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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武良與徐懷慢悠悠走迴南寨,這時候暮色四合,迴到住處,看到蘇荻正站院子裏跟柳瓊兒說話,走過去問道:


    “荻娘你在這裏做甚,徐武坤沒有過去找你?”


    “武坤大哥過來找我了,莫名其妙發了一通火,指天指地發誓,說他跟徐武磧鬧翻了,絕不是假裝賺我們什麽,又說徐懷不懂事,要我們賭咒發誓不要害徐懷——別人說他幾句,他又急得不行的跺腳跑掉。我還覺得奇怪呢,才過來找你們問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說去北寨找徐武磧討要大弓,沒有別的什麽事吧,怎麽又有人說你們過去都將獲鹿堂給砸翻了?”蘇荻說道。


    從北寨到南寨就四裏地,徐懷與徐武良安步當車,走得不急,但徐忻等人被徐懷打傷,自然有人趕在他們前頭,跑到徐仲榆家報信,消息卻已經在南寨先傳開了。


    “也沒有砸翻那麽誇張,”徐武良笑道,“就是徐懷一人將徐忱、徐忻十五混帳家夥打翻在地,我都沒有出手——徐懷最後被徐武磧那個狗廝收拾了一下,我們隻得灰溜溜的跑迴來啊。”


    徐懷心裏挺介意與徐武磧互換一槍落在下風,畢竟他還要快一線出手,但徐武良卻覺得徐懷雖敗猶榮。


    徐懷之前還連著挑翻徐忱、徐忻十五人,氣力多少有些消耗。


    “徐武坤怎麽說徐懷都將徐武磧打傷了?”蘇荻困惑說道,“徐懷你沒有受傷吧?”


    “我還好,在獲鹿堂被徐武磧拿棍頭戳了一下,當時有些憋氣,與武良叔緩緩走迴南寨,這會兒氣順過來,估計就剩一些淤青,”徐懷說道,“徐武磧怎麽受傷了,我那一棍明明沒能將他怎麽樣啊?”


    “徐武坤說是你們走後,徐武磧便吐了一口血,興許是前麵硬撐住沒有動聲色吧。”蘇荻說道。


    “這狗日的詐我們!”徐武良恍然大悟,拍著大腿叫道,“王孝成當年說徐武磧像黑山狗,悶聲不吭聲,咬人卻狠,這話真是半點沒錯啊!”


    蘇荻沒興趣聽徐武坤、徐武磧當年的名號,訝異的問徐懷:“你的身手什麽時候這麽強了?”


    從得知驚天內情,一連數日都在慌亂中渡過,蘇荻對徐懷突然開竅這事,都還覺得不可思議呢,壓根就沒有時間仔細去想徐懷的身手突飛猛進這事。


    “我這兩個月都有跟盧爺學伏蟒拳及刀槍啊……”太多的事,徐懷也解釋不清楚,有些事卻可以推到盧雄頭上去。


    “哦……”


    任何人在山裏住久了,都難免枉自菲薄。


    總覺得盧雄這等人物比他們不知道要強出多少。


    蘇荻現在就覺得徐懷受盧雄這樣人物點撥近兩個月,武藝得此突飛猛進的進展,應該是正常的。


    …………


    …………


    蘇荻又與徐武良、徐懷說了一會兒,正要邀他們到徐武江家院子裏用晡食,徐武坤背了一隻大包裹走過來,看到蘇荻也在這裏,將大包裹往地上一扔,說道:


    “在獲鹿堂徐武磧放徐懷走,沒人擋著,但今天被打傷的子弟,差不多都來自上房徐,他們家裏怎麽肯願?現在諸寨都鬧翻天了,徐仲榆與他兒子徐武昆帶著一幫人跑去北寨,說要揪徐武富出來主持公道——看看你們做的破事,這要如何收場?”


    “你背過來這是什麽東西,”


    徐懷今天就是去鬧事的,所以諸寨怎麽翻天,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徐武良不動不癢的蹲到大包裹前,將其解開來,卻是一副青黑色鐵甲在裏麵,受驚嚇似的跳起來問道,


    “這副瘊子甲不是放下棺木,早就隨徐懷他爹下葬了嗎?你這孫子不會這會兒工夫跑去掘徐懷他爹的墳了吧?”


    黨項有族人善鍛甲,能將鐵甲片鍛去三分之二薄厚。為了與尋常甲片相區別,鍛甲匠會刻意留一小塊不去鍛打,這小塊最後凸出來,像鐵楔子,而甲片連綴成甲,鎧甲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鐵楔子,就像是人臉上的瘊子,遂名瘊子甲。


    徐懷聽盧雄講解天下兵甲時,有提到過瘊子甲是當世少有的名甲,可在十步內擋住神臂弩從正麵勁射。


    可惜此甲出於黨項,僅西軍有少量的繳獲,每一副瘊子甲在大越都是將帥求之不得的傳世寶器。


    他卻沒有想到在玉皇嶺就有一副瘊子甲。


    “屁,這麽好的寶甲,怎麽能葬入墳中埋沒了?當年那麽說,隻是來騙你們的,其實我與徐武磧守夜時就將這副瘊子甲從徐懷他爹棺裏悄然取出,這些年一直藏在徐武磧家裏……”徐武坤說道。


    “日你大爺的,你們騙我好苦——這是你從徐武磧那裏討要來的?”徐武良問道。


    “屁,徐武磧不知道在給徐武富出什麽餿主意,人還沒有迴來,這瘊子甲是我從徐武磧家裏偷出來的——我知道他將這甲藏什麽地方,但他要是知道我將這甲偷出來,不知道心裏會如何恨我,”徐武坤說道,“不過,這始終是徐懷他爹從靖勝軍帶迴桐柏山的,理應傳給徐懷,他要怨便由他怨得了,也不怕他有臉過來討要——徐懷有這般武勇,穿上這甲,應能叫諸寨氣勢洶洶的人忌諱些,但你們什麽破事,真不能再害徐懷了。”


    “你真想知道?”徐武良嘿然問道,“你就不怕牽扯進來,脫不了身?”


