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皆有江淮軍的船隊,李欽為杜伏威的反應和布局感到心驚。


    很明顯,對方就是將自己絕殺於此處。


    為了一個小軍頭布下如此殺陣?杜伏威真有如此愛兵如此的心性?


    李欽覺得奇怪。


    不過,眼下的重點不在於杜伏威為什麽會如此做,而在於自己怎樣才能突破杜伏威的圍殺。


    “能衝過去麽?”李欽定了定心神嚴肅的問道。


    “距離太近了,而且我們眼下的風向也不對。”南宮海珠一臉難受的搖了搖頭。


    “那就準備戰鬥吧!”李欽思索了一下果斷的做出了決定。


    “可是,將軍這艘戰艦真能擊敗對方麽!”南宮海珠對自己的戰艦並沒有多少信心。


    畢竟,這批戰艦是李欽新進改造出來的,除了船的架子之外,其它的都已經大變樣了,連戰鬥方式也不一樣。雖然這些人已經按照最新的戰鬥手冊訓練了大約一個月,隻是這一個月究竟能練出多少本事,這也是需要打一個問號的。


    新人,新船,趕鴨子上架,也無怪南宮海珠無信心了。在接受命令的最初,他隻想著要把自己的將軍接迴來,這本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可沒有想過要和敵人在江上來一場大戰呢。


    尤其在對麵的敵人還是威名素著的杜伏威。


    “不必擔心,一切都按照訓練來就好了!”李欽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勸他安心。


    可他行船的老手了,哪裏又能如此輕易安心:“大人,不考慮一下?”


    “考慮什麽?投降麽?”李欽的聲音嚴厲起來:“敢戰,能戰是我一貫要求你們的。未戰先怯,可不行……這是第一次,我允許你犯錯,但接下來,你要還是這種態度,我將不得不執行軍法。”


    “啊……是!大人!”南宮海珠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機靈,似是明白這軍法的含義,連忙改口向李欽保證到。


    兩人這邊正說著,突聽從後方的遠處傳來一聲輕嘯,旋即有一聲高亢在眾人耳邊響起:“前方可是劍伏宇文的青屍客?杜伏威在此有禮了!閣下途經曆陽,怎不和伏威一會?若讓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了,隻怕會笑話我無禮的。還請稍停,容伏威設宴接待你一番可好?”


    發話之人還在兩裏之外,可聲音清澈的卻好像是在人們的耳邊輕語。隻是這一番言語便說明發聲之人的高深功力。


    杜伏威一語傳聲,滿江鹹聞,還在船艙裏的眾人也明白此是遭遇了敵人,他們連忙從船艙裏,出來遇上了同樣奔向船尾的李欽。雙方迴合,傅君婥驚詫的說出了她對杜伏威的感受:“好強!這人就是袖裏乾坤杜伏威?”


    “人家是縱橫黑道幾十年不敗的老大,怎麽能不強!”李欽覺得杜伏威有這等水準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什麽好意外的。


    “那他比你如何?”傅君婥美目一轉直勾勾的看著李欽。


    她聲音清冷,可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番嫵媚,其中既有一絲英武,也有些許柔弱,散發著驚人的吸引力。


    “感覺差不多吧!”李欽平靜的說道。


    他這一說,旁人沒有什麽奇怪,但李靖心中卻暗暗嘀咕:“這是不是太誇張了點?人家杜伏威可是聞名三十年的黑道霸主,而你這麽年輕,就認為自己是宗師了……這也太自大了。”


    李靖沒見過李欽全力出手的風範,他並不知道李欽的武功到底如何。雖然他也認為李欽的功夫應該不錯,但他並不認為李欽具有宗師的水平。


    嗯,他就是認為李欽在吹。


    “看你現在吹的牛,等下你和杜伏威碰上了,我想你會知道杜伏威會讓你知道什麽才是強大的。”李靖心中暗自念叨。


    他被李欽強行留下來,心中對李欽自然有些不滿,此時又見李欽說下如此大話,心下更想讓李欽吃點苦頭,讓他知道什麽才是天高地厚了。


    所以,李靖沒有出聲。


    李靖沒有勸阻李欽,所以李欽依舊按著自己的性子來。


    當下,李欽將那副宛如僵屍的麵具往自己的臉上一蓋,又朝船上的軍士借了一把鐵劍,隨手掂量了一下,便踏步朝戰船的後部飛奔而去。


    這一刻,他又恢複了李靖原先所見的,杜伏威口中所說的“青屍客”的形象。


    青屍客?


