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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金砂溝往歇馬山更難走,徐心庵帶著人趕著天還沒有徹底黑下來,拿了些肉脯等幹糧便先趕去獅駝嶺新寨宿夜;金砂溝寨這邊用過晡食後,收編賊眾都精疲力盡,都安排到三座木屋先睡下。


    怕有人逃跑,木屋門窗都從外麵鎖住。


    韓老爹、韓奇以及翟麻子自然是得到區別對待,在簡陋的寨子裏安排他們三人單獨住一棟木屋;這棟木屋同時還將收編賊眾的居所隔在山坳內側,明確要他們入夜負責監視剛收編的賊眾。


    他們在寨子裏行動不受拘束,這會兒也讓他們先幫著葛氏、坤娘子收拾寨子。


    一切因陋就簡,要做的事還太多。


    徐懷、柳瓊兒、徐武坤、徐武良在油燈前,還要商議後續的安排。


    徐武江送過來的人,比想象中好得多,徐懷之前做的打算就需要進行調整。


    目前雖然就二十多人,但也可以直接分作兩隊,徐武坤帶著翟麻子、韓奇算一隊,專事巡視、護衛、監管等事;徐懷就能騰出手來。


    要不然的話,短時間徐武坤一個人照顧不來,幾個女眷除了徐小環外,柳瓊兒她們又都手無縛雞之力,徐懷絕對輕易不敢離開金砂鉤。


    剩下的人手則由徐武良、韓老爹帶領,寨子、打鐵爐的建造以及溜槽法開采砂金等事,也都可以同時開展起來。


    這麽一來,金砂溝寨的框架就搭建起來了,等後續有新的人手補充進來,諸事就可以有條不絮的推進下去。


    而說到人手,當年除了徐族十七人外,桐柏山裏還有不少人被俘收編進靖勝軍,總計有上百老卒返迴桐柏山。


    這些人裏,有相當多返迴後都是靠賣苦力謀生或佃田耕種;他們之前落草為寇,絕對不是因為追求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浪漫生活,也實在是混不下去。


    他們現在單獨治寨,徐武良、徐武坤就想著去招攬這些人,徐懷也不拒絕,但這事急不得。


    諸事要做到隱秘,他們現在哪裏有這個閑工夫脫身去接觸、試探?


    不能將徐族的旗子扛出來,歇馬山加上金砂溝,實力還太弱小,憑什麽去招攬人家?


    要是所謂的舊誼能抵得過生死考驗,徐武磧、周景這些人就不會一心舔徐武富的溝子了。


    說到這裏,徐武良、徐武坤也是氣苦,說道:


    “不要看現在迫於形勢,大寨那邊跟我們走得近,但徐武富、徐武磧這些人心早就壞了,我們還要防著那邊。”


    話是這麽說,但這邊人手太有限,從外部購入的大量物資背進來,還要在獅駝嶺與金砂溝之間正式開僻一條便捷小徑,都需要依賴於大寨那邊派出人手了。


    好在巨大的危機籠罩之下,徐武富等人的行動速度也很快。


    在玉皇嶺與獅駝嶺之間興工建造滾水壩,對穀底的大片空地清理亂石進行開墾,確實是無懈可擊的借口,徐氏可以光明正大的將在外謀生的族人招攬迴來。


    現在徐武富等幾家大戶以及宗族出糧出錢,族人迴到玉皇嶺做工有錢糧拿,開墾出來的田地,可以優先佃租耕種,甚至可以以優廉的地價直接買下新開墾的田產,這世道還有幾個人願意流離顛簸在外?


    而有這個借口,徐氏更是可以大肆從外部采買糧食、鐵器等物資。


    以往鹿台諸寨除開各家私藏,宗族也會囤儲一些備荒糧,但整體來說,鹿台諸寨受耕地規模限製,每年產出的糧食要低於消耗一大截。


    每年需要拿養殖的騾馬雞羊等家禽牲口、蠶繭、采集的茶藥、桐油籽、生漆、木材、獸皮、臘肉等物產以及成百上千青壯年外出謀生,以補充玉皇嶺產糧的不足。


    玉皇嶺內部也建窖燒木炭、石灰,但沒有鐵礦。


    鹿台諸寨有兩家鐵匠鋪,但主要都是從外部購入鐵料鑄造耕種及生活所需的鐵器。


    桐柏山風雲將起,倘若風波持續較長,商旅斷絕,糧食、鐵器以及棉布、食鹽等物資就會日漸緊缺;而此時要將大批在外謀的族人吸引迴流,不早作準備,隻會進一步加劇內部物資供應的緊缺。


