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堂內,李欽空手負於背後與宋缺相對。


    “你的兵器呢?”宋缺淡然相詢。


    “在這裏!”李欽一番手,從自己的個人空間裏取出那百十斤重的大斧,往地上一柱。


    隻聽“乒……”的一聲響起,磨刀堂的地磚青石崩裂,碎屑四射。一張蛛網狀的裂痕從大斧斧柄的尖矛處向四周擴散。


    “以芥子納須彌之法麽?”宋缺眼睛猛然一凝,喃喃自語:“世間果有修仙之法?”


    “有!我正走在這條路上!”李欽給予肯定的迴答。


    “是嗎?”宋缺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異常的臉上冒起一絲興趣。不過這樣的興趣很快就被熊熊的戰意所代替:“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看看,你這個修仙者究竟有什麽本事吧。其實……我可以感覺得到你的實力還不如我。”


    “因為我才是氣海境啊!這不過是修行的第二個階段而已……長路漫漫,吾將上下求索。”李欽淡淡的解釋道。


    “若你能活下來,就好好再和我說說吧!”宋缺哂然,閃亮得像深黑夜空最明亮星光的眼神異芒大作,利箭般迎上李欽那平靜目光,完美無瑕的容顏卻仍如不波止水,冷然道:“準備好了麽?那麽看刀!”


    宋缺往牆上探手一按,“錚”的一聲,其中一把刀像活過來般發出吟音,竟從鞘子內跳出來,和給人手握刀柄拔出來全無分別,看得李欽心身倶寒。


    這是刀意,也是殺心,李欽感覺到宋缺的真實心意,明白宋缺並非心口不一之人。


    李欽凝神,看著宋缺再次隔空虛抓,厚背大刀若如給一條無形的繩索牽扯般,落入他往橫直伸的左手掌握中。


    奇變突至。


    李欽感到就在厚背大刀落入宋缺掌握的一刻,宋缺的人和刀合成一個不可分割、渾融為一的整體,那完全是一種強烈且深刻的感覺,微妙難言。


    宋缺雙目同時神光電射,罩定李欽,令李欽感到身體裏外,沒有任何部份可瞞得過這位被譽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觀察,被看通看透,有如赤身裸體,暴露在寒風冷雪之中。


    就在宋缺掌刀的刹那,一堵如銅牆鐵壁、無形卻有實的刀氣,以宋缺為中心向李欽迫來,令他必須運氣抵抗,更要迫自己湧起鬥誌,否則必然心膽俱寒,不戰而潰。


    如此武功,非是目睹身受,人家說出來都不敢信是真實的。


    宋缺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應當仍在宗師境界之內,但李欽感到他已經無限接近於大宗師了。至少,就單純的氣勢壓迫感而言,宋缺給自己的感覺更加的危險,遠超於記憶中的傅采林。


    麵對這樣的壓迫,李欽緊緊的抓住了大斧的手柄。冰涼的斧柄,堅硬無比的觸感令李欽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這力量是屬於他自己的。


    當下,他認真的注視著宋缺,留意他的一舉一動。他心神凝做一塊,不敢有半點疏忽。


    這一刻,李欽是緊張的。


    與李欽的緊張不同,宋缺的神情仍是好整以暇。他漫不經心的淡然:“我的刀是神意結合的刀,神是心神,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隨之,神意合一,就像這一刀。”


    說罷跨前一步,龐大的氣勢像從天上地下鑽出湧起的狂揚,隨他肯定而有力的步伐,挾帶冰寒徹骨的刀氣,往李欽卷來。


    “好!”李欽喝出一聲,手中裂地斧抬起。他橫斧於胸,兩眼自瞪,宋缺刀勢之中的妙處。


    但見宋缺的厚背刀破空而至,妙象紛呈,在兩丈許的空間內不住變化,每一個變化都是那麽清楚明白,宛如把心意用刀寫出來那樣。最要命是每個變化,都令李欽擬好的對付方法變成敗著,生出前功盡廢的頹喪感覺。


    用刀至此,已臻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至境。


    刀勢變化,步法亦隨之生變,李欽甚至沒法捉摸他最後會從那個角度攻來。


    “變……這是變易演化到了極點。”李欽明白宋缺的這一刀並非不可破解,隻是眼下的自己顯然還未擁有以巧破之的能力——對於技巧領悟的不足,這是李欽比較薄弱的方麵。


    既然拚技巧,拚不過人家,那就放棄吧。


    本來自己最強的就不是技巧方麵的東西。


    麵對如此可怕的強敵,李欽生出的強大的鬥誌,一對修長的眼眸之中迸射出前所未見的精芒。他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對手,直到到敵刀離他隻六尺許,刀氣狂湧而至時,他才冷喝一聲,往前半步衝出,手中的裂地斧橫掃而去,大有不成功便成仁,壯土一去兮不複還之勢。


    “裂虛空!”


    這是李欽的絕招。如今以他的實力倒是能在並不做什麽蓄力之式的情況下,將原本完整的招數中的某個定式拿出來任意的使用。雖然這樣並不能發揮完整招數中的全部威力,但勝在簡單輕便,適用性好——就像是現在的這一招。


    “當”!