    這個外號李欽並不喜歡。


    不過江湖中人都如此說了,李欽也沒法一下子扭轉他們的傳言。


    好在李欽也知道這個身份隻是自己的一個分身,等到某些需要的時候,自己自然會闖出另外一個外號,所以這個外號差一點也就算了吧。


    來到船尾,李欽便看到遠方的天際有十艘輕快艨艟鬥艦,張著三張竹帆,從上遊順流而下,其尖兒上翹的船頭犁開了波濤起伏的江麵,碎開了朵朵白色的浪花。


    鬥艦在李欽的眼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大。


    片刻間,它們就到了離李欽不到兩裏的地方。


    而此時,李欽的船隊像是一個完全不同水戰的笨蛋一般將船隻的收尾相接的橫了過來,將自己最為柔軟的船腹對準了杜伏威。


    “這究竟會不會打水戰啊。我對水戰雖然不是很精通,可也知道水戰最關鍵的是艦首對地以勢迫人啊。”李靖在心中再次搖頭不已。


    他越發覺得李欽或許在武功上的水平不錯,但指揮戰鬥的能力太差一點。


    “這樣的人也想爭霸天下,這實在是……”他認為自己還是盡快想辦法離開比較好些。


    在李靖的之下,杜伏威的船隊離這邊更近了。他們船上的人已經看到了李欽這邊低劣的水戰陣列,頓時哈哈的嘲笑起來,雜噪而尖銳的笑聲遙遙傳來,讓船上的徐子陵和寇仲分外不解。


    “他們究竟在笑些什麽?”徐子陵不解。


    “他們在嘲笑你們的師父不懂水戰呢。”李靖冷靜的說道:“以船腹對敵,這是水戰中的大忌。”


    “是嗎?”寇仲驚疑不定的看著李欽那宛如岩石一般剛硬的臉,小聲的問他:“師父,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安心,他們很快就會知道厲害了。”李欽平靜的迴答。


    對於自己改造出來的這些戰艦,他還是很有自信的。因為他知道在這些戰艦古怪而尋常的身軀之下,其實安裝遠超出這個年代人們所能想象到的武器——火炮。


    這些達到後世15-16世紀水準的子母炮。在李欽所知的曆史中是被國人稱之為佛郎機的。它們的原型乃是以生鐵或青銅打造的陸軍火炮,重量輕,後坐力低,射速快,唯一的缺點就是威力太次,射程太近。


    李欽知道它們射程近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子銃與母體之間的氣密性問題,為此李欽借用大量來自後世的機床和材料對其改造,加刻了線膛,勉強解決的這一令人頭痛的麻煩。最終用鋼鐵廠中最後的鋼,打造出了這一批實驗性的一百門五百斤斤級別的火炮。


    這些火炮,李欽曾經對其進行過測試,發現它能夠將2斤左右的長型彈丸投射到兩裏左右的地方,給厚度在三尺左右的石頭城牆造成相當的破壞。


    這樣的威力和射程用來對付這個世界的高大城牆還是有所不足,但作為最初的火炮試驗品,李欽覺得給自己的艦隊緊急裝備還是足夠好使的。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水戰,主要武器還是弓弩等射程在兩百米之內的輕兵器。


    雖然有些大艦已經開始裝備小型投石機、床弩等物。可由於此時的投石機和床弩都是單純的人力機械,操縱這些需要很多的士兵,所以即使是大型戰船也無法裝備許多形成規模。


    而且投石機和床弩能夠安置在才船上的也隻有四百米左右的射程。這等射程的對火炮來說,自然是差勁的可以了。


    這些,都是李欽自己所知道的。所以,他才對自己的戰船有如此的底氣。


    他確信,在自己這邊的五艘戰船一字橫開,朝對麵進行齊射之後,絕對能給對麵的那些一個狠的嚐嚐。


    “盡管兵力懸殊,可說不定我們真能把他們殲滅也說不定呢。”李欽如此想著。


    對於李欽這等迷一般的自信,他身邊的人卻是不懂。


    傅君婥和李靖出於各自的目的沒有想過要勸說李欽,而徐子陵和寇仲有勸說李欽的想法,卻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勸。


    無奈之下,他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李欽的船隊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跑越遠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逝去,雙方船隊的陣型,在陣列之中漸漸的調整過來。


    江淮軍的船隊擺出了鋒矢陣,試圖以五艘艨艟鬥艦為先鋒衝破李欽這邊薄薄的防線,在將李欽五艘戰船切割包圍。


    而與之相對的是,李欽這邊的線陣在遊移著航行,並沒有絲毫變陣的打算。


    很快,雙方船隊的距離迅速的拉進了。


    從兩裏而至一裏。


    站在船腹二樓圍欄邊上的眾人都已經看到了突擊過來的杜伏威和他身後那些手持強弓,鋼刀的江淮軍勁卒。


    作為義軍,江淮軍最缺少的不是手持刀劍的奮勇之士,而是騎兵和弓兵,以及更多擁有專業技能的技術兵種:諸如操作床弩的人,操作投石機的人。這些人,江淮軍中極少,所以出現在李欽麵前的這十艘鬥艦都沒有試圖用裝備在船上的小型投石機來進行攻擊。


