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是羨慕不來的。


    半天月的護體罡氣很強,硬扛李沉舟三拳卻能不動如山,但他卻要終身保持童子身,沒有愛情,沒有子嗣。


    有幾個人能付出這等代價?


    有幾個人在身居高位的情況下,能夠忍耐幾十年?半天月的護體罡氣好似不動明王,因為他本心亦是如此。


    內心不動如山,才能修成最精粹、最穩固、最強橫、最堅硬的罡氣。


    金佛不壞身!


    半天月漆黑袍服無風自動,雙手從衣袖中探出,抓向李沉舟胸口,用的是以傷換傷、以命搏命的拚命招數。


    對常人而言是拚命,對半天月而言卻是最精妙的絕招,你打我一招我隻是掉根汗毛,我打你一拳能轟死你。


    就連歐陽飛鷹,也不敢和他換。


    李沉舟雙目血紅,天怒劍的魔性貫通奇經八脈,為他提供無窮動力。


    向後揮手,把劍背在後背。


    “既然你覺得我的拳頭不夠強,本座就用拳頭轟殺你,方才用了四招,按照開戰前的約定,還剩下六招。”


    李沉舟的聲音很嚴肅。


    他似乎在訴說一個真理。


    這個真理就是:六招之後,半天月和歐陽飛鷹,會死在城門之下。


    真理是不容置疑的。


    半天月剛剛升起的氣機,被李沉舟徹底壓了下去,歐陽飛鷹催動身法環繞著進攻,卻不敢靠近李沉舟半尺。


    “準備好了麽?拳頭來了!”


    李沉舟雙拳齊出。


    右手“獨陽獨剛綻奇華”;


    左手“孤陰孤柔逆奇流”;


    炸裂拳勁還未轟至,足下已經生出磅礴勁力,把兩人轟向半空。


    潛奇蟄伏衝雲霄!


    勁聚雙腿,貫勁入土,潛勁破土而出,直衝霄漢,最適合應對合擊。


    就算少林一百零八羅漢陣,也會被突如其來的勁力衝破陣型,歐陽飛鷹腳步剛剛落下,猝不及防,被勁力衝擊的歪了身子,不等他導氣歸元,拳勁已經轟在眼前,慌忙催動身法逃離。


    歐陽飛鷹以“飛鷹”為名,身法自然奇絕玄妙,恍若飛鷹般縱高伏低,李沉舟拳勁雖強,卻碰不到衣角。


    半天月凜然不懼,以攻對攻,和李沉舟一拳換一拳,入手處不是皮膚筋肉的柔軟,而是堅不可摧的罡氣。


    奇罡奇氣歸一宗!


    集中功力,形成一麵手掌大小的六棱鏡氣牆,守護身前兩三寸處,防禦力固若金湯,不亞於金佛不壞身。


    打不動李沉舟,卻感覺自己肋下忽然一痛,罡氣竟然有被轟破的跡象。


    半天月慌忙催動罡氣,想把李沉舟的拳勁擋迴去,刹那之間,半空中已經下起重拳暴雨,拳勁聯綿不絕,瞬間轟出數百拳,不轟碎敵人決不罷休。


    碎暴崩奇殺連環!


    李沉舟最喜歡用的殺招。


    沒有什麽特殊的技巧,就是連綿不絕的迅猛衝拳,隻要足夠重,足夠快,就算敵人有絕頂卸力心法,或者是頂尖護體罡氣,也會被拳勁轟成粉碎。


    漫天拳雨把兩人牢牢籠罩。


    李沉舟何等傲慢之人,他說用十招擊敗敵人,那麽無論是防守招數,還是雙拳連環的合擊,全都計算在內。


    換而言之,他隻剩下一招了。


    半天月全力催動護體罡氣,憑金佛不壞身硬抗,眼見拳影越來越少,李沉舟攻擊放緩,心中滿是得意之色。


    他的得意持續不足半秒。


    就在李沉舟停下拳影之時,歐陽飛鷹已經被轟倒在地,肋骨斷裂大半,經脈寸寸崩裂,髒腑盡數破碎,就算歐陽明日在此,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李沉舟,你……”


    “準備迎接死亡吧!”


