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祁業(前兩章人名有誤,徐懷身邊之人是楊祁業,非其父楊麟)、鄭晉卿以及宣武軍、秦鳳路兵馬都部署司所轄的幾名都將,徐懷並無意叫他們參戰,也不缺他們幾人,而是令他們登上官道南側的陡坡觀戰。


    這時候風雪稍歇,風小了,雪粒也稀疏些許多,鑄鋒山莊東北側的蛇形峽道戰場,在他們眼前徹底的鋪陣開來。


    盡管是單方麵的屠殺,但場麵還是那樣的驚心動魄。


    主將曹師利第一個照麵就被徐懷使詐計誘殺陣前,這是楊祁業、鄭晉卿他們事前所預料不到的。


    他們在軍中任將,當然知道慈不掌兵,也不可能會拘泥認為徐懷這麽做是不講信義,心裏隻是震驚曹師利這樣的人物,怎麽會這麽容易上當受騙?


    當然,楊祁業參與過鞏縣守禦戰,也參與過對清泉溝寨的強襲,心裏細想還是能想明白曹師利此等人物為何會如此輕易上當。


    說白了徐懷就是曹師利這輩子心頭拔不開的陰影、是令他這輩子都醒不過來的噩夢。


    驟然遇伏,在他看到徐懷露麵的那一刻,或許已經喪失了結陣對壘的勇氣,而將縹緲的希望寄托在徐懷真會與他單挑上。


    而徐懷作為一軍之主將,在這種關乎家國命運的戰事麵前,真要跟曹師利單挑,那可真是搞笑了。


    主將曹師利被誘殺,被曹師利集結到前側來的這些朔州老卒在鞏縣時就已經被徐懷殺破膽,不用一盞茶的工夫,集結到前陣上的這些朔州悍卒要麽被無情斬殺,要麽慌不擇路的往後逃跑。


    這時候五百敵軍被前後伏兵封堵在狹長的峽道裏,被下馬作戰的楚山銳卒以盾陣、密集的攢射拚命的往當中壓縮,很快就從四裏餘長的行軍陣列,被壓縮不足百丈長的峽道之中。


    峽道兩側是積滿冰雪、又濕又滑的陡坡,底部僅有三四丈寬,五百敵卒混雜一片,不少人跌倒下馬;失去控製的戰馬前衝後突,將敵陣衝撞得更加混亂;馬蹄踩踏之下,不知道多少跌倒在地的人被踩踏得骨斷肢殘。


    為防止驚馬亂衝過來,峽道前後結起多層盾陣,間雜槍夾,死命擋住驚馬與逃命敵卒的衝擊,弓弩手站於盾陣之後,不斷的開弦射前。


    密集箭矢發射、穿行的聲音,與被甲片、鐵盔擋落的鏗然聲,與利簇鑽入肉體的悶聲,與慘烈的嘶吼哀嚎,與發泄恐懼的咆哮,與風聲混雜在一起。


    輪射持續小半個時辰,確認敵卒再無可能組織起有序的反擊、抵抗,徐懷才安排小隊的刀盾手從盾陣後走出,進入峽道裏圍殺分散的敵卒


    看著百餘丈長的峽道裏堆滿人與馬的屍體,戰馬的生命力要比人更頑強,又或者箭矢破開的創口放血速度,要比人中箭來得慢,戰場上到底是嘶嘯的馬鳴,大部分傷馬都試圖掙紮著站起來。


    刀盾手對這些傷卒以及掙紮著要站起來的傷馬都是毫不留情的補刀殺死。


    而這次根本沒有多餘的人手看押俘虜,對那些放下兵械跪地投降的敵卒,刀盾手也是無情的圍殺。


    峽道兩側的坡嶺雖陡,但到底不是懸崖峭壁,最終還是叫數十敵卒散亂逃走。


    不過,清順軍或者說朔州叛軍留在嵐州的近五百精銳騎兵,包括一批朔州逆敵將吏的子弟在內,除了少數重要人物被捉俘外,其他無一不被格殺擊斃。


    楊祁業跟他身邊的幾名宣武軍都將,心緒還稍稍平靜一些,畢竟他們在鞏縣縣城、在清泉溝寨目睹過的戰鬥場麵,比眼前更為血腥、兇殘、暴虐、激烈。


    鄭晉卿與他身邊隸屬於秦鳳路都部署司的指將目瞪口呆之餘,胸臆間也有一腔熱血被點燃,恨不得衝下坡參與廝殺。


    秦鳳路在過去上百年間,幾乎承擔到與黨項人近三分之一的戰事,鄭晉卿作為將門之子,也是自幼隨父兄在營伍中成長,參加過不少與黨項人的作戰。


    不過,近十年來,大越與黨項人的戰事烈度降了下來,鄭晉卿與身邊的幾名都將自詡悍武,卻還沒有經曆過眼前如此激烈戰鬥場麵,赤扈騎兵在河淮縱橫屠戮的場麵,他們當時在鞏縣,也沒有見識到


    峽道之中簡直就是單方麵的屠殺,眼前的一幕,令他們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峽道太狹窄,看到徐懷、王舉叫諸將卒簇擁退到稍寬敞的穀口,楊祁業、鄭晉卿才晉卿才帶著諸將隊走下陡坡,趕過去與徐懷、王舉會合,等候新的指示。