    這令李欽很是放心的將杜伏威放到更近了。


    一裏了……


    四百米了……


    三百米了……


    在這樣“遙遠”的距離上,李欽身下的戰船終於開火了。


    從船舷炮窗之中的探出頭來的一根根精鋼鑄就的炮管發出了如雷一般的轟鳴。一團團白色的硝煙從炮管前方冒起,它們遮蔽了一閃而逝的火光。


    在轟鳴聲中,一發發炮彈出膛飛掠,帶著尖銳的唿嘯,跨過三百米的水麵狠狠的鑽進了江淮軍鋒矢陣前部的幾艘鬥艦的身軀之中。


    一時間船身震動,木屑橫飛,那些雜亂的而堅硬的木茬子化作無數的鋒利的鋼刀朝船上的人們切割過來。哀嚎聲,尖叫聲與迸射的紅血,橫空的斷肢同時飆起。


    隻是一輪射擊,在一百門五百斤子母炮的攢射之下三百米外的五艘江淮軍鬥艦就有三艘被打得不成模樣,成了漂浮在水麵的上木盆。


    “靠,這是什麽妖法?居然有如此威力……”聽著耳邊傳來的雷之轟鳴,看著寇仲跳起叫來驚詫莫名的說道。


    火炮第一次亮相所造成的聲響和結果,令人驚詫莫名。


    李欽這邊旁觀的眾人,除了寇仲吼了這麽一聲之外,其餘的都呐呐無語。


    他們不是鎮定自若,而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李靖和傅君婥兩人更是因此而緊緊的盯著李欽。


    “這家夥居然掌握了這樣的力量!這種力量不是武功,可造成的破壞卻決不再武功之下。若是給這樣的武器的打中了,隻怕連大宗師也受不了吧。真是太令人驚駭了。”相同的驚疑,在兩人心中滋生。


    旋即依照兩人不同的出身立場,化為了兩種殊路同歸的想法。


    “我必須留在他的身邊,弄明白這武器究竟是什麽?如果可以能設法從他那邊拿到相關武器的設計製作方案就更好了。”傅君婥貝齒輕咬,暗暗下定決心。


    “如果……他這樣的武器能夠大量建造的話,那他想要爭霸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啊。或許,我該留下來看看?”李靖定定的看著李欽,心中暗自思索自己未來的行止。


    帶著不同的考慮,這一刻,他們都不約而同的作出了留在李欽身邊繼續觀察的決定。


    而與李欽這邊驚詫之中帶著些許興奮不同,遭遇李欽炮擊的江淮軍一番卻是陷入了一片紛亂的迷茫之中。


    在看到了雷聲之後的自家戰船的淒慘模樣之後,同樣認為這是非人力所能達到的他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遭遇天神的懲罰了。


    “總管大人,我們是不是撤退一下。對麵的家夥可能有神仙的保護呢。”被亂飛的木屑紮瞎了一隻眼睛,卻幸運保得性命的綱首,扭曲了麵容朝在炮火打擊之下竟還能保存完好的杜伏威建議道。


    “你害怕了?”杜伏威冷冷的盯著他。


    “這樣的敵人,怎麽能不害怕!”綱首無奈的歎息:“我們能夠戰勝敵人,去不可能戰勝妖魔鬼怪和神仙啊。”


    “那也得他們真的是一流才行!”杜伏威冷冷的說了一句,俯身彎腰從廢墟中拾起幾塊形狀並不規則的木板,放入懷中。


    之後,他邁步向前。


    “總管大人,你想做什麽?”綱首在他的身後奇怪著。


    “擒賊擒王……我可不行江湖上傳聞的青屍客是所謂的。”杜伏威說著從破損了船頭的鬥艦之上飛身而起,依靠向前投擲而出的木板作為借力換氣的節點朝李欽這邊前進。


    既然靠艦隊拿不下李欽,那就靠自己吧!


    作為一名宗師,杜伏威對自己的武功還是很有自信的。


    拿下青屍客,以此為要挾,奪取這幾艘戰艦的控製權,進而獲得其中奧秘。


    這邊是杜伏威眼下的戰術。


    他確信隻要自己能夠登上船頭,那自己就能夠做到著一些。


    “可是……總管大人,我們這邊該怎麽辦?”杜伏威在奔跑,可他身後的綱首卻有些不知所措。


    是進是退?這還需要這位新出爐的曆陽總管大人好好決策才行呢。


    於是,他放聲大喊。


    “你自己考慮吧!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杜伏威沉聲下令。


    此時,他離李欽所在的戰船不足一百米了。


    他的雙眼由此而眯了起來,一張有著古拙麵容的臉散發著肅殺的氣勢。


    他看向李欽的目光和李欽看向他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一時間,無數刀劍的轟鳴在隻有兩人能夠感受到的空間裏爆起。


    隻是一眼,兩人都確定對麵的人確實是自己平生所見之大敵。


    “居然也是宗師?”杜伏威的嘴角翹起了玩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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