    李沉舟的聲音很溫柔,很好聽,卻好似從十八層地獄傳來,帶給半天月無盡的恐懼,正要逃跑,卻發現拳勁已經轟在胸口,腳步頓時被拳勁止住。


    一拳、兩拳、三拳、四拳……


    每一拳均潛藏剛柔反複、奇正錯亂的餘勁,猶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專破各種護體罡氣,萬萬不能硬扛。


    半天月不想硬扛,但麵對李沉舟如神似魔的壓力,哪有逃跑的力氣?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重拳落下,看著重拳轟破護體罡氣,看著自己的肋骨被轟斷,髒腑被轟碎,看著自己像是一條葬家之犬,被轟倒在城門之下。


    “啪嗒!”


    半天月的麵具破碎成粉。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摘下麵具,除了吃飯的時候稍稍掀開一點,否則就連睡覺都會戴著,他當然也從不洗臉。


    因為他不想看到自己的臉。


    他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那是被司馬逸砍的,是他永恆的恥辱。


    這麽多年不見陽光,半天月的麵容病態的蒼白,有種說不出的詭異,雙目中滿是絕望,還有深深的不甘。


    用最後的氣力看了李沉舟一眼,半天月死不瞑目的歪了歪腦袋,軟塌塌的倒了下去,去陰曹地府中贖罪。


    李沉舟拍了拍身上的土:“我說十招殺死你們,就不會用十一招!”


    說罷,揮手射出天怒劍。


    天怒劍最喜歡高手的鮮血,早就已經按捺不住,順著李沉舟的勁力,把歐陽飛鷹和半天月刺穿,吸收他們的精元氣血,轉化為洗筋伐髓的力量。


    李沉舟握著天怒劍,感受著淬煉身體的暢快,感受著下屬的崇拜,自身氣機越來越強,有飛龍在天之勢。


    “諸位,隨本座攻破四方城!”


    李沉舟大步進入四方城,親信下屬一擁而上,快速占領城主府,隨後占據神月教總壇,收服所有的管事。


    臣服的委以重任。


    不服的重拳轟殺。


    冥頑不靈之輩,盡數祭天怒劍。


    “幫主,歐陽飛鷹的女兒歐陽盈盈被他送走,暫時不知去向,神月教總壇的文獻書劄,被半天月焚毀,有關皇甫家族的記載,隻剩下隻言片語。”


    兆秋息快速整理好情報,送給翻看四方城賬目的李沉舟。


    李沉舟擺了擺手:“歐陽盈盈,不過是個被慣壞了的大小姐,沒什麽值得在乎的,至於金佛不壞身,這門武功咱們都練不了,拿到也沒什麽用。”


    “幫主,您誤會了,神月教流傳的武功秘訣,包括龍魂刀法,全都保存的非常完好,被焚毀的是書卷,根據殘存的痕跡分析,與沙漠之甍有關。”


    兆秋息號稱“刀王”,對於刀法自是非常精熟,最先找的便是刀譜。


    幸運的是,他找到全部武功秘籍。


    不幸的是,半天月在書房布置了桐油和硫磺,把記錄西域隱秘的書卷,燒的毛都不剩,隻剩下一堆灰燼。


    “還有什麽異常之處麽?”


    “幫主,據說神月教有條密道,能直通沙漠之甍,屬下正在讓人找尋,大總管傳來消息,龐斑快要到了。”


    李沉舟眼中閃過精光:“你確定是龐斑快要到了,有什麽證據?”


    兆秋息道:“龐斑此次並不是獨自趕來四方城,他帶了黑白二仆,沈煉在此等了這麽久,多半是想……”


    李沉舟冷笑道:“這家夥多半是想借刀殺人,不對!分析有錯誤,沈煉不是這個算計,傳信給老五,讓老五分析沈煉的動向,我覺得這事有鬼!”


    “不對!不對!不對!四方城裏麵肯定有鬼!讓老五做分析,我要在今晚得到結論,今晚必須告訴我!”


    李沉舟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


    這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危險,似乎隨時可能有殞命的災劫。


    “老子要去會會沈煉!”


    話音未落,李沉舟飛掠而出。


    以權力幫的情報能力,李沉舟當然知道沈煉在哪裏,不足盞茶時間,便到了水月庵外圍,淩空轟出拳勁。


    “沈煉,你給我滾出來!”


