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震蕩的大地終於平靜了。


    無力的幸存者揉揉眼睛、抹去臉上的血跡和泥土。他的四肢俱全、五官完好,但兩隻手掌卻腫脹得很厲害,他們的頭巾飛了、僧帽吹了,鞋子掉了,衣服敞開著,褲管隻剩下了半截,原本拿在手上的兵器也不知丟到了什麽地方。


    他們艱難地爬著,四肢著地的獸行了幾步,然後嚐試著站起生來,可剛一邁步就覺得自己雙腿發軟,頭暈惡心,渾身一個勁的發抖。他們再也無法支撐自己身體,整個人脆弱的重新跪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


    此時,大地已經不再平整,一個一個足足有兩三丈方圓的彈坑出現在地上。彈坑內滿是屍體,一摞一摞地疊成一堆,有的蜷臥在土中,有的從褐色的泥土裏探出了半截身子,這些人的外表都沒有血跡,顯然全是被衝擊波震死的。


    地麵上一片狼籍,泥土被炸得蓬鬆,仿佛成了細碎的粉末,一條原本潛藏在地上的蛇也被轟出了地麵,以一種十分怪異的姿勢地躺在泥土之間。


    這樣的彈坑密布於灘塗之上,有的密密麻麻的連接在一起,舊的痕跡還未消散,新的痕跡又重新布滿了周圍。彈坑裏有的黝黑、有的焦黃,那些被犁翻的泥土之中混雜著人體的殘肢碎片和扭曲得不成模樣的兵器。


    一炮百兵死,飛雷炮的威力就是這麽兇殘。而在這樣的火力開始怒吼的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都顯出了驚駭的神色。


    “怎麽會有威力如此巨大的武器……這是什麽?這簡直就是天魔的怒火!”寧道奇無法形容自己所見到的炮擊場麵,他瞠目結舌的張大了嘴巴,思索了半天,最終才憋出如此的形容。


    他也是夠可以的了,身為道門的大宗師,竟然用佛教的比喻來形容,也實在太……這雖然是因為他自己和佛門關係密切的緣故,可從他這等詫異的本能也可以看出,他此刻心緒已亂。


    大宗師都已經如此,更別說那些身處於劇烈爆炸之中,根本就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幸存者了。這一刻的他們,搖頭晃腦,神色迷糊,根本就不曉得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麽。


    劇烈的爆炸所形成的衝擊波,那種單純而強大的力,令他們痛苦無比。這樣蠻橫的力,即使是先天高手結結實實的受了也得折在其中,隻有宗師級別的家夥才稍微好一些。隻是這樣的好,也隻是相對而言。


    事實上,從了空到四大聖僧,再到淨念禪院的四大金剛,都在這一輪的轟炸中身受重傷。


    了空和智慧離爆炸點最近,所以受傷最重,他們經脈錯亂,髒腑出血,頭昏眼花,腦袋發暈,可以說一條命,他們已經損了一半有餘。而四大金剛和四大聖僧的其餘幾位,離爆炸點稍微遠一點倒是內腑受了震蕩,短期內不能動手。


    可以說就這一輪炮擊,沙河東岸的這些人已經徹底的崩潰了,從宗師高手,到先天強者,都已經喪失了戰鬥力——偶爾有幾個幸運的家夥,也被這等劇烈的爆炸給嚇傻了,他們根本就不曉得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沙河東岸,大局已定,沙河西岸的人,雖然沒有直接遭遇飛雷炮的轟炸,卻也被嚇得不行。如此響亮聲音,如此騰起的煙柱,讓所有人都為之駭然。


    沒有見過飛雷炮究竟是什麽玩意的解暉、解文龍父子隻是哆嗦了一下,眼裏顯出不少迷茫。而知道飛雷炮究竟有多麽恐怖的李世民卻是一臉懊惱的閉上了眼睛,他不敢睜開,因為他害怕自己眼中的恐懼被別人瞧見。


    “居然又動用了這等無解的存在,這麽說來東麵的戰局已經確定了?”閉上眼睛的李世民強行按下心中的恐懼開始仔細盤算起來。他見過飛雷炮的攻擊,知道這樣的攻擊究竟會造成怎樣的後果。盡管他沒有見識到轟擊之後的慘樣,但他知道這一次自己又一次的失敗了。


    “火器……強大的火器給南吳帶來的優勢實在太大了。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接下來的征戰,若是和南吳對上,隻怕……我們必須擁有自己的火器才行。”李世民憤恨的想著,心中感到十分的憋屈。


    他和李欽交手也有數次了,但每一次他都在李欽重火力下從原本可想而知的勝利,變成了失敗。


    “在這樣的威力麵前,任何計謀都是無用的。不管你伏擊也好,人海也罷。隻要對方不自亂陣腳,火器沒有受到限製,彈藥充裕,那他們便總有反敗為勝的可能。火力等於兵力?等於戰力?”李世民暗自念叨,他不禁想起自己花價錢從南方得來的一些情報。


