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日報大廈的最上沿是一顆偌大的地球儀, 它是整個大都會的標誌性建築。

    克裏斯落在了上麵, 然後他將阿塔爾放了下來, 他們兩人並排著坐在一起。

    阿塔爾牙齒打顫, 他不得不承認,克裏斯說的沒錯。

    在這個高度,雖然離天空很近, 但是卻非常寒冷,仿佛整座城市的森然冷氣都浮了上來,帶來刺骨的冰寒,讓他情不自禁地裹緊了外套, 把臉埋在衣服裏唿吸,喉嚨裏都塞滿了冷氣。

    阿塔爾偷看了克裏斯一眼, 對方一點都沒表現出寒冷, 他朝他靠近了一些。

    克裏斯瞥了他一眼, 沒說什麽。

    阿塔爾鬆了口氣,要是克裏斯這會兒挪開的話,就尷尬了。

    不過確實, 靠在克裏斯身邊,那些喧囂的風聲似乎都停止了, 空氣中的寒氣也變輕了。

    深夜的大都會依舊亮著螢火蟲一樣的亮光, 但也並非敞亮如白晝, 千家萬戶的燈光如同森林裏漂浮著的磷火, 亦如遊蕩的孤魂——

    這是一座在白天看起來充滿希望, 但夜晚卻意外冰冷的城市。

    然後, 一個手機被遞到阿塔爾麵前。

    他不明所以地接過,發現這是自己的手機,克裏斯從客廳離開的時候幫他帶上了。

    “先發短信,”他說,“不要讓他們擔心。”

    阿塔爾點了點頭,雙手拿著手機,手指開始在鍵盤上敲擊,但糾結地刪刪改改,好幾分鍾都沒發出去一則。他歎了聲氣,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無論是對康納,還是對誰都是。

    他從樓頂墜落的時候,的確想了一個成熟的計劃。

    首先,他會找到超人,然後超人會帶他離開星城,這樣那位所謂的邪神就沒有來到星城的理由,而且解決剩下的問題對康納來說,並不困難,他們會很安全的。

    但阿塔爾也不能在大都會待太久,他沒那麽自私,因為他的駐留會把麻煩帶給大都會,所以這是緩兵之計。

    阿塔爾要等待的是另外的人——

    康斯坦丁。

    他是計劃進行的一個節點。

    不管康斯坦丁本人有沒有意識到,他一定和阿塔爾的覺醒有一定關係。這個關係可以追溯到他還是一具沒有意識的軀殼的時候,因為在他探究了他的精神世界後,他莫名醒來了。

    如果他的描述沒錯的話,那麽康斯坦丁一定是觸動了他的某把鎖,才會造成這樣的局麵。

    阿塔爾自己有種隱約的預感,他作為一具空殼的時候遲遲不醒來,其實是對這個世界的保護,但一定是他從康斯坦丁那裏獲取了什麽消息,才會造成現在的局麵——

    可是,到底是什麽呢?他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

    他真想把過去的那個自己揪出來,揍一頓也好,罵一頓也罷,隻要能緩解這股惱怒就行,他對這種情形,簡直是感到怒其不爭。

    ……你真是太不負責了,以為這樣就能夠逃避現實嗎?未免太過天真。

    這樣的做法隻會使那些敵人受益,而讓自己的處境更加艱難,是十足的懦夫的行為。

    我真看不起你,阿塔爾握著手機想,怪不得克裏斯不喜歡以前的你,因為你就是個廢物。

    而康納還那樣信任你,羅伊也是,奧利弗更加不用說,你卻把爛攤子就這樣丟下來了……

    你真是、真是無可救藥。

    這些話從心底噴湧而出,卻帶著一絲不知道為誰的委屈。

    阿塔爾在心底說出這樣的話,然後沉默了,感覺心底一陣鈍痛。

    它緩慢地從心底盤旋而上,雖然存在感並不強烈,但就像一陣流淌過幹涸土地的潺潺溪流,令人完全無法忽略……

    幾乎讓阿塔爾感覺到一陣譏諷,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站在什麽立場說出這樣的話。

    旁觀者嗎?他自己?