    李沉舟懸浮在半空,好似仙神。


    馭虛踏空絕世奇!


    能夠虛空懸浮的絕世身法,既可以用於觀察敵人,也能在遭遇強敵時,用最快速度跑路,唯一的缺點,便是自身消耗非常大,最多維持兩個時辰。


    沈煉緩緩從水月庵走出,看著怒發衝冠的李沉舟,微笑道:“我剛才在和夫人打賭,賭你什麽時候找過來。


    我說你會在攻破城池後的兩個時辰內找來,最晚不晚於晚飯時間,冰雲說你會在明天早晨紅日初升時到來。


    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的更急迫。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我隻能迴答你,我不知道。


    我對著太陽發誓,我來四方城隻是因為太子的任務,招降歐陽飛鷹。


    萬沒想到,我前腳到達四方城,你後腳就發動了進攻,你應該感覺到瀕臨死亡的危險了吧,我也感覺到了。


    你可以用腦子想想,如果我知道這裏有必死危機,我還會來此麽?


    這就說明,我來的時候,肯定對此毫不知情,否則我根本不會來,更不會留在此地,等著龐斑來殺我……”


    沈煉露出幾分苦笑。


    這下真的是玩大發了。


    前番攻心術,實在是太過成功。


    龐斑對自己那是真的恨啊!


    恨得牙根癢癢那種恨!


    沈煉的話中有陷阱,如果對話的是柳隨風,肯定已經聽出,沈煉說的是來的時候不知情,沒說現在不知道。


    李沉舟沒聽出來。


    不是因為他的腦子裏都是拳頭,而是因為沈煉到達四方城後,除了逛街就是踢球,從來沒做過半點正經事。


    沈煉能找到什麽情報?


    這是找情報應該有的姿態麽?


    沈煉確實什麽都沒找到,否則早就已經跑路了,情報是鍾元帶來的。


    那是鍾元的任務。


    他奉命追捕兩個江洋大盜。


    張鐵樹!


    張烈心!


    兩人合稱為“鐵樹開花”。


    鍾元費盡千辛萬苦找到他們,從他們口中得知一樁隱秘,這樁隱秘就藏在四方城內,遠遠超出沈煉想象。


    沈煉聽到消息之後,最先的感覺是立刻跑路,緊跟著咬了咬牙,決定玩兒一個更大的,這才留在水月庵。


    至於李沉舟……


    李大幫主完全是撞上來的。


    沈煉發誓,自己真的沒有想要算計李沉舟,沈煉對他的算計,是想找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試試他的拳頭。


    拳頭對拳頭。


    聖戟對天怒。


    公平公正的來一場武者對決。


    別的什麽都沒想過。


    李大幫主,我真的沒想坑你啊!


    李沉舟冷冷的說道:“沈煉,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告訴我,四方城有什麽秘密,要麽就去死吧!”


    沈煉冷哼道:“李沉舟,你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你憑什麽命令我?”


    “就憑這對拳頭。”


    “你的拳頭似乎不夠硬!”


    此言一出,再也無需任何廢話。


    伴隨著猙獰的虎吼,兩隻拳頭狠狠地轟在一起,沈煉一沾即退,向著遠處的沙漠跑去,李沉舟緊追不舍。


    跑出三四裏後,沈煉騰空旋身,一個猛虎甩尾轟向李沉舟麵門。


    李沉舟雙手門閂般上下交疊,雙拳打出護體炁牆,密不透風,赫然是奇正交加覆華蓋,最好用的防守妙招。


    “李沉舟,我早就想試試,到底是虎嘯皇拳厲害,還是奇拳更強。”


    “沈煉,在煉體方麵,你可能比本座勝出一籌,但在拳法方麵,你沒有半分勝利機會,你的結果隻有敗!”


    “拳頭不是用嘴說出來的。”


    “本座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是真正的重拳,沈煉,接我一招!”


    李沉舟破空飛起,重拳轟出。


    大巧若拙奇中藏!


    拳勁至大至剛,直來直去,渾厚的功力形成天藍色氣爆,轉瞬間蔓延至方圓十丈,四麵八方盡數剛猛拳勁。


    “吼!”


    沈煉沉腰墜馬,轟出虎嘯皇拳。


    一嘯紅塵驚!