    徐武坤朝徐武良瞪眼,作勢要給徐武良麵門打上一拳心裏才痛快。


    …………


    …………


    “……事情就是這樣,諸多事可以說是巧合,但事情已是如此,”徐武良一五一十將他所知道的細末,都一一說給徐武坤知道。


    “啊!”徐武坤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後才迴過神來追問,“你們是說徐武江他們就藏在金砂溝,徐懷腦瓜子不傻了?”


    “嗬嗬,他要是傻,就不至於將這麽多人拖進這火坑裏來!”柳瓊兒想起舊事,心裏就怨得不行,挨著門框還是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


    王稟及盧雄困在桐柏山,要說靖勝軍舊卒注定有此一劫,還說得過去,她卻是憑白無故被拖了進來,還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趟過千刀萬刃加身的兇險。


    想到這個,她就禁不住想戳徐懷的小人。


    “他小子有多聰明不知道,但竅是早開了,要不然一支長棍能橫掃這麽多小畜生?你們還是拿老眼光看人,活該吃虧。”徐武良嘿然笑道。


    徐武坤難以置信的盯住徐懷打量了好幾眼,又問道:


    “徐武富知道刺客有意針對我們這些靖勝軍舊卒,他還與鄧珪勾結陷害徐武江他們?”


    “從陳桐給鄧珪的三封秘信看,徐武富知道王稟在鷹子嘴遇匪是蔡鋌派遣刺客追殺,而當時又恰是我與十七叔、心庵他們適逢其會,將刺客驚走。無論是徐武富、鄧珪也好,還是州縣官員,他們能認定的,就是我們這幾人跟王稟有牽扯。因此,他才會受陳桐的挑唆,與鄧珪合謀害十七叔他們;而在他們眼裏,我是無足輕重的人物而已,”


    徐懷這會兒站出來說道,


    “至於刺客針對靖勝軍舊卒一事,主要還是柳姑娘在悅紅樓偷聽到鄭恢他們暗中商議才知道。當然,也不排斥徐武富早就猜到這點,但很顯然,他認為隻要犧牲掉七十叔他們,讓刺客成功刺殺王稟,事態就會平息,刺客不可能專門為一些無關緊要的靖勝軍舊卒去節外生枝……”


    “或許徐武富就是這麽想的,難怪他這麽急著將人手都撤迴到玉皇嶺來!”徐武坤這時候想明白很多疑惑不解的地方。


    “有沒有可能將徐勝、周景他們爭取過來?”徐武良盯著徐武坤問道。


    徐武良入贅出去,與留在鹿台寨的其他舊卒交情就淺了,徐武坤才是最知道內情的,跟其他人關係都很好。


    徐氏子弟以及玉皇嶺的小姓人家,總計有十七人從靖勝軍歸鄉。


    這十七人裏,除了徐武宣早逝外,徐武良入贅到淮源鎮,而徐武磧、徐武坤、周景等十一人這些年都依附於徐武富謀生,此外還有徐勝等四人小有家財,自立家業。


    徐武良想著要是能將這些舊卒召集起來,再加上他們的子侄,不要說多,百官兵膽敢來進剿,定叫他們有來無迴。


    徐武坤苦笑道:“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大家也安逸慣了,你以為還有幾人有豁出一切的勇氣?徐武磧都變成什麽德性了,你們今天又不是沒有看到!說起來,我這麽氣,也是怕你們害了徐懷,之前可沒有想著要跟你們攪和到一起去啊!現在拋開這些舊情不談,你說徐勝、周景他們,是選擇跟徐武富站一起,等刺客殺死王稟之後事態平息,還是選擇跟你們走這條看不到希望的不歸之路?”


    徐懷心裏歎一口氣,知道徐武坤說得不錯。


    刺客的目標就是王稟,現在遲遲不敢下手,不過是被他們故布疑陣嚇唬住了,看不透這邊的虛實,才生出這麽多的枝節來。


    從這點來說,徐武富即便陷害徐武江有些心狠手辣,心裏並無宗族情義,但他的選擇卻是沒有問題的。


    這也決定了,他們即便揭穿一切,其他靖勝軍舊卒差不多都會選擇觀望吧。


    徐武江決定率諸武卒逃軍藏匿起來,其實也是等後續的轉機!


    “你怎麽選?”徐武良盯住徐武坤問道。


    “我能怎麽選?我想將這副瘊子甲偷偷還迴去,當沒有聽說過這事,你們願意嗎?我叫你們拖上賊船了啊!”徐武坤叫苦道。


    “蔡鋌百般追殺王稟,說到底還是怕王稟東山再起與他為敵。你們就不想想,這次大家要是能保王稟不死,來日待王稟東山再起,豈不是有一番富貴等著大家?”柳瓊兒說道。


    柳瓊兒說過這番話,徐懷看得出徐武坤心情要好一些,心想他父親那一輩落草時都年輕氣盛,又窮困沒有出路,遂能豁出去一切,但徐武坤此時在南寨有家有業,心裏的顧忌跟早年是完全不一樣的。


    徐武坤能從徐武磧那裏將這副千金難求的瘊子甲偷過來,可以說是對他已經是十二分的偏心偏愛了。連他都有種種顧忌,這節骨眼上落草為寇,有幾人不瞻前顧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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