥戾色,呂不韋一掌拍下情報卷宗,狠狠注視著對麵的黑鐵獠牙麵具。


    羅網組織在韓宵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身上,竟然一下子折損了玄翦和驚鯢兩個天字級殺手。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你掩日身在最前線,有臨機決斷之權,這就是最後的結果?


    玄翦,人死了,雙劍落入韓宵手中。


    驚鯢,劍倒是還在,人卻成了韓宵的人,淩霜之劍,名震江湖。


    羅網兇名赫赫的越王八劍,這下子完全成了江湖笑柄。


    呂不韋問責掩日,可掩日同樣無法理解。


    從小培養出的驚鯢,說背叛就真的背叛了,那個韓宵是怎麽做到的。


    曠修前去大梁查探消息,驚鯢還處於被封禁武功的狀態,說明這時候韓宵根本不敢信任驚鯢。


    可沒多少天的時間,驚鯢就能為韓宵反擊羅網,擊殺玄翦,這完全不合理。


    難道真的是,愛?


    “韓宵,他身上有古怪。”


    掩日的聲音,低沉沙啞,通過麵具傳出,像是北風中一棵老樹在搖晃,蕭瑟得很。


    “據夜幕的消息,與玄翦一戰,算上韓宵隻有四個人,墨鴉、紫女、驚鯢。艮師後來去勘察現場,發現了強烈的劍意殘留,不在玄翦之下。


    這道劍意,不屬於韓宵的烈陽劍氣,也不符合紫女所用的鏈劍。隻像是那把淩霜之劍。驚鯢的劍法,在短時間內發生了質的飛躍。”


    掩日也在懷疑人生的狀態下發現了一切的盲點。


    毫無情報的烈陽劍法,創造殘影的輕功,流芳後世的曲譜,再加一條,驚鯢的劍法,韓宵目前展現出來的東西,羅網居然就跟睜眼瞎一樣,半點情報都沒有。


    難道所有的這些,都是韓宵自創的嗎。


    不可能,他又不是孟子、莊子。


    孟子、莊子,人家讀過《易經》《道經》,有深厚的學術背景。


    韓宵是什麽情況,近十年一直被夜幕掌控,醉生夢死。


    況且,韓宵的實力也根本不是什麽武學奇才。他的這些東西,究竟是怎麽來的。


    幽暗的書房內,呂不韋坐在位子上,眼神閃爍,手掌拂過卷宗,微風吹得燈火搖曳。


    “你是說,韓宵背後另有其人,供給了這這一切。”


    掩日站立於光明與黑暗的交界,晦明變化中,誰也無法看清他的眼神。


    包括呂不韋。


    “可能性很小,即使背後有人,也不該完全超越羅網的情報。比起這個,我更傾向於,他是韓國的那一個。”


    “韓國的……”


    呂不韋捋起胡須,微微頷首,“出現了,那就不難辦。”


    “不好了,相邦大人!相邦大人!”


    突然,門外竟有驚唿之聲。


    “混賬東西,何事驚慌。”


    呂不韋走過去打開房門,餘光瞥了一眼身後,掩日早已不見蹤影。


    “相邦大人,是,是宮裏那位。”


    宮裏那位,即是當今秦王政的生母,趙姬趙太後。


    一聽到這位,呂不韋頓時變了臉色。


    該死,那個女人又發什麽瘋。


    “她,請相邦大人入宮。”


    瘋子!


    呂不韋不禁在心中暗罵。


    他如今已有五十歲,怎麽可能還像以前一樣。而且秦王政逐漸成年,有些事情當斷則斷。


    可偏偏趙姬這個女人,……


    “我知道了,下去。”


    “是。”


    ……


    無人可見的陰影處,掩日的眼睛閃動一絲戲謔的光芒。


    “趙太後,哼哼。呂不韋,執掌國政二十年,高處不勝寒,你該下來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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