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河道邊上,有一黑瘦的中年儒生坐在石墩上,身邊豎著一方半人多高的劍匣,左手捧一包花生米,右手拎一酒壺,自飲自樂。

    荊州府城內水係發達,河道寬闊,不時有小舟劃過,許多當地居民也都是以此為生,有貨船,也有專門帶遊人遊覽的客船。

    此時,中年儒生饒有興趣的盯著河道上一艘烏篷船,船頭站著兩人,一男一女,皆是萬中無一的天人之姿,但見船上那黑衣男子微笑著衝自己招了招手,中年儒生也是相視一笑,整個身形就這麽橫飛出去,劍匣如有牽引一般跟在他的身後,穩穩的落在那條烏篷船上。

    中年儒生咧嘴一笑:

    “多謝了,請你倆喝酒。”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大摞子銀票,點了半天終於找出一張票額最小的遞給行船老漢,

    “船老大,找個就近地方停船,幫我去買一包花生米,十斤豬頭肉,三壇花雕,剩下的錢都是你的了。”

    船老大接過銀票一看,頓時傻眼了,我的個七舅姥爺,整整五百兩,花生米、豬頭肉算上酒,也超不過二十兩銀子啊,這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

    曹小芝見船家有些疑惑,不耐煩的催促道:

    “麻利點,半炷香時間我喝不到酒,錢就不是你的了,”

    “好嘞,好嘞,馬上就去半辦。”船家趕忙操舟靠岸,

    曹小芝則掀開簾子,抬手請贏貞二人進入船艙。

    不到半炷香,船家就迴來了,除了曹小芝吩咐的,還額外買來了五斤醬牛肉,一大包拍黃瓜。

    曹小芝看著擺在小方桌上的下酒菜,笑嗬嗬的看著船家說道:

    “你少買這兩樣,不是還能多賺點錢嗎?做人啊,別這麽實誠,這世道吃虧的終究還是老實人,我知道你這老頭兒女都死了,一個人養活著三個孫子不容易,今天早點收船迴家,給孩子們買點好吃的。”

    “多謝客官了,”

    船家重重的點了點頭,退出艙外。

    贏貞笑眯眯看著眼前財大氣粗的中年儒生打開酒壇,又在清水裏重新洗了一遍本就幹淨的筷子,然後遞給贏貞二人。

    比起上一次在林中相遇,這一次對方看起來倒是順眼多了,換了一身頗為儒雅的幹淨長衫,還有一個挺拉風的劍匣,上一次像一個村夫,這一次倒像是個有學問的了。

    曹小芝,九品刀侍第一人,匣中藏劍———辛婷刀,九品刀侍共九人,八人用刀一人用劍,曹小芝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於是便在辛亭後麵加了一個“刀”字,掩耳盜鈴。

    三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喝光一壇子之後,曹小芝嘴巴就沒停下來過,不停的吃,他吃東西的時候嘴巴特別響,卻讓人覺得特別香。

    “船家也是有心了,花生米,豬頭肉,醬牛肉,拍黃瓜,人稱喝酒‘四寶’,越吃越能喝,越喝越想吃,痛快啊~~”

    薑沛寧看著這位奇葩侍郎的奇葩舉動,笑道:

    “我瞧瞧你的辛亭。”

    曹小芝頭也不抬,另一隻閑著的手在劍匣上一拍,劍匣打開,凜冽劍氣四溢而出,艙外的船家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寒顫。

    隻見那劍匣之中躺著一柄模樣再為普通不過的長劍,但是像贏貞他們這種眼力高明者,自然能看出劍身之中隱有銀光流淌,已是一柄通靈寶劍。

    不過片刻,劍匣自動合上。

    曹小芝眼神之中閃過一抹訝異,笑道:

    “它有點害羞了。”

    “好劍!”薑沛寧不由得由衷讚歎道。

    曹小芝哈哈一笑:“錯了,是好刀,”

    薑沛寧一愣,隨即釋然,笑道:

    “曹先生這種大才怎麽會去做那九品刀侍?”

    曹小芝吧唧著嘴,抬頭思索一陣,搖頭道:

    “我也不願意啊,先皇當年準我入朝天觀遍閱典籍,做為條件便是要讓我做十年刀侍,不過他也允許我有事聽宣,無事自便,還算是比較自由吧。”

    贏貞在他身上打量一遍後說道:“你受傷了,王下劍袁淮安能傷的了你?”

    曹小芝搖了搖頭:“他讓我挺失望的,才鬥了不過十幾招就溜了,看樣子做人走狗果然是影響劍心啊,不進反退,姓袁的再也不配做我的對手了。”

    他拿起酒壇給贏貞二人滿上,隨後說道:

    “這一次就多謝二位了,明天我會帶著師弟一家由陸路返京,就不給贏教主添麻煩了。”

    “好!”贏貞點了點頭。

    薑沛寧見對方就要離開,焦急問道:

    “曹先生,你們九品刀侍之中紅蝠陳光明,你可熟悉?”

    曹小芝一愣,“薑閥主怎知紅蝠的名字?曹某也是很長時間後才知道的。”

    薑沛寧也不隱瞞,直接將自己姑丈一家的禍事述說了一遍,

    “我現在就想找到這個人,問清楚他當時的一些情況。”

    曹小芝沉默片刻,點頭道:

    “狄大人我是認識的,在咱們大周朝算是頂有學問的一個人,當年那樁案子刑部確實也派人徹查過,但最後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薑閥主要知,往往這種查不出結果的大案,其實都是有人在背後壓了下來,

    朝中各部之間關係錯綜複雜,黨派林立,即使我恩師他老人家,其實也隻能在吏部這個一畝三分地上說話算話,狄大人貴為禮部尚書,奏疏可直達天聽,在朝中又不歸於任何黨派,其實這種人往往難以有個善終,曹某當初在吏部擔任侍郎,那也是在恩師眼皮底下做事,若是將我扔到兵部,早就被人排擠死了,所以狄大人這樁案子應該是黨爭所至,至於陳光明,不過就是個劊子手而已,此人在京城東郊有處宅子,不當值的時候都會在家呆著,據我所知,此人為人在另外八人之中,還算是不錯的,薑閥主日後若是找上門,盡量留他一條命吧,這樣對薑閥也是好事。”

    薑沛寧點了點頭,看向贏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贏貞猜出她的心思,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寧兒就與曹先生一起返京吧,洛陽事罷,我會去長安尋你。”

    薑沛寧黯然垂首,

    “寧兒舍不得......”

    贏貞柔聲道:“放心,很快的。”

    曹小芝在一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二位能不能不要當著我這個光棍漢的麵打情罵俏?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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