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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丹在繼承前製方麵要比大越徹底,州刺史、軍鎮節度使皆是掌握地方軍政大權的職務事。


    契丹崛起竊得燕雲之地,推行以漢製漢的政策,有一批漢人得以起用,在契丹紮下根基,發展成或權傾燕朝、或在地方隻手遮天的大家族。


    曹家在契丹漢將漢臣之中,雖然不甚起眼,但在朔州也是世代為吏。


    十七年前燕越邊釁,曹師雄任漢軍營指揮使,當時還算不上什麽人物,也不可能有能力去擋靖勝軍的兵鋒。


    當時才剛剛完成內部整合的赤扈人,從越燕邊釁中看出契丹虛弱不堪,才肆意吞並西北諸蕃;當時西京道境內諸蕃勢力也蠢蠢欲動起來,反抗契丹人的統治。


    據守豐州有功的蕭林石升任西京防禦使,手裏無兵可用,不得不重用漢軍鎮壓此起彼伏的叛亂。


    曹師雄、曹師利兄弟二人,便在這個過程中脫穎而出,所率領的漢軍戰鬥力也強,直到擔任朔州刺吏及清順軍統製,掌握朔州的軍政大權。


    朔州城民生凋敝,沒有什麽像樣的建築,曹師雄的刺史府富麗堂皇,占地極廣;這次也劃出一大片院落,以便徐懷等七百將卒直接進駐刺史府。


    這時候天色已黑下來,曹師雄在刺史府已經備好宴席。


    不過宴席間會商議機密事,徐懷作為統兵官,沒有資格參與議事,也就不在赴宴的人員之列。


    進駐刺史府後,朱沆要徐懷與諸將率領二百將卒就地待命,不得隨意進出。


    葛鈺也是統兵官,但很顯然沒有人將他跟徐懷這些武夫視作一類人。


    甚至在進刺史府大院之後,曹師雄看到葛鈺,要比對嶽海樓、朱沆還要熱情。


    朱沆、嶽海樓等人卻很能理解這種情形,在他們看到,伐燕已是勝券在握的事情,蔡鋌以及劉世中等主戰派將臣在朝中必然會更得勢,但葛家在地方也必將更根深蒂固。


    曹師雄、曹師利兄弟二人倘若不願放棄統兵權,最好的安排就是在地方任將,因此,他即便是通過嶽海樓遊說選擇南附,身上會被打上蔡係的標簽,但實際上對葛家的抑仗更強。


    這是徐懷他們所羨慕不來的。


    在世人眼裏,葛家作為將門,早就進入勳貴圈了,豈是他這種武夫所能匹及的?


    徐懷隻是淡然看著這一切,要徐心庵、唐盤他們負責警戒,他則帶蕭燕菡迴住處。


    這裏是專門為中低級層武吏安排的一座院子,與將卒駐院緊挨著,卻要更為精致;曹師雄也甚為貼心給安排了兩個年輕的漢人女婢照顧起居。


    進朔州城時,徐懷怕嶽海樓他們靠近會看出破綻,便給蕭燕菡解綁,讓她獨乘,但這時候他將曹師雄安排的女婢打發走後,又拿繩網將蕭燕菡捆綁到房間裏的柱子上,省得她折騰出什麽幺蛾子來。


    在陽口砦,蕭燕菡被徐懷拿特殊的縛法捆住後,就在幹草堆躺了半天,當時還沒有什麽感覺,但這次她先脫下外麵的衣甲,給鞭傷上過藥之後再被這般捆住,她才注意到胸前被繩網勒住,愈發的圓挺。


    更叫她難受的是對折的繩索從她股下穿過,之後綁到身後房柱上,她被迫背靠房柱而立,身子但凡稍稍鬆懈,那感覺更是說不出的怪異。


    蕭燕菡雖然未經人事,但也聽奴婢說起過有些惡人折磨女人的一些手段,聽時便覺得不堪入耳,此時懷疑徐懷就是用這種手段來對付她,心裏又羞又恨,隻是努力踮起腳來站住,不想滿足這狗東西變態的心理。


    徐懷卻不知道蕭燕菡在感受著什麽,他將油燈挑亮一些,又將雲朔堪輿圖鋪在桌上想事情。


    曹師雄、曹師利的家眷都在刺吏府,府裏也沒有幾個扈衛,卻放他們直接進駐刺吏府,可以說最大限度的表示出誠意,但可惜的是,他不覺得朱沆、嶽海樓、葛鈺這幾個人會有膽魄放棄清肅計劃。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養精蓄銳,等候天雄軍主力在一兩天時間集結過來後,再往大同城突襲而去。


    “喂!”


    蕭燕菡踮了半個時辰的腳,身子發麻,她見徐懷都坐燈下翻看卷宗,頭都沒有轉自己這邊轉過來過,不像是有意折辱自己。


    她這時候忍不住招唿徐懷,但也斷然不會承認勒得心慌,說道,“你說的那些話,我現在已經信了,你可不可將我放下來——你現在也該相信我不會做節外生枝的事情了吧?”


    屋裏就一盞油燈,屋裏卻是空曠,蕭燕菡遠遠被捆綁在房柱上,徐懷看不清她臉部的神色,隻是淡然說道:“你也是習武之人,不會連這點辛苦都吃不住。你有力氣跟我說話,還不如站著養養精神!”


