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區區的假越騎校尉,李欽所遭遇的謀劃幾乎無解。因為他是官軍,他處於梁師都的麾下。而梁師都的軍令根本就沒有任何差錯可言。


    “調越騎校尉李欽所部前往遼東城外東五十裏地雞冠山住防,為大軍之前驅。”簡簡單單一道命令,便將李欽和他麾下的一千精勇“民夫”趕離了連綿百裏的隋軍大營,令其遊離於大軍之外,緊緊的貼著遼東城的東沿,卡在了傅采林西來的道路上。


    在梁師都看來,隻要把李欽放在這裏,那緊跟在傅采林之後奉王令而動的高麗大軍西進之時,絕對不介意一口氣將這裏的人馬吃掉。


    “一千人麵對數萬大軍,那姓李的不可能有霸王一般的本事。即使他僥幸逃脫,迴到涿郡我也可以以此治他一個逃兵之罪。”這就是梁師都命令之下的險惡用心,亦是陽謀。


    除非李欽現在就打算逃走,落草為寇,否則他隻能生生的受著。


    “瑾受命!”誰都看得出來這道命令之下暗藏的殺機,但沒有當逃兵想法的李欽還是笑嗬嗬的領命了。


    一切如常,他好像什麽也沒有看出來。


    “這家夥真正的傻愣愣的隻懂得打仗?”在自己的營中聽到手下報來關於李欽接到命令之後的表現,梁師都也有些錯愕。


    他沉吟半晌,猶自有些不信:“他不會陽奉陰違吧。”


    他命人再次打探有關李欽的消息。


    卻得知李欽已然起營開撥,將隊伍往東行進的消息之後,他頓時有些後悔了:“可惜了,早知道他如此,我倒是可以設法將那些事情與他擔待一二。旁的不說,至少在地方,就算宇文閥拿我們鎮將無用的。”


    梁師都歎息一聲,也隻能作罷。畢竟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出爾反爾,隻能讓手下在自己軍中收羅一兩百不順之輩將其打發到李欽的軍中,謂曰:“增強爾等的實力。”


    “梁師都會有那麽好心?”李欽不太相信這一點。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些人是不是梁師都派來監視自己給自己添堵的。


    可在派出了自己新收的心腹小弟風天清混入那些人之中與他們攀談一番之後。最終得到的消息便是:這些人都是刺頭!梁師都派他們過來或許存著讓他們和自己為國盡終的想法,但除此之外,別的壞心思他還真正的沒有。


    “看來還是能夠為我所用的。”李欽帶著這樣的想法,在立營之後,和這些人好生交流了一番。靠著先天高手的武力和大口喝酒的豪爽,一下子就贏得了這些人的認可。


    所謂刺頭,不過是一些有點水平又自視甚高的家夥。對於這些家夥,想要贏得他們的尊重,那就隻有一條:不要慫,正麵幹個痛快——你用武力鎮壓了他們的人,自然也因此而贏得了他們的心。


    至此,李欽算是擁有了一支相對可靠的武力。雖然這樣的武力並不強悍,人數也太少,但在李欽想來隻要自己謀劃得當的話,或許還是能夠做一些事情的。


    隻是,這些事情總不能讓自己一個人都統統包辦才是,為此李欽找來了風天清和他的好友蘇定業——也就是那天站在風天清對麵的衛兵。。


    “我能相信你們嗎?”李欽站在這兩位就一開始就打算投靠自己的年輕人,緊緊的盯著他們,冷聲詢問。


    “自然!我若背叛,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生性跳脫的風天清迅速的伸手發誓。


    他個性像風,行事迅速,雖然有些滑頭,但在總體而言還是相當機靈的。


    與風天清不同,個性沉穩的蘇定業卻是在沉默了好一會之後,才沉聲保證:“大人如果信得過我,我自然不會辜負大人的信任。如果不行,還請大人什麽也不要說了。”


    “嗬嗬!”看著兩人各不相同的反應,李欽嗬嗬一笑。憑借著功法特有的敏銳感知,他知道他們說的都是真話,便裝模作樣的在營帳裏忙碌的搜尋了一番,實際上卻是從自己的個人空間裏翻出了兩個黃銅製成的單筒望遠鏡交到風天清和蘇定業的手中。


    “這是什麽?”風天清接過望遠鏡翻來覆去的看。


    蘇定業沒有說話,隻是將望遠鏡放在手上掂量,愣愣的瞪著李欽,等待他予以解答。


    “千裏鏡,你們這樣看……”李欽說著又從風天清手裏拿過望遠鏡,將其稍細的一邊對準自己的眼睛,將望遠鏡平舉而起做了一個姿勢:“就像在這樣使用你們就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