    “必須要有所改變了。事可一,可二,二不可三!”李世民暗暗下定了決心。


    不過,有些事情隻有決心是不夠了。比如眼下的局麵,李世民是不可能憑借著僅有的決心就處理好的。眼下的失敗已是必然,但如何在必然的失敗中盡可能的保存自己的實力,這才是李世民眼前最需要關心的事情。


    沙河東邊的戰局,李世民可以完全放棄。畢竟那裏的和他關係並不是十分密切。成都城裏可能發生的失敗也可以放棄,因為那樣的失敗,損失的都是獨尊堡的實力,與自己關係也不是太大。


    至於眼下,最關鍵的就是自己以及解暉、解文龍他們的性命了。


    在李世民看來,在注定將要失敗的情況下保住解暉、解文龍父子的性命,為以後介入巴蜀提供必要的借口和情報來源,才是最關鍵的事情。


    “總之,我們必須考慮如何撤退才是了。”李世民沉吟了一下,轉頭朝向自己的身後,“曇宗師父,諸位大師,這一次隻有拜托你們了。敵人太強,巴蜀已不可為,我們還是盡快解救解暉父子北上才是。”


    李世民對自己身後站著的那十幾位渾身上下頭遮罩於灰袍之下的人說道。


    “放心吧!來時,方丈就已經吩咐過我們了。我們會全力以赴的。”灰袍之下,一個清朗的聲音沉穩的說道。


    “不要和他那些人硬拚,隻要救了人我們就走。保存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李世民再一次叮囑道。


    “多謝秦王的關心,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灰袍人說著,揮手招唿自己的身邊的兄弟:“智守,普勝,與我一同……其餘人繼續守護秦王。”


    說著,三人分別撲向範卓、奉振和李欽。氣機感應之下,曇宗真切的意識到這裏隻有這三人對自己的威脅最大,他們明顯是這些“叛軍”的首領。


    “拿其首腦,隻要將這些將領幹掉,或者擊敗,秦王的托付便必然可成。”曇宗如此想道。


    他傳音與智守、普勝二人,與他們分別選好了目標:智守衝向範卓、普勝衝向奉振,而曇宗自己則迎向了感覺中對自己威脅最大的李欽。


    當然,曇宗並不知道李欽是誰,他隻憑冥冥之中的無形感應,覺得李欽是這裏的最強者,給自己帶來的壓力極大。


    當下,曇宗爆喝一聲,縱步騰空而起,左手虛探,右手挾著一股勁風,直拿李欽左肩“缺盆穴”,正是少林龍爪手中的一招“拿雲式”。


    眼見這一直跟在李世民身後沒有動靜的灰袍人竟然朝自己出手,李欽淡淡一笑。他如玉的雙手在空中掠過玄妙的弧線,看著輕盈實則沉重的攪動周身的氣流,往曇宗探出的手爪上輕輕一纏,順勢一撥,卻是將曇宗的這一式給牽移到了一邊。


    “天魔力場?”曇宗驚異不已,他見李欽的手明明沒有碰到自己,卻能憑虛攪動氣流而形成力場,便本能的將李欽的招數與魔門的“天魔力場”聯係在一起。


    他以為李欽乃是魔門中人,不由得驚唿起來。


    “什麽眼光啊。不是所有的氣機力場都叫天魔力場啊。”李欽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我自創‘若水拳’中的一招‘順水推舟’,你可得看仔細咯。”


    “若水拳?”曇宗詫異,他旋即將這等事情拋到一邊,他大喝一聲,再一次縱身鋪上,雙手揮舞,猶如狂風驟雨般帶起道道殘影,“捕風式”、“捉影式”、“撫琴式”、“鼓瑟式”、“批亢式”、“搗虛式”、“抱殘式”、“守缺式”——曇宗一氣嗬成,將龍爪手的八式連環使出,疾攻而至。


    他攻得流暢迅捷猶如水銀瀉地,將烈烈爪風籠罩李欽的周身。


    麵對如此淩厲的攻勢,李欽卻是淡淡一笑,一拳搗出:“水無常勢!”——這也是李欽若水拳中的一式。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水者至柔,亦有至剛。


    故李欽擊出的這一拳,看著質樸凝重,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其實內裏,卻是將無數詭異拳勁同時轟出,或剛猛或陰柔,或吞吐或收縮,令人人不禁頭昏眼花。


    轟隆一聲巨響,曇宗的龍爪手和李欽的若水拳勁道狠狠地碰撞在一起,狂暴而多變的勁力在彼此的推拿挪移之間做著你來我往的交換。


    他們凝滯在哪裏,看似在簡單的角力,沒有絲毫精妙可言,卻是比任何時候都要兇險。在勁力吞吐變化之中,他們都明白眼下的關鍵,卻是拚比雙方的勁力以力取勝,力強者勝。


    雖隻是一招交鋒,卻比千百招的激鬥還要精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限之斧攬萬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易飄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易飄零並收藏無限之斧攬萬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