    刀斧交擊,火光四散。


    李欽把握到了宋缺刀勢中那把刀的實體。盡管宋缺的實力很強,可他終究也隻是宗師。不管他的刀耍得多麽令人眼花繚亂,但終究不可能以一化萬。所以,找到刀光中那一點,直接對上,以力破之便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了。


    李欽顯然做到了這一點。


    一記硬拚之後,李欽於宋缺俱是悶哼一聲,都不由自主向後蹌踉跌退三步,與宋缺拚了一個旗鼓相當。


    眼看李欽竟然能在一擊之間和自己交換了一個平手,宋缺嘴角掠起一絲充滿欣喜意味的幅度。他抬到而起,刀鋒遙指這年輕的對手,並沒有乘勢追擊,確實仰天長笑:“吳公果然了得,心神竟能不露絲毫破綻,看破這一刀隻有冒死硬拚,始有保命機會。換過一般俗手,必因看不破其中諸多變化,而采取守勢或試圖躲避,那就會招來立即敗亡的結局。現在我真的承認你擁有和我較量的實力了,既然如此……”


    宋缺說著將手中的厚背大刀拋至刀架處,複用憑虛用勁,將刀架上令一柄薄刃寶刀納入手中。


    這一刻宋缺挺身做立,右手抓著刀鞘,左手正緩緩把長刀拔出鞘子。


    李欽功聚雙目,定神瞧去,見刀體薄如綢緞,像羽毛般輕柔靈巧,還滲出藍晶晶的瑩芒,鋒快至非是目睹,定不敢相信世間竟會有此異寶。


    宋缺的目光在刀身來迴巡逕,柔聲道:“此刀名水仙,本人曾就此刀的特性,創出‘天刀八訣’,每訣十刀,共八十刀。刀下無情,吳公小心啦!”


    “水仙刀?上善若水,縹緲如仙,輕重自如,千變萬化……”李欽聽聞宋缺口中的刀名,又看向他手中的薄刃之道,心中不由得一突。他明白自己想要再進一步的道路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拿一柄重斧包打天下,以重而輕,以力迫人。借用原本小說獨孤求敗的劍道境界來說,自己無疑是處於“重劍無鋒,大工不巧”的境地。


    而宋缺顯然是比自己更進一步了。自己還需要用重斧來增強自己的威勢、力量,而宋缺用這水仙刀,顯然可以以輕盈的武器打出萬鈞力道。


    “如果……我想更進一步,那我也必須走出舉輕若重的道路才行。”李欽想著,眼睛越發的明亮起來。


    “……‘天刀八訣’第一式名為‘天風環佩’,意境是有天仙在雲端乘風來去,雖不能看到,卻有環佩鏗鏘的仙樂清音。”一瞬間的迷失,令他忽略宋缺中間的話語,等到他迴過神來,正好聽見宋缺如此說道。


    “好縹緲的意境!那我倒要領教一下,閥主的仙樂清音究竟如何的悠揚悅耳了。”李欽說著提斧向前,雙目緊盯宋缺。他心念一動,周身湧起龐大的氣勢,如潮似浪一般朝宋缺湧去。一時間,寒氣漫堂。


    “好!看刀!”宋缺言語不多,就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邁步向前,手中水仙薄刃化作千百道藍汪汪的刀芒,把李欽連人帶刀籠罩其中。他揮刀進擊,刀勢如羚羊掛角,端得是精妙絕倫,令人難以相信。


    李欽知道這一刀全憑一個快字,更明白宋缺的快在他手中水仙刀的特性之下,會抵達自己無法捕捉的境界。這一刀,說其根本,與前麵的那一刀十分類似,但宋缺既然敢在自己化解了他前麵那一刀之後,還使出如此相內的招數,肯定是有所依仗。就其所言之特性來看,其招數肯定走是輕重之道。


    “這下不好辦了。”李欽心知不妙。


    隻聽刀風唿嘯聲在四麵八方響起,或輕盈,或沉重的刀氣夾摻合的襲來,在他當初那般尋求一點實體而破之已是不可能。畢竟,這些刀氣也是能殺人的。


    怎麽辦!李欽猛一咬牙。在這生死懸於一線的危急時刻,他純憑直覺去揣測宋缺殺氣所在,於殺氣最盛處,化繁為簡,身隨斧走,鼓起渾身的勁力,一斧劈去。


    此時他運氣於斧,大斧綻放出蒙蒙的一片黃芒。


    “叮”!


    一聲清響後,藍芒與黃芒不斷交擊。李欽連擋宋缺接踵而來,有若鳥飛魚遊,無跡可尋的連續十刀,卻是心頭顫抖,兩手發麻。


    或輕,或重,或飄忽,或凝滯。宋缺的刀隻有一把,其真氣屬性也不如李欽那般多變,但他卻以這一把輕盈之刀,盡顯陰陽變化之道。


    一刀而生萬法,宋缺這一招雖然還做不到這一點,但也隱約有這樣的皮毛了。


    “好厲害!”李欽暗自嘀咕。


    兩人倏地分開。


    李欽持斧而立,手足顫抖,暗自迴氣調息,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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