    “養,養你娘的頭!”蕭燕菡肚子裏破口大罵,她寧可跟徐懷多說說話分散注意力,要比總想著有根繩子從那裏勒過要輕鬆些,岔開話題說道:


    “桐柏山匪亂,王稟祖孫都是得幸於你才能苟活,但王番秘使赤扈歸來,看他安置監軍使院諸人任事,卻是將你當尋常武夫;這次一路過來,朱沆、朱芝父子也視你甚低,葛鈺更是懶得拿正眼瞧你,這也未免太屈你了!”


    “怎麽,這時候不想著將我剁碎喂狗了?”徐懷手執油燈,拖椅子坐到蕭燕菡跟前,笑著問道。


    徐懷之所以要親自看住蕭燕菡,說實話就是等著她開口。


    蕭林石、陳子簫等人這次陰謀可謂陰狠,徐懷現在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形勢無可逆轉的朝蕭林石、陳子簫等人所期待的方向滑落,但他對蕭林石、陳子簫並沒有咬牙切齒的仇怨。


    一方麵是蕭林石、陳子簫他們也是垂死掙紮,更多也是因勢利導,一切的根本還在於大越朝廷滾滾諸公是那樣的短視以及數百年來北地就一直存在的漢蕃矛盾。


    另一方麵,統率十數萬大軍的將臣又是那樣的無能。


    徐懷難以相信,這麽重要的戰事,劉世中、蔡元攸、葛伯奕等人竟然沒有從正麵攻堅死戰的自信與決心,而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偏師突襲之上。


    是的,鑄鋒堂現在人手極為有限,還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但徐懷在進朔州城之前,還搞清楚了雁門與應州之間敵我對壘的形勢。


    在徐懷看來,劉世中、蔡元攸倘若有率東路軍主力與契丹守軍主力在應州境內決一死戰的意誌與決心,偏師突襲大同甚至可以說是絕妙一招。


    到時候大同遇襲的消息傳到應州,必然會動搖契丹兵馬的軍心,從而變得更加脆弱、更容易擊潰。


    這種情況下,徐懷根本就不會怕蕭林石在大同城裏能什麽詭計等著他們。


    偏師有時候發揮的作用也許更大,但伐燕之戰的重心必然還在應州。


    然而他在進朔州城之前,最新得到的情報則是東路軍雖然已經雁門出動,卻在應州城東南二十裏外的黃水河南岸結寨。


    東路軍主力既沒有往應州城下進逼,更沒有做出繞過應州城往大同方向穿插的勢態。


    很顯然劉世中、蔡元攸他們將此戰的希望都寄托在偏師突襲得逞之上,希望契丹看到大同城失陷後,其在應州的守軍主力會不戰而潰,然而他們不費吹灰之力拿下西京道全境。


    所以,這次北征伐燕倘若注定失敗,在徐懷看來並非蕭林石用謀多精巧,實在是大越將臣太他娘無能、幼稚,還他娘個個以為智謀過人。


    統領十數萬兵馬的將臣,去打這一場決定未來百年國運的戰事,卻沒有相應的戰略眼光與膽魄,卻還事事都受中樞的製肘,徐懷想想,都氣得要將手裏的油燈砸出去。


    比起大越這邊廢物一般卻又自視甚高的將臣,徐懷卻是更欣賞此時還像狐狸一般藏在暗中的蕭林石。


    而隻要蕭林石對赤扈人的威脅有足夠的認識,徐懷相信他此時更多的想著自保,而不是滿心想著消滅多少越軍,甚至不排除蕭林石在擊潰大越兵馬之後,仍然有跟大越議和的意願。


    正常情況下,蕭林石根本就不會搭理他這種小角色。


    隻要蕭燕菡與陳子簫在他手裏,誰敢說他就沒有跟蕭林石對話的資格?


    當然,蕭燕菡、陳子簫要是願意配合,甚至願意從中撮合,意義卻更為不同。


    “陳子簫之前便猜你不容小窺,卻不想他到底還是沒能看透你,”蕭燕菡稍稍踮起腳,以緩解那怪異的壓迫感,說道,“想你這樣的年紀,智勇卻又遠超凡俗,你倘若為我契丹所用,絕對不會明珠蒙塵!以前我不信任你與陳子簫,所以我說什麽話,都是在誆你,但你現在要相信,我絕沒有誆你之意!”


    “契丹朝不保夕,我此時去投契丹,倘若將來史書有幸有我一筆,大概也是當笑話書寫,”徐懷將油燈擱在地上,笑著說道,“我的話在出發之前就已經說過了,蕭林石倘若想與大越休兵止戰,王稟相公是唯一他能寄以希望之人。”


    “陳子簫早就斷定,王稟絕不可能知道我們落在你的手裏,也絕不可能在越軍潰敗之前與我們密謀什麽,我們要怎麽將希望寄托他身上?”蕭燕菡順著徐懷的口氣問道。


    “這就需要郡主您慢慢思量了。隻要郡主不再是表麵上笑嘻嘻,暗地底卻滿心想著將我剁碎了喂狗,就會想明白一切。”徐懷說道。


    “你叫我這樣子怎麽想?”蕭燕菡心裏罵著麥麥批,努力擠出和顏悅色,扭動身子,嬌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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