    “能看到多遠的動靜?”風天清懷疑著問道。


    “至少看清十餘裏之外的大軍旗幟是沒問題的。”李欽輕飄飄的說道。


    “這可是好東西啊。”風天清頓時大喜:“如果有這東西,斥候們的工作就會安全很多了。”他一下子就看出望遠鏡的最大用處。


    “將軍將這個千裏鏡交給我們,是希望我們作為斥候去探查消息麽?”蘇定業猜出了李欽將這寶貝交給自己的用意。


    “嗯!”李欽點頭,“我信任你們,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替我深入高麗境內。我聽說高麗奕劍大師要來了,他身後還跟著一支高麗大軍,我希望你們能替我打探到有關他們的最新消息。”


    “奕劍大師傅采林?還有高麗大軍?”聽李欽說起這兩個名詞,風天清和蘇定業不由自主的大吃一驚。風天清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蘇定業也越發的專注起來。


    對於奕劍大師傅采林,沒有一位隋兵不感到害怕的。而緊隨傅采林而來的高麗大軍更是讓隋朝的將士們感到擔憂。


    高麗兵的實力並不差,比起來去如風的突厥騎兵而言,高麗兵更善於陣戰,善於守城,善於攻城,也善於同化。他們築起的遼東城是令隋軍到現在為止都為之頭痛的,而他們占據的遼東之地,也很少有人再認可自己是漢人了。


    占領一地,守住一地。高麗人戰局地盤可是真正將其化為自己的國土。


    這可是真正的吃下。


    如此這般,雖然在短時間裏看起來對中原的威脅不大,但誰都明白這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有識之士都因此而想著討伐高麗。


    滅其國,誅其王,毀其宗廟。


    這個心思並不是現在這位皇帝所獨有。事實上,在先皇的時候,就有一次征討高麗的行動,隻是那一次,蒼天不佑,大軍還沒到達高麗便已經損兵連連。


    皇帝征伐高麗三次,可每一次都飲恨於遼東城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高麗人的作戰方式和隋兵十分的相類——說到底兩者都是農耕文明,憑借的都是人口和國力來打仗。


    隻是高麗這邊能夠做到上下一心,而大隋這邊,皇帝受到的掣肘實在太多了。


    年年征戰,不斷的失敗,讓大隋的將士對高麗已經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到了此時,風天清和蘇定業聽李欽說起傅采林和高麗兵都不禁表情凝重,深感棘手。


    “別擔心,有了這個……你們不需要離得太近。隻要再遠處遙遙的看上一眼就好。”李欽笑著勸慰他們:“遼東這塊地方是祖宗留下的基業,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就算這次失敗了,以後我們還會再來的。這到底是為什麽……我想這幾天聽了夜課之後的你們應該能夠明白。”


    夜課,是李欽這些日子在自己的軍營裏開設的一種課程,其說白了就是洗腦。


    因為孤懸在大營之外,這裏的事情都由李欽一言而訣。李欽自然大刀闊斧的做了很多事情:天天出操訓練是其一,晚上夜課洗腦是其二,大魚大肉管飽是其三。


    在足夠的食物保障之下,營地裏的民夫在天天的操練之下漸漸有了一點軍人的模樣。而且對已經**練得精疲力竭的他們來說,晚上的夜課成了他們唯一的娛樂項目。


    聽李欽講古,聽他向自己灌輸這場戰爭的正義性,天朝收複遼東的必要……在一個又一個或熱血或悲戚的故事中,士兵們多少明白了一些事情:


    遼東是高麗人在兩百多年中原內亂的時間裏一點一點奪過去的。孔老夫子都說,十世之仇,猶可報也。更何況兩百多年也不過是五六世人的光景呢。


    “尊王攘夷!天朝就是王,高麗就是夷!我們打他們就是沒錯!”這是硬道理,也是士兵們主觀意願上能夠接受的,畢竟沒有人希望自己是邪惡的一方。


    風天清和蘇定業也是讀過幾本書、認得幾個字的人,他們自然聽得懂夜課裏的東西。對於這些東西,有的是他們已經知道的,有的是他們並沒有聽過的,但聽來又順理成章的。所以他們比那些普通士兵更能接受李欽所說的一切。


    “明白!”聽李欽這麽一說,風天清和蘇定業都肅然以對。


    在李欽說出了那樣的話在之後,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拒絕李欽的命令了。


    他們拿著李欽交給他們的望遠鏡轉身就走。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李欽知道這多少有些趕鴨子上架的味道,是為難他們了。但李欽自己也沒有辦法。


    因為他眼下是在完成一個看起來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接下來的一係列事件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從楊廣那兒取得進一步的身份,盡可能的保留這些士兵的性命,作為我以後的發展的火種……這些想起來還真是困難呢。”李欽小聲的嘀咕:“我麵對的敵人是天下三大宗師之一的傅采林,還有他身後的高麗大軍。而我所能依靠的隻有我自己和這些看起來並不怎麽樣的一千軍士。”


    這點人要在如此危局之中存下來,不過每一個都能活下去,但在至少也得活下去大半。


    這容易麽?


    不容易!


    所以,李欽才覺得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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