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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西院聚集起來的役卒甲兵擊潰,生擒曹軒文之後,西院大門洞開,徐懷也沒有讓所有兵馬直接往州衙各處殺去。


    突襲前,徐懷他們就對州衙內部的布局詳細研究過一遍,也很清楚東北城的軍營有一條夾巷直接州衙後宅。州衙後宅也分正院及東西院,以供從異地調任職嵐州的官員、家小及扈從居住,院落甚至比前衙更為錯綜複雜。


    他們的兵力已經很有限了,除了徐心庵、牛二率領百餘人留守西城門、留住眾人進出岢嵐城的門戶、對岢嵐城內外進行警戒外,殺到州衙西院內外僅有兩百甲騎。


    這時候就急著分散出去,要是中途出了什麽變故,想要調整部署很可能措手不及。


    徐懷決定將兩百甲騎分作兩隊:


    一隊由袁壘率領繼續留在州衙之外,一是警戒城內別處的守軍動向,一是攔截州衙內的官吏、役卒逃出。


    將這些役卒、胥吏封堵在州衙之內,就始終是甕中之鱉,可以晚點再下手去捉。


    徐懷親自率領剩下的甲騎下馬作戰,持盾牌刀矛弓弩,與王舉、王憲及殷鵬一起直接往後宅殺去。


    徐懷這時候不需要再衝鋒在前,換了一把柘木步弓在手裏,在諸多甲卒的簇擁下一路橫掃過去。


    州衙之中是還有不少胥吏、役卒,基本上也都是從朔州南附的漢民,他們唯曹師雄馬首是瞻,但看到西院三十多役卒、二十多甲卒幾乎在眨眼間的工夫就被突殺進來的強敵屠戮一空,誰還敢上前來找死?


    徐懷、王舉、王憲、殷鵬率隊穿過廡廊、夾道,直奔後院而去,如入無人之地。但凡有門戶從裏側鎖住,徐懷就安排人手直接翻牆過去。


    偶爾三五名奴仆家丁或役卒跑過來持刀阻止,或者是沒有來得及逃走,又豈是他們的敵手,不過是多幾個刀之亡魂,多躺幾具屍體在血泊之中罷了。


    後院也是一片屋簷覆蓋積雪的建築群,徐懷他們照著布局圖,直接往有門戶通道兵營夾巷的那進院子殺去。


    那裏也是州衙的庭園,占地麵積不算小,有兩畝多地,挖了一些曲溪魚池,種上諸多觀賞性的樹木,角落裏還堆出一座三四丈高的假山——這園子裏春夏草木蔥蘢,卻是一處景致,但此時水凍雪封,樹木也都光丫丫的凋盡枝葉。


    徐懷他們殺入庭園,正好有一群女眷在十數家丁的護衛下,從東麵的院子驚慌跑來,看樣子想要從這裏逃出州衙,但被他們撞了一個正著。


    這些女眷這百餘甲卒如狼似虎殺進來,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樣子,刀弓鎧甲上染滿血跡,都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就想轉身逃迴東麵的院子裏去。


    這宅子裏的婦孺都是要捉捕的目標,又豈容她們逃走?


    殷鵬率數十甲卒往北麵的大門奔去,不用徐懷吩咐,王憲就率領十數將卒便直奔東側的月門而去,封堵這些婦孺的退路。


    那些武裝家丁頗為武勇,但他們連鎧甲都沒有,又如何抵擋十數甲卒列陣進擊?剛交手,就有人頻頻被砍殺在地,諸多女眷驚慌失措,被逼著往庭園的東北角退去。


    假山就在東北角,數十婦孺退無可退,擠在角落裏,不過女眷中也有習武之人,一名老婦人看到桐柏山卒進逼過來,拔刀怒喝著就朝身前一名軍士砍去:


    “哪裏來的賊子,敢在我岢嵐城放肆?”


    徐懷在軍中嚴禁虐殺婦孺,那名軍士之前看到老婦人持刀就沒有引起警覺,待意識到這老婦人斬來的刀勢還極為淩厲,左手盾牌卻被側麵一名武裝家丁拿長槍壓住,愣怔之餘竟忘了要往一旁避開。


    眼見那名軍士的脖梗已暴露在那婦女的刀勢之下,徐懷情急之下,一箭朝那婦人的麵門射去,冷聲下令道:“對陣之時,婦孺持刀皆為仇寇,殺之有功無罪!”


    “老祖宗!”


