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車後,劉順彎弓如滿月,身旁弓手們各自蓄勢待發,一排月牙形重箭齊齊對準城牆。


    隨著盾車的不斷接近城牆,零星的火繩槍逐漸停了下來,出現了一刻詭異的寂靜。


    劉順隻覺得頭皮發麻,在距離城牆一百二十步的時候感到一陣不安。


    突然勁風拂麵,劉順聞到一股火藥刺鼻的氣味,一股巨大的危機感湧上腦門,手中弓弦一時走神,將響箭射出。


    伴隨著尖銳的箭嘯聲,隨行的弓手本就是久經戰陣的老兵,也各自反應了過來,立刻將箭矢射出。


    連帶著所有弓手將手中的重箭齊齊拋射而出。


    漫天的重箭齊齊拋射向羊官堡,幾乎同時,駱希德同樣下達了發射命令,十五發手弩雷齊齊發射,朝著盾車後的後金軍拋射而去。


    漫天手弩雷在空中與箭矢交錯而過,在後金軍頭頂依次爆響。


    幾乎同時箭雨也覆蓋了羊官堡的正麵城牆。


    “快避箭!”


    方才好奇地觀望著民團手弩的一個軍士大喊著飛撲而來。


    駱希德畢竟第一次上戰場,手弩發射完後,居然站了起來,想要觀察效果。


    剛起身便被一旁的守城軍士飛撲在地,兩人順勢翻倒。


    漫天重箭飛射而來,不同於之前的輕羽箭頭,月牙形的重箭穿透力巨大,尋常鐵甲幾乎無法阻擋,躲避不及的披甲軍士被直接洞穿了身軀。


    三十人的火器隊,雖然每人戴了一頂鐵盔,但都隻穿著布衣,頃刻間就有七八人中箭倒地,更有兩人被直接射中了麵門,當場氣絕。


    在地上的駱希德艱難地起身,半坐在地上,輕輕拍了拍頭朝地倒在地上的軍士表示感謝,手卻感到一陣粘稠。


    一支箭頭直接紮穿了那名軍士的脖子,殷紅的鮮血從身下滲出。


    ……


    羊官堡下,劉順等一眾後金軍士被炸懵了,隻看到從城牆上飛過來一片小球,正想著這難道是某種投石機時,半空中的圓球居然在他們頭頂爆開。


    並沒有多大的火光,反而巨量的濃煙籠罩在了軍陣上空,從中四散的鐵片幾乎全部覆蓋了盾車後所有人。


    雖然弓手人人披甲,甚至還專門帶有臂甲,然而還是被這些鐵片巨大的衝擊力紮穿了防護。


    雖然鐵片沒有紮的很深,但不少直麵爆炸的弓手上身被紮成了蜂窩,在地上不住地哀嚎打滾。


    彈片雖然構不成致命傷,卻幾乎人人掛彩。


    盾車後弓手大部分被癱瘓在地,已經無法形成有效陣型迴擊。


    劉順則又被彈片擊中了,一枚彈片直接紮穿了頭盔,刺入了先前的傷口。


    然而他此時卻顧不得頭上灼燒般的疼痛,拿起剛才脫手的長弓,隨意上了一支箭矢。


    “反擊!射死他們!”


    不顧鮮血從頭盔緩緩流下令他滿臉血汙,劉順朝周圍大喊,被突然爆炸震的混亂地軍陣開始逐漸重組。


    “大金的勇士絕不後退!”


    劉順大喊著將弓箭射出,從後方補充上來的弓手重新列陣,各自朝城樓上拋射著箭矢,暫時停下的盾車也繼續往前行進。


    “大人,發炮吧!”


