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帶來的這則消息讓贏貞久久不能釋懷,

    如果此事為真,那麽天下大亂就在眼前,無論人皇李元乾如何努力想要力挽狂瀾,隻怕都不會有任何效果,

    皇儲未立,而他的好幾個兒子都是分封在外手握重兵,除非李元乾能夠將他們同時召迴京城,不過如今看來已是不可能,

    ……

    幾日後,晴婉來見贏貞,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師兄,門外有人求見,是京城來的,”

    贏貞在小亭內正拿著一本書翻閱著,聞言頓了一頓,

    自己在京城似乎認識的也就樂陵公主李汶,難道是她有什麽消息要帶給自己?

    “讓他進來,”

    不一會,竹園外進來一人,全身都罩在一件雪白色的寬袍之中,此人雙手托在暖袖中,登上小亭方才摘下頭頂罩帽,

    是一位陌生老者,兩鬢斑白滿麵紅光,笑容慈祥,

    “李芳見過贏教主,”

    贏貞眉毛一挑,已經知道對方是誰,觀此人身上氣息陰陽不均,陽氣自下而斷,便可知是出自宮內,

    來人便是人皇李元乾的隨身大太監,素有人狐之稱的從一品大內總管李芳,

    “李公公來找本尊,所為何事?”

    李芳臉上掛滿微笑,頗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老奴先行一步出的京,我家主子想邀魔皇一見,地點便在龍庭山,此地往東一千五百裏,算算時間,我家主子想必也快到了,嬴皇現在便可動身了,”

    贏貞沒有吭聲,手指在石桌上的茶盞邊緣摩挲著,

    人皇突然要見自己?為什麽?他此時不應該是坐鎮京城處理那皇朝後事嗎?

    如今這位貼身大太監親來,幾乎可以驗證水袖的消息絕對沒錯,人皇絕對是出了問題,

    “他為什麽要見我?”

    李芳說話間並沒有那種尖聲尖氣,反而語調柔和,不緊不慢,

    “三皇鼎力天下,魔皇與刀皇已經見過,但我主卻還沒有一睹嬴皇風采,此番邀見,實是以慰平生之舉。”

    不是贏貞膽怯,自己如今的修為或許能瞞的過別人,卻絕對瞞不了人皇,如果真的去見,對方看穿後,會不會借此除掉自己呢?

    這個風險也太大了,

    贏貞淡淡道:

    “相見不如不見,”

    李芳似乎早已料到贏貞會這麽說,笑道:

    “我家主子前段時間便有旨意,軍方不可與貴教交惡,河間王幾次上奏請兵圍剿楚光南,皆被拒絕,嬴皇可知我主誠意,”

    贏貞眉頭緊鎖,頗有點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似乎這人皇非常急迫想要見一見自己,不去的話,會不會讓人覺得膽怯?

    如今人皇丹毒盈身,修為隻怕也是打了折扣,又介此非常時機,想必應不會冒險與自己一戰,

    當然,前提是自己裝的足夠好,如果李元乾察覺可以非常輕鬆的幹掉自己,贏貞想,對方絕不會吝嗇出手,

    “李公公是個不錯的說客,”

    “嬴皇過譽,李芳隻是替主子跑腿的奴才罷了,”

    ……

    贏貞沒有知會任何人一聲便獨子動身,對他來說,一千五百裏的路程,也不過三日之間,

    三日後,龍庭山腳下,

    舉目一望,皚皚白雪覆蓋了半個山頭,人跡全無,隻有野獸路過後留在雪地上的腳印,

    寒風之中,贏貞徒步登山,全身氣息內斂,隻留神識覆蓋整座山峰,

    也許是人皇故意放出氣息,贏貞能夠感應到他的存在,並且準確的判斷到他所處的位置。

    此刻的他不由得暗暗深唿吸幾次,放平心境,如遊人般行走在時有時無的山道上,

    接近山頂的地方,一片鬆樹林外,一人光著腳丫爬在一顆巨鬆上,身上衣衫單薄,卻是潔白無瑕沒有一絲塵垢,他的長發簡單的束在背後,正繞有興趣的摘著鬆針,

    贏貞在離他五丈開外停下,好奇的看了過去,

    若不是他能從對方身上感應到一股精純無匹的霸道氣息,贏貞絕對不會將此人與人皇聯想到一處,

    李元乾也向他看來,不過也隻是微微一笑,便又抬頭摘起鬆葉,臉上專注認真,狀若頑童,

    贏貞細細的打量著對方,樣貌可算的是英倫無匹,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樣子,雖已年過百歲,長發卻如青年一般烏黑發亮,麵白無須,雙眉之間有一黑痣,

    這樣看來更像是一位飄散出塵的仙家人物,而不像是權利集於一身的當今帝王。

    李元乾停下摘葉的動作,低頭數著手心裏的一蓬鬆針,柔聲道:

    “朕幼年時,宮中有顆巨鬆,好像記得是北荒哪個小國進貢而來,朕年少貪玩常常爬到樹上摘那針葉,雖是枯燥卻也樂在其中,

    朕還記得當年那顆樹上,共有鬆針八萬六千三百七十二,都被朕給摘禿了,那段日子也是朕這一生中最美妙的一段時光,”

    接著,他話語頓了一頓,仰首望天,長歎一聲,似乎這一聲歎息,便已道盡了他一生的蹉跎,

    “朕弱冠之年,卷進了皇位之爭,其實於朕來說,皇位權利遠不如笑傲江湖來的自在,可惜你生在這帝王之家由不得你不爭,

    朕這條登基之路,可謂是骨肉鮮血鋪就,所以朕害怕,害怕自己的這些兒子們也會因權利而自相殘殺,所以自打他們出生,朕便刻意疏遠,從未抱過他們,天下眾生莫不奉朕為君父,殊不知朕從未有一刻品嚐到父子之情,

    平日裏隻在暗中觀察他們,想要為我大周選一位仁德的後世之君,

    嗬嗬嗬嗬……脫離了父親庇佑的孩子果然成長的更快,隻可惜,心軟的沒有本事,有本事的比朕當初還要心狠手辣,這讓朕如何選擇?”

    贏貞仿佛是在聆聽一位老父在講述著他內心的彷徨掙紮,內心卻也不免為這老皇帝感到悲哀,他不想看到的兄弟殘殺,實際上卻已經親手將這條路鋪好了,

    贏貞淡淡道:

    “人皇似乎在二十年前就應該傳位,如今似乎已經晚了,”

    李元乾笑了笑,不置可否,

    “朕老了,也心軟了,贏老弟覺得,我這些兒子裏,有誰能夠鎮的住陳亭,秦廣,寧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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