    而到時候手裏囤積再多的金銀珠寶,都遠遠沒有糧食更令人安心;而內部武備的加強,更離不開生熟鐵料的充分供應。


    且不管徐武富這人的心性是否陰狠,也不管上房徐對下房徐族人的盤剝,徐氏內部動員起來的行動力,還是相當驚人的。


    桐柏山裏糧食種植,以麥豆為主,入夏之後雨水漸多起來,也過了最忙碌的農時。


    除了老弱病殘外,包括健壯的婦女在內,徐武富以最快速度動員近兩千壯勞力,先在玉皇嶺與獅駝嶺之間的山峪中部興建三道滾水壩。


    滾水壩也非土壩,而是開采石料,將山穀裏的浮土亂石刨去,清理出堅固的壩基出來,將糯米、葛藤草熬煮成汁,攪絆到石灰之中抹砌石塊。


    雖然這種漿砌石壩成本高昂,但建成的滾水壩堅固不畏水浸,最高又僅五六尺,充分利用山峪內部被山洪衝出來的旱溝地形,單道滾水壩即便耗用一兩千貫錢糧,在當前的形勢下,也能夠勉強為人接受。


    而這三道滾水壩建成後,天晴無雨之時,石壩都會露出水麵,相當於獅駝嶺東坡新寨與徐氏大寨之間,多出三條能快速通過的捷徑。


    新寨內部的屋舍建造快速展開;從新寨往西、往南兩條在獅駝嶺內部的便道也推進極快,曾經攔住徐懷、徐心庵、徐四虎去路的那道深澗,徐氏正籌劃在上麵建一座木橋。


    這些人力及物資的消耗,還是由徐族內部消化,畢竟整座獅駝嶺都算是徐氏的族產;諸家出錢糧的,所開墾的田地也會優先折算到他們的名下。


    從象駝嶺往西,還要翻越一道山嶺才到金砂溝,這條三裏多長的便道修造,則是新寨那邊直接安排人手負責,同時還安排人每日將四五百斤糧食及相應的工具背入金砂溝寨,隻是錢糧的用度則記到金砂溝寨的賬目裏。


    溜槽法淘金從籌備到操作都不複雜。


    考慮到木板延長,能更充分的進行分離,徐武良帶著人手,最後鋸開兩棵柏樹,斜倒在溪穀邊,驅使十數收編賊眾每天取挖溪泥衝淋,差不多兩三日就能湊足一兩重的金砂。


    徐武江那邊在占得歇馬山之後,雖說將十數萬斤糧食以及崇皇觀的下院賊寨一把火燒毀,以斷潘成虎的退路,但潘成虎在歇馬山私藏金銀珠寶等財物,繳獲也不少。


    照桐柏山裏盛行多年的山寨規矩,每有繳獲一半進公賬,一半攤分給大小頭目。


    除了將收編的二十名賊眾送入金溪溝,在清點完繳獲之後,徐武江還及時將之前從柳瓊兒、徐懷這裏拆借、支取的錢物以及這次應得分賞,總計近值兩千貫錢的財物都送過來。


    有這批錢物,金砂溝寨這邊前期也著手進行一些必要物資的儲備,加大山嶺便道及寨子屋舍的建造速度,還同時額對之前的簡易柵牆進行加固……


    …………


    …………


    “程倫英見過王相公……”


    程倫英四十歲才考中進士,在翰林院待了幾年,天宣元年放林州任事,前年底才調到泌陽任知縣、兵馬都監。


    此時剛知天命的他,兩鬢略有霜白,走進小院裏,朝王稟長揖而禮,枯瘦的臉卻沒有什麽表情。他到淮源來,於禮不得不來拜謁王稟,但似乎又生怕流露什麽不必要的神情,落到有心人的眼底,成了天大的把柄。


    大越官場之上,不苟言笑的臉,卻成了標配。


    “老朽一介寒民,當不起程郎君此禮。”王稟手撚著一枚棋子,虛停在棋盤之上,側過身來朝程倫英微微頷首,便算是迴過禮。


    “巡檢使郭曹齡甫至淮源,還未接任便遇刺身亡,州縣震驚,此事也稟於路司。顧經略使當有雷霆之威,除了五百裏加急奏稟朝廷外,亦嚴令縣司搜捕刺客,倫英昏頭轉向,拖到今日才來拜見王相公,還請恕罪。”程倫英神色自若的說著這番話,似乎真就是王稟抵臨淮源三個月來,他都在為郭曹齡遇刺的事奔波。


    而郭曹齡似乎真就是三個多月前就已經遇刺,而不是十一日前才被人行刺於淮源巡檢司軍寨驛館之中。


    王萱明豔的眸子吃驚的盯過去,生性還天真的她難以想象程倫英這樣的人物,怎麽就能張口就是謊話,臉色卻還能絲毫不改。


    “好說好說,程郎君乃泌陽一縣父母官,憂民憂君,勿需為老朽一介貶臣牽腸掛肚。”王稟也一本正經的迴道。


    仿佛是完成特定的程式,程倫英便微微躬著身子退出小院,縣尉朱通也默不作聲,與諸都頭、書辦緊跟走出小院;鄧珪卻是想說些什麽,但欲言又止,最後也是一聲不吭的走開。


    “郭曹齡都死十一天了,程倫英推脫不了才硬著頭皮往淮源來走一趟,也真是夠忙的啊!”盧雄忍不住輕蔑的諷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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