    女眷見老婦人被射,驚慌大叫。


    老婦人被徐懷一箭射中麵門,身子還沒有立時倒下,難以置信盯住徐懷,枯樹一般的發皺臉皮顫抖著,很快血液就順著箭杆溢流出來。


    “棄刀跪地者可以活命!”徐懷又將一支箭矢搭到弦上,虎目朝數十婦孺盯看過去,其中還有不少人握住刀械不肯棄下,當即又朝一名中年婦女的麵門射去,令其血濺五尺;徐懷已經能聽到敵援在夾巷裏奔走帶動鎧甲簇動的聲響,他沒有時間跟這些婦孺糾纏。


    徐懷有軍令頒下,諸將卒下手再無顧忌,看到手持刀械不棄者,不管是否婦孺,皆刀矛捅砍、弓弩射殺,眨眼間工夫,就將十數婦孺砍倒射殺在地,血流一流、洇入積雪。


    剩十數名武裝家丁也被王舉、王憲親自殺進去,逐一解決。


    後宅通往夾巷的門戶洞開著,就見一員少年武將帶著百餘甲卒在六七十步外收住步伐,看著園子裏屍骸狼籍,發狂怒吼起來:“狗賊子,敢屠我曹家婦孺,曹成我今日叫你們不得好死!”


    “老子還就怕你們不殺過來!”徐懷撇嘴一笑。


    徐懷接著親自爬上那座三丈多高的假山,看到東城、南城、北城方向的守軍,都往北麵的軍營匯聚過來,很顯然是準備聚攏到那裏,再奪迴州衙。


    徐懷這才好整以暇的下了假山,摸了摸連續開弓手、弦力有些鬆垮的弓弦,換了一把柘木步弓在手裏,跟身邊扈衛說道:


    “傳令袁壘,外圍沒有敵軍逼來,著他分三小隊人馬進州衙逐院清剿,但遇婦孺在敵陣之中,持刀者皆可殺!不願有違軍紀。另外,叫他派人將前衙院中的旗杆扛過來,在這園子裏埋下,好將曹軒文這廝吊綁到上去,讓岢嵐城裏的這些叛軍兵卒睜眼看看投敵者的下場!”


    “這兩小子怕也是曹師雄的子嗣!”王憲將兩名少年揪來徐懷跟前說道。


    “你們是誰?”徐懷看向兩個滿眼怒火仇恨的少年,開聲問道。


    之前在朔州,徐懷見過曹軒文,但曹家其他未成年的子弟卻沒有機會打照麵,他見這名兩少年以及夾巷裏那率甲卒殺過來的少年武將,都與曹師雄、曹師利兄弟二人的麵目相肖,張口問道。


    “呸,待我爹爹率兵殺迴來,非剝了你們這些狗賊的皮不可!”一名少年朝徐懷的臉麵啐去。


    徐懷抬腳就將少年踹倒在地,吩咐道:“兩個小畜牲都不是什麽好貨色,先扒光抽上三十鞭子,待旗杆埋到這園子,一並綁上去示眾!叛軍自有人認識得他,不需要跟他們廢話!”


    王憲待要讓將兩名少年身上的衣袍都扒下行刑,卻見一名中年人又驚又喜的從西邊的院子裏跑過來,朝徐懷大叫:“徐懷!果然是你殺入岢嵐,當初我就沒有看錯於你——我盼你們好苦!”


    徐懷盯住疾步走來的荀延年,看他一襲青色襖袍,雖然沒有當初在岢嵐城初見時的威風,卻也不像是受過什麽委屈的樣子,蹙著眉頭問道:“荀郎君,你是從何而來,你此時不應該被關押在牢獄之中嗎?”


    “我……”荀延年一怔,俄而訕然說道,“曹師雄百般迫害,我隻能先假意與他通好,卻是沒有吃什麽苦頭,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從這岢嵐城裏逃出去——你,你不會以為我真有意投敵吧?哈……怎麽可能,我荀某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也絕不會做成這苟且之事來……哈哈……”


    荀延年大笑起來,好像徐懷在說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


    徐懷閉起眼睛,片晌後再睜開銳利雙眼,臉色冰冷的說道:“如果你受刑不過,不得不暫時屈服於曹師雄的淫威,又或者說你此時在自家宅中枯坐,不在這州衙之中成為曹家的座上之賓,我都不會苛求太多,都可以將你安全送迴汴京去。你看看現在多少將卒死於虜兵刀下,你看看滿城多少百姓慘遭叛軍屠戮,你叫我怎麽容你?你倘若還有些覺悟,便自剄而死,至少不至於徹底的身敗名裂,不叫荀家子弟受你牽累!這也是我唯一能幫你做的!”


    “你……”荀延年頹然坐在雪地裏,像渾身的氣力都被抽盡。


    “你們兩人找間屋子攙扶荀郎君坐進去好好想一想!”徐懷揮了揮手,安排兩人將荀延年囚禁起來,就算要安排他“自殺”事宜,也不忙於這時。


    徐懷也實在沒有想到岢嵐城被曹師雄徹底控製才兩三天,荀延年竟然這點骨氣都沒有,這麽快就投敵了,甚至還做了曹家的座上之賓。


    曹師雄等朔州降將的投敵,就已經令王稟在朝中極其被動了,倘若他真將荀延年活著送迴汴京,隻會叫朝野會倍加攻詰王稟——而這荀延年也太叫人失望了。


    這也叫徐懷想起來,守兵既然都被吸引到北麵,這時候可以安排人去攻入州獄,將被曹師雄囚禁的嵐州官吏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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