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正在爬山。


    赤手空拳,攀爬懸崖峭壁。


    飛瀑流泉,玉龍倒臥,界破青山,自上飛墮,雪灑珠噴,鳴聲浩浩,在山下衝擊成水潭,潭水清澈見底。


    沈煉赤著上身,任憑飛湍瀑流,在古銅色的皮膚上增添一抹嫣紅。


    這肯定很痛。


    任何人看到了都會覺得痛。


    沈煉卻好似沒有察覺,隻是仔細觀察山壁的一切,查看哪裏有可以借力的縫隙,哪裏有可以抓撓的凸起。


    即便在高手如雲的世界,牛頓老爺子也並非毫無威懾力,至少沈煉無法擺脫萬有引力,不能無視瀑布衝擊。


    每向上一步,每攀爬一尺,都需要付出十二分的力道,手指的抓握,足趾的卡扣,腰腹的支撐,飛瀑衝擊臂膀之時的壓力,也會隨之而提升一分。


    沈煉沒時間觀察四周。


    沈煉全部精力都在這片山壁上。


    沈煉覺得,不會有人會閑著無聊來這片山壁,看一個傻小子爬山。


    爬山的沈煉確實像是傻小子。


    比愚公還要離經叛道的傻小子。


    愚公移山至少有些“收益”,天長日久或許真的能鑿開山路。


    沈煉爬山除了通紅的皮膚,損傷的關節,還有摔下去時刮蹭的血痕,摔斷的骨頭,別的什麽都沒有。


    這可不就是傻小子?


    有誰會去觀察傻小子呢?


    觀察傻小子爬山有什麽樂趣呢?


    那豈不是非常的無聊?


    那豈不是也有一些“傻”?


    “嘩!”


    距離瀑布頂端隻剩下三丈,沈煉雙臂鬆軟,腰腹無力,跌落到水潭中。


    掬起清水洗了洗臉,沈煉抬頭向四周看了看,猛然發現,竟然真有特別無聊的人,悠閑的看傻小子做傻事。


    僅僅隻是看了一眼,雙目由於衝擊而有些模糊,但僅從朦朧的輪廓,婀娜娉婷的身段,便知這是絕色佳人。


    如果是大老爺們觀察,沈煉肯定暴揍對方一頓,訛對方三斤炒瓜子。


    既然是絕色佳人觀察,不免激發出胸中熱血,晃了晃手臂,真氣貫穿奇經八脈,扶住山岩,再次攀爬而上。


    風四娘津津有味的看著。


    她已經出道好幾年,聽說師父收了個有趣的師弟,特意過來看看。


    瀟灑的大師兄,淡然的二師兄,都給風四娘很深的印象,但總覺得差了點什麽,她希望小師弟能有些刺激。


    那是無法言說的感覺。


    她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麽。


    那種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


    隻是在午夜夢迴之時,那種來自於青春活力的,曼妙至極的夢幻。


    那或許可以稱之為——刺激!


    有人說刺激會加速衰老,但風四娘最喜歡的就是刺激,更別說她正處於青春活力的年歲,怎會在乎這些?


    在城外的瀑布,風四娘看到了同門小師弟,看到了雪灑珠噴,清波浩蕩的瀑布之下,那抹不服輸的古銅色。


    他就像是頭倔強的蠻牛,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一次又一次的跌落。


    沒有人知道爬上去要做什麽。


    沒有人知道爬上去能得到什麽。


    風四娘不知道。


    沈煉本人也不知道。


    沈煉隻是在不斷地攀爬。


    被瀑布衝擊下來,被石頭刮蹭的頭破血流,卻仍舊一次次的攀爬。


    一次、兩次、三次……


    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恍惚間,風四娘忽然覺得,年輕氣盛的小師弟,竟然變得如此高大。


    那是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那是種深入骨髓的刺激。


    風四娘甚至覺得,就算老天爺忽然碾下來,就算山崩地裂,江水泛濫,海水狂潮,他也會毫不猶豫頂上去。


    山擋路,則搬山!


    水擋路,則分水!


    世上或許有很多種力量,能夠把沈煉打倒在地,但是他總會站起來,狂笑著飛撲上去,嘲諷對方的軟弱。


    你這座山實在是太矮了!


    你這條瀑布的威力不過如此!


    我這次少受到三處傷痕!


    我又向上攀爬了兩丈!


    “嘩!”


    沈煉拚著最後的氣力,攀爬到了瀑布的絕巔,坐在大石頭上,仰天發出暢快的狂笑,隨即被水流衝擊而下。


    再次落下的沈煉,似乎已經失去全部的力氣,從這個高度跌落,落入水中和落向地麵,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風四娘心中陡然一驚,左手快速脫去鞋襪挽起褲管,右手射出套索。


    套索借力,飛掠而至,一把抱住落下的沈煉,左手連出數掌,以掌力轟擊石壁瀑布,卸去下墜之時的力道。


    “噗通!”


    兩人轟然落水!


