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長安城門前,有兩輛馬車駛離長安,是兩條截然不同的方向。


    經過一月長途跋涉,賈誼距離被貶之地,長沙國,隻隔了一道湘江水。


    賈誼四周望了望,江水洶湧,往來的船隻很少,隻能先在岸邊歇腳,等候船隻從對岸劃來。


    忽然間,江麵升騰的霧氣之中,有一條大船緩緩靠岸。船上除去幾位船夫之外,有一男一女結伴下船。


    男子麵容清秀,看相貌比賈誼還小不少,他問道:“先生可是賈太傅?”


    賈誼點點頭,他被貶長沙,正是任太傅一職。


    他疑惑道:“你是?”


    男子恭敬答作揖,“在下利豨,是奉家母之命,仰慕賈太傅才華,特來迎接。”


    “大人過譽了,賈某不過是一介書生。”賈誼往後退去數步,拱手道。


    眼前這位少年,乃是長沙國軚侯之子,在長沙國的地位,僅次於長沙國國君。與他同行中年婦女,想必就是其生母辛追。


    “晚輩見過辛追夫人。”賈誼再次行禮道。


    辛追急忙上前,將賈誼拉住,“太傅不必多禮,抓緊時間上船吧。湘江水勢繁雜,興許一會就不好走了,趁現在風平浪靜時,趕快到達對岸。”


    賈誼點點頭,上了大船。


    他望著湘江水,霧氣騰騰,雙手扶在欄杆之上,神色盡顯憂傷。


    這是在楚地。


    辛追瞧出賈誼的心事,上前詢問道:“太傅莫不是想起那位屈大人了?”


    賈誼神色一驚,“夫人怎麽知曉?”


    他確實如辛追所言,看到湘江水,就想起了那位因為受盡讒言跳江之人。


    辛追輕唿一口氣,同賈誼一並靠在了欄杆邊,“這些年但凡從長安來的官員到了長沙國,或多或少都會流露出失意神色。長安繁華天下皆知,如今一下到了偏遠貧瘠的長沙國,太傅有這等想法很正常。”


    賈誼急忙解釋道:“我沒有說長沙國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辛追迴應道:“太傅雖是第一次來長沙國,但此地的百姓卻已是認識了太傅。”


    賈誼詫異道:“此話怎講?”


    辛追笑道:“太傅昔日在長安城,提出了不少有利民生的國策,長沙國百姓受益良多。太傅提出的重農輕商,長沙國極快施行,雖改革不久,但成效已經頗為顯著。太傅在此地為官,是長沙國百姓之幸。”


    賈誼一時不知所措,他在長安受盡排擠,從未想過,相隔近千裏的長沙國,竟然如此期盼他的到來。


    看來他提的種種諫言並沒有錯,大漢有百姓受益,就已足夠。


    利豨附和道:“聽聞太傅要來此地為官,長沙國百姓都期盼著。當年家父來到長沙國任職,此地一片荒涼,恰逢領國叛變,家父立功封侯之後才協助國君兢兢業業的治理好了這片土地。如今太傅到來,我相信隻會讓長沙國更好,甚至顯現出長安城的繁華。”


    賈誼癡楞許久,這裏的官員,與長安城不一樣,


    “就算不可治一國,如今治一地,依舊大有可為。”他喃喃道。


    “正是如此。”利豨微傾身子,拱手道:“太傅在長沙國任職期間,太傅便是長沙國的軚侯,太傅有什麽想做的,有政策還未施行的,盡管放開手腳,身後有我和母親在,太傅無需擔憂什麽。”


    賈誼遲疑道:“可這樣合適嗎?”他是被貶來長沙國,怎麽現在看還升官了。


    見賈誼猶豫不決,利豨加緊道:“母親特意囑咐我要向太傅學習,有利長沙國民生的政策我雖想了些,但總覺還有不妥之處,需要太傅指正。”


    “好。”賈誼答應一聲,隨利豨進了船倉內,商討大事。


    太傅一職,賈誼一任便是三年。


    這三年期間,賈誼在長沙國提議不少,原本計劃在長安上疏的提議都在長沙國落到了實處。


    百姓安居樂業,讀書聲朗朗。


    公元前173年。


    長沙國來了位不速之客,長安城的使者。


    賈誼等人不敢怠慢,立刻前去迎接。


    “陛下有旨,詔太傅賈誼速速歸京,有要事相議。”使者宣讀道。


    賈誼聽聞,臉上流露出久違的笑意,但迴望了眼身後百姓,皆是落寞神色,旋即止住笑意。


    利豨觀察到這幕,上前賀喜道:“陛下詔太傅迴京是好事,不必太過掛念我們。”


    “可此行一去長安,恐不會有機會迴來了。”賈誼內心甚是掙紮。一邊是長安皇城,一邊是一心想造福的百姓。


    辛追對使者詢問道:“敢問大人,太傅可不可以在長沙國多停留三日,這三年太傅深受百姓愛戴,還需踐行。”


    使者點點頭,“陛下吩咐過,念在太傅與長沙國百姓的情誼,允許晚些迴京。”


    “多謝!”辛追行禮道。


    她看向利豨,“還不趕緊去準備踐行的事宜,方園十裏內,挨家挨戶都要通知,三日後為太傅踐行。”


    “我這就去辦。”


    辛追忽然是想到了什麽,急道:“天黑之前,找百來戶養蠶的人家尋些蠶絲,我要為太傅做件衣裳。”


    賈誼擺手道:“夫人不必如此。”


    辛追搖搖頭,“太傅在長沙三年做出的功績有目共睹,這是應該的。豨兒在先生的教導下,已然成為了長沙國國君最受信任之人,先生的諸多功勞,辛追無以為報,隻有為先生做件百家衣。”


    賈誼聽聞,隻得默許。


    三日時間,從蠶絲到成衣,需二十來位紡織經驗十足之人日夜趕工方可完成。


    辛追夫人自然在其中之列,待蠶絲成為布匹之後,她坐在了紡織機前,開始製衣。


    在這期間,辛追未曾合眼,利豨多次探望,皆是被迴拒。


    時間緊迫,她不能浪費一分一秒。


    三日後,衣成。


    辛追遞給賈誼時,賈誼一驚,“這衣裳拿在手中,好輕。”


    辛追笑道:“此衣名素紗襌衣,製衣手法乃是長沙地域獨創,整個大漢都不出做不出這等輕盈的衣裳。我縫製了兩件,都送給太傅。”


    賈誼手裏拿著襌衣,將其中形體偏小的一件歸還給了辛追,“這應是長沙國編織衣裳的最好之作,夫人還是留一件在身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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