    重拳對轟的瞬間,兩人已經從遠攻變為貼身近戰,沈煉左手橫肘,頂心肘轟向李沉舟心口,李沉舟橫拳阻攔,順勢抓向沈煉衣領,沈煉揮爪反抓。


    姿勢雖然極為難看,但無不蘊含至強的武道玄妙,稍有不慎,沈煉的喉嚨便會被挖出來,李沉舟的肋骨便會被沈煉掏出,電光火石,便分出生死。


    捕風捉影!


    沈煉雙手利爪抓向李沉舟肩膀,到了半途變為持杯手,左手抓向李沉舟的衣領,右手鎖向李沉舟的喉頭。


    呂洞賓,醉酒提壺力千鈞!


    曹國舅,仙人敬酒鎖喉扣!


    李沉舟雙拳交疊,拳影縱橫,雙手同時轟出“衝奇雷伏震霹靂”。


    勁若奔雷,勢如霹靂,拳勁直如天雷猛轟,重攻重力重殺傷,一拳轟開沈煉的雙臂,反手抓向沈煉咽喉。


    蹈奇覆轍同歸滅!


    此招類似於“小無相功”,能夠學會對方招數,完美的模仿出來。


    沈煉被彈開的雙臂風車迴旋,拳勁連綿不絕,好一招“怒馬淩關”,緊跟著在迴旋之時撩動披風,左手掌力混著披風轟出,轟向李沉舟肋下穴位。


    排雲掌·披雲戴月!


    李沉舟雙手陰陽交匯,用出太極圓環的姿勢,卸去沈煉的圓融掌力。


    談天說奇易無窮!


    以太極為原理創出的奇招,以微力消耗對手巨力,時間越久,對手愈感有心無力,自己反而愈發輕鬆,拳勁如滔滔大河,循環不斷,縱然敵人有擔山趕月神力,也會被他耗死累死。


    不得不說,翻天三十六路奇,確實是一門非常完整的絕學,不僅契合所有的武技,而且包含進攻、防守、身法、療傷、強攻、卸力、蓄力、爆發。


    如此萬能的絕學,配合功力無窮無盡的天怒心法,當真是一個強敵。


    兩人以攻對攻,不知不覺間激戰至月上中天,從城外打到城內,又從城內打到城外,不知衍化出多少妙招。


    爭鬥越來越劇烈。


    初始之時還有些保留,此後不由自主加大力度,隨著明月高懸,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獨特的氣機,這股氣機讓人陷入狂暴狀態,忍不住殊死相搏。


    ……


    四方城。


    龐毅成功找到神月教密道。


    就在他覺得立下功勳的時候,卻感覺一條血河滔滔而來,緊跟著感覺到的是兇煞、惡佞、殘忍的氣機,好似裏麵關著一隻絕世兇魔,他想跑,卻忍不住打開大門,映入眼簾的場景,讓龐毅徹底呆滯,緊跟著被轟成齏粉。


    密道裏麵沒有寶物,沒有財富,沒有秘籍,隻有一個斷臂的殘疾人。


    他的雙腳被玄鐵鎖鏈鎖住,他身上滿是蠱術,劇毒,咒符,禁製,他的目光無比空洞,好似是呆滯的木偶。


    感覺到龐毅到來,“木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緊跟著憑空升起數百道無形無相的劍氣,把龐毅攪成粉末。


    “戰意……好強的戰意……”


    “我治得了人,人就為我所治;我若治不了人,我就會為人所治。”


    “我降得了魔,魔就為我所降;我若降不了魔,我就會為魔所侵。”


    “我到底是誰?”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


    “木偶”緩緩舉起獨臂,對著身上輕輕摩挲幾下,那些就連沈煉也受不住的巫蠱禁製,便被他徹底抹去。


    沒有這些禁製,他的神智恢複了三四分清醒,但還是有幾分模糊。


    他低頭看了看雙腳。


    雙腳的骨骼關節快速脫開,變得非常細小,從玄鐵鎖鏈中脫出,雙腳隨後變為正常,他順著密道走了出去。


    他感覺到了凜然的戰意。


    那股戰意讓他熱血沸騰,想要好好的打一場,發泄心中的沉鬱。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沉鬱。


    他隻知道自己很想打一場。


    轟轟烈烈的打一場。


    戰一個天翻地覆!


    殺一個血漫山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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