    不間斷落下的重箭覆蓋著羊官堡的正麵城樓,側麵棱堡的趙長工看著眼前,焦急地朝小旗官大喊。


    “沒有將令,不得發炮,所有炮手繼續校準。”


    城樓上駱希德抬頭環顧,四周一片狼藉,火器隊各自蜷縮在城牆後躲避著箭雨。


    一些中箭的軍士在地上痛苦嚎叫,和自己搭檔的裝填手早已經中箭仰麵倒地,沒有了生息。


    不斷有重箭從天上拋射而下,紮在地麵濺起層層石灰。


    “畢竟是民團,還是請親衛接手吧,這些火器匠人還是在工坊裏更有用些,不應該消耗在此。”


    高恩厚看著城牆上一片混亂狼藉,焦急地說道。


    孫應眼神中也有些許懷疑,正準備揮手將駱希德撤下來時,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你看!”


    孫應順勢指向駱希德大聲說道,隻見他在箭雨中不顧危險,將一個個縮在城垛的火器組之人全部踢了起來。


    在親眼看到有人為了救自己而死後,駱希德腦內一片空白。


    環顧四周,軍士與民團皆縮在牆垛後避箭,又看到城樓前的盾車幾乎都已經越過了壕溝。


    盾車在城牆下逐漸圍成了一個半圓形的車陣為弓箭手提供掩護,後方大隊軍士扛著雲梯正朝著城牆跑來。


    駱希德腦海中閃過在長生島上的日子,從火器工坊的成立到萬民客棧的戲曲,內心湧起一股無名怒火,對著自己怒扇了幾巴掌,將唿之欲出的膽怯暫時扇了迴去。


    睜著通紅的雙眼掙紮著從地上起身,駱希德大步向縮在城垛下的火器組人員走去。


    “起來!整隊!起來!整隊!”


    駱希德在城牆上來迴走來走去,挨個踢著縮在城垛後的隊員。


    在把所有人踢出牆垛後,不躲不閃拿著弩機走到一筐手雷前,對身邊飛過的箭矢視若無睹。


    “這樣下去誰都活不了,重新裝填,炸死他們!”駱希德朝著縮在牆垛下的眾人大吼。


    說著舉起手中的弩機,直接一腳踩在牆垛上探出半個身子,朝城樓下盾車直射。


    發射的手雷直接在盾車側麵爆炸,由於引線沒有校準,手雷在地上冒著青煙,一個後金兵好奇地把手雷撿了起來仔細端詳著。


    轟!


    伴隨著近距離爆炸,一排後金甲兵被直接掀翻在地。


    駱希德繼續從籮筐掏出手雷中從容裝彈,重複著先前的動作。


    城牆上眾人被眼前駱希德瘋狂的舉動所感染,大聲叫喊著舉起弩機探出身子朝後金盾車射擊,或是直射或是拋射。


    即使有人中箭倒下,但隻要沒有命中要害,便又掙紮著站起身繼續射擊。


    不斷有手雷在盾車之間爆炸,後金軍的弓手同樣艱難地朝城樓上拋射箭矢掩護著雲梯架設。


    連綿的爆炸聲中,雲梯被架上了城牆,後金的甲兵頂著手雷,從盾車後湧到了城牆之下開始攀爬雲梯。


    “好!正當時。”


    孫應大聲說著。


    城樓上令旗揮舞,兩側棱堡的火器軍士立時將各種火器對準了正在攀爬雲梯的後金甲兵。趙長工校對著自己的佛郎機炮,時刻對準著後金軍陣中四處唿喊指揮的劉順。


    “放!”


    小旗官手中的令旗用力向下一揮。


    兩側棱堡的所有火器對雲梯下的後金兵開始傾瀉火力,經過冷卻的佛郎機也再次對準盾車轟擊。


    突如其來的火器齊射使得後金軍陣大亂,不斷有軍士中彈倒下。


    佛郎機炮接連掀翻了幾輛盾車,然而趙長工的那門炮卻遲遲沒有點火。


    小旗官正要上前喝罵,趙長工突然起身,拿起火把點燃了引線。


    在炮藥的催動下,一發實心鐵彈徑直朝劉順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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