    沈煉醒來的時候泡在水裏,好像翻肚子的鯉魚,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渾身上下,每個關節,每條肌肉,都在訴說著傷痛、疲憊、虛弱,內心卻烈焰高漲,因為自己戰勝這座山。


    隻要能贏一次,就能贏無數次。


    沈煉對自己很有信心。


    因為自己總能做到,把勝利變成永遠勝利,贏一次便是永遠的贏。


    方才落下的時候,似乎有人接住了自己,迴身掃了一眼,發現有個身著白衣的佳人,正坐在潭邊的涼亭。


    如果是大家閨秀,應該是坐在亭心安靜的彈琴,此人卻坐在亭沿,一條腿踩著凸出的騰蛇,一條腿不斷搖晃。


    沈煉恍若遊魚般紮了個猛子,飛速遊到涼亭邊上,笑道:“這位姑娘,剛才是你救了我麽?多謝多謝。”


    頓了頓,沈煉打趣道:“姑娘的麵容略有些熟悉,不知是否姓聶?”


    “這種搭訕的方式,不覺得有些過時了麽,我姓風,風四娘。”


    “原來是三師姐。”


    “你身子太沉重,我搬不動這麽重的身子,你如果有力氣,我可以稍稍幫你一把,把你從水中拉上來。”


    風四娘看著沈煉,深處玉手,但拉人的不是手,而是她的纖足。


    潔淨、秀美、柔軟的玉足展現在沈煉眼前,粉光致致,柔若無骨。


    腳掌泛著晶瑩潤滑的光澤,細長的腳趾整齊的並攏在一起,微微向腳掌心內縮,在腳心處形成可愛的淺窩。


    光滑、圓潤的腳踝,幼白、瑩潔的腳腕,絲滑、柔軟的腳背,組成一對渾若天成的完美秀足。


    沈煉從未看過這般完美的玉足,更沒有人會大大方方的,把玉足展示在自己的眼前,鼻孔險些迸出鮮血。


    “怎麽?你沒有力氣了?”


    “有,當然有力氣。”


    沈煉伸出手,抓住風四娘腳腕,還未感受到光滑細膩,風四娘已然發出強勁的力道,把沈煉甩到了亭外。


    “小小年紀不學好,再敢用那種眼光看我,可就不是這一腳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弟隻是被師姐的美貌震驚,情不自禁。”


    “信不信我踢死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但我覺得牡丹花沒什麽好看的,如果是師姐的玉足,那才是做鬼也……”


    “砰!”


    沈煉被一腳踢迴到水中。


    “清醒些了麽?”


    “師姐可能不知道,小弟修行的心法很特殊,每次受到重傷,恢複傷勢的過程中,嘴會轉的比腦子更快。


    不是小弟無禮,而是腦子一閃而過的念頭,必然會直接說出來,腦子想要守住禮法,嘴卻是守不住的。”


    “這是什麽不正經的心法?”


    “師父傳授的高深心法!”


    “哼!哼!哼!信不信我把腳塞在你的嘴巴裏,看你守不守得住!”


    “要不師姐來試試……”


    “滾蛋!”


    風四娘迴過身子,轉身就走。


    沈煉的手很粗糙,劃過她的足踝的時候,有雷霆閃電般的觸感,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是前所未有的刺激。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


    她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她隻知道不能繼續留在這裏。


    據說西域之地,有什麽精絕女王,正好可以去西域看看,借助西域風沙的粗糙磨礪,徹底忘掉這種感覺。


    這雙腳爬過山、涉過水,在灼熱得好似油鍋的沙漠裏走過三天三夜,也曾在嚴冬中橫渡過千裏冰封的江河。


    這雙腳踢死過十三匹惡狼,踩死過一百二十六條毒蛇,戳爆過五個采花賊的命根子,硬生生踢出女俠名號。


    但這雙腳保養的很好。


    風四娘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可無論在什麽情況下,她總是非常珍惜,珍惜這雙纖穠合度,完美無瑕的玉足。


    這雙腳是那麽纖巧、那麽秀氣,連一個疤都找不出來,就算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也未必有這麽美的玉足。


    她是懂得享受的人,也是懂得欣賞的人,既欣賞別人,也欣賞自己。


    她也知道,有個人更懂得欣賞。


    他是披著人皮的兇獸。


    他是烽火狼煙的戰神。


    他是鐵血霸道中的柔情似水。


    他是自己走遍天下,永遠也不可能忘記的,全身心震撼的極致刺激。


    滇南,西平侯府,閉關室。


    風四娘迴憶著初遇,迴憶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感受著來自於野蠻兇獸那比熔岩更加滾燙的激情和熱烈。


    那種感覺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因為每逢她想忘記的時候,隻需輕輕勾勾腳趾,就能再次親身感受。


    (其實我不是很擅長些番外,幾乎是當成正常章節來寫的,將近三千字,這個字數非常有誠意了吧?


    本月還會寫兩次番外,寫寫沈煉和朋友們的背景故事,三篇番外,加起來也是一萬字啊,我會努力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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