    接過戰場指揮權的唐盤站在左側的石崖上,還在繼續關注著差不多已經靜息下來的峽道戰場,但很難說沒有幾名敵卒詐死,冷不丁給他們搜尋、清理戰場的將卒來一下狠的。


    目前他們的主力兵馬,還停留在桃花衝及鳴鹿砦以西,眼下這條驛道是從嵐穀東進汾水上遊河穀(岢嵐、樓煩)的必經之路,也不能讓這些人與馬的屍體跟路麵結結實實的凍成一起。


    他們清理戰場,需要趁人與馬屍的體溫沒有完全冷卻之前,及時拖出峽道。


    楚山大營在此戰中犧牲的將卒僅有幾人,地麵凍得結實,就地掩埋也困難,隻能掩蓋在冰雪之下;受輕傷的將卒,都是簡單包紮過,繼續跟隨大部隊作戰。


    此外還有近二十名將卒受傷頗重。


    史琥帶著人手將二十匹傷馬牽到山穀裏割喉殺死,然後將馬腹剖開,將肚腸扒拉開來,把重傷將卒塞到馬肚子裏去,指望以此保持他們的體溫,等到後續兵馬從桃花衝南麵山穀繞道趕來再進行後續的救治。


    “徐心庵即刻會率兩百騎兵直接馳往黑雁驛,楊祁業你即刻迴到桃花衝以西,不要理會桃花衝之敵,兩天內抵達黑雁驛,與徐心庵會合,逾期不至,以失軍罪論處,你可有聽明白?”


    黑雁驛乃是楊廣故道位於嵐州一側的核心隘口。


    分隔嵐州與忻州、太原的呂梁山北段山脈,要比管涔山險峻得多,黑雁驛位於山峽之中,北倚高崖、南臨深溝,有一夫當關、萬夫難莫之險。


    黑雁驛與楊廣故道西口的天門關故址,可以說是從嵐州奔襲太原的兩處絕隘之地。


    徐心庵、範宗奇、烏敕川此時趁嵐州守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率尚有餘力的騎卒奔赴黑雁驛,與早一步帶領數十精銳斥候潛入呂梁山西麓山嶺之間封鎖信道的周景會合,就有可能將嵐州遇襲的消息多封鎖住兩三天。


    這也將為他們在嵐州境內多爭取兩三天,進一步打擊清順軍。


    楊祁業所部五百人馬乃是馬步兵,經鞏縣守禦等戰鍛煉、成長起來,戰鬥力較為可觀,徐懷要他率部進入嵐州後,與徐心庵、範宗奇、烏敕川等人所率騎兵部隊會合到一起,能較為有力的配合作戰。


    風雪天令行軍、作戰變得更艱難,但無疑也最能創造奇跡。


    此前突襲岢嵐,徐懷就是率部在風雪之夜跳出虜兵的封鎖,翻越陽口砦以西的邊牆,兩天一夜奔走三四百裏,突然殺到岢嵐城下,創造三百騎兵奪城的奇跡。


    當然,風雪天在山穀丘壑間行軍,對普通將卒也是嚴峻的考驗。


    從桃花衝以西到黑雁驛可能就一百六七十裏地,但頂著這麽大的風雪,還有一小段山嶺沒有現成的路途可走,還需要盡可能少的攜帶補給,兩天時間內趕到,楊祁業真不清楚如此高強度的行軍,會有多少將卒將掉隊,也有可能會有人將徹底迷失在異鄉山嶺之間,但他這一刻卻沒有任何的猶豫,將這一行軍任務承接下來。


    鄭晉卿也不甘示弱,向徐懷請戰道:“楊軍使率部奔赴黑雁驛,我部要怎麽打,還請軍侯吩咐!”


    “鄭軍使,你部需在明天午時之前抵達黃龍坡驛,做好與從寧武南下敵軍接戰的準備!”徐懷對鄭晉卿下令道。


    清順軍(嵐州、朔州叛軍)在嵐穀、桃花衝砦駐以精銳,主要防範府州兵馬,由於蕭林石實際控製整個西山地區,清順軍防範契丹殘族的防線,以鳴鹿砦、廣武砦以及寧武縣北側的陽口砦為主。


    而陽口砦位於恢河河穀之上,乃是大股騎兵大規模迂迴進襲的主通道,又有通道貼著邊牆往西接援廣武砦、鳴鹿砦及嵐穀城,南下又可以調歸嵐州城,因此曹師雄將五千兵馬放在陽口砦。


    徐懷在嵐州境內,對清順軍進行切割,令其不能集結起來去封堵黑雁驛附近呂梁山北麓通道的西口,位於管涔山東坡、汾水西岸的黃龍坡驛,是他們必爭之地。


    曹師雄倘若不甘心讓他們在嵐州如入無人之地,黃龍坡驛也是他們必然要奪迴來的。


    待楊祁業、鄭晉卿率領諸都將以及其他傳令侍衛,頂著風雪消失南麵的山嶺之中,徐懷正準備率領一部兵馬先趕往黃龍坡驛進行短暫的休整,往兩側山嶺追亡逐敗的小股人馬這時候捉到幾名俘虜押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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