    然而,一種仿佛從高空墜落的空虛感卻充斥了他的胸腔,在大都會的冰冷夜風中,憑空誕生的悲傷貫穿了他。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這些話都是對自己說的,他就是那個自己口中的懦夫和廢物。

    可是……

    不是的,我沒有。

    一個聲音似乎在輕輕地對他說,仿佛在反駁他的話。

    但這隻是幻覺而已,過去的那個他帶著記憶一起死在了這副軀殼裏。

    所以阿塔爾現在才能坐在這裏,靠在克裏斯身邊,從這位氪星人的身上吸取稀薄的溫暖。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

    因為這是一個死去的幽靈的聲音,他不斷提醒著可能再次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那種無法擺脫的悲傷再次彌漫了他的內心。

    他為過去的自己遭遇了什麽感到困惑,同時,也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惴惴不安。

    但克裏斯突然伸出手,他緊緊握住了阿塔爾不知不覺中垂在身側的手,說道:“不想發短信就算了。”

    別想了,康斯坦丁會給他答案的。

    後者迴過神來,他朝克裏斯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然後打開了布魯斯的未接來電,下麵有一行備注——

    後天,還來嗎?

    這讓阿塔爾鬆了口氣,他不希望他們依舊追問這個話題,但布魯斯沒有,所以這個問題他倒是能夠迴複。

    他看向克裏斯,用眼神征求對方的同意,克裏斯朝他點了點頭:“可以,沒事的,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克裏斯是達米安的搭檔,所以他完全可以和阿塔爾一起去,這不是問題。

    而在超人留在星城的這兩天,克裏斯就是阿塔爾的臨時監護人,所以他點頭就意味著計劃通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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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克裏斯的迴答,阿塔爾斟酌了一下用詞,迴了短信,告訴布魯斯,一切照舊。

    我在超人這裏。他寫道。但是,沒問題。

    他正打算按滅手機,但下一刻,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布魯斯居然在這個點秒迴了他的短信。

    阿塔爾感覺到一陣驚訝,難道他還沒睡嗎……

    他點開了短信,對方迴了個“好”,並且備注了迪克。

    所以,依舊是迪克來接他……

    阿塔爾想了想,又迴了個“早點睡,晚安”,這次布魯斯沒有再迴複了,不知道是不是聽進去了他的話。

    至於其他人的短信……阿塔爾目前還沒想好怎麽迴複,因為康納那邊的話,勢必要交代他的那些想法,可是阿塔爾暫時並沒有做好敞開心扉的準備,起碼現在沒有。

    他的心底就像一片寄生蟲滋生的溫床,那些陰暗的想法不斷的試圖占據他的心房,所以阿塔爾並不打算告訴康納他的那些猜測,他害怕對方會因為他的這副隱藏的麵孔而對他心生厭惡,甚至是排斥。

    阿塔爾恨透了之前的自己這樣不負責任的行為。

    他把爛攤子都丟給了他,然後自己一走了之,為什麽世界上有這樣的人?他難道不會爭取什麽嗎?

    如果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那麽他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既然,你沒有什麽話對他們說了,”克裏斯的聲音傳來,在寒風中顯得如同飄搖的燭光,斷斷續續,“那麽,我就來說一下我得到的訊息吧。”

    阿塔爾點了點頭,然後克裏斯轉頭看向他,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在星空下顯得格外剔透,如同一片平靜的大海,他甚至在他的眼眸中隱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這讓他怔在原地,安靜地聽著克裏斯的敘述。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在奎恩莊園的那晚其實並不是克裏斯第一次見到阿塔爾,半年前才是,這才是推動克裏斯現在來到阿塔爾身邊的契機。

    那時的克裏斯也在這樣的一個寒冷的夜晚,一個人坐在星球日報的地球儀上發呆。

    這是他的秘密基地,也是他的避難所,在這裏他立刻放鬆,隻做“克裏斯”。

    他和超人的關係沒有半年後那樣親密,他維持著自己“完美無缺”的形象,一部分是他可以做到,另一部分是……

    他不希望超人覺得他無可救藥,然後放棄他。

    由於體內流著佐德的血脈,所以克裏斯必須做的比別人更好,更努力,才有資格站在超人身邊。

    就是這個時候,阿塔爾在遙遠的星城叫出了他的名字。起先,克裏斯以為這隻是一個巧合,但這位綠箭俠的小助手箭旋卻連他的姓氏都說出了口,甚至,在某次叫了他本來的名字,“洛爾·佐德”,這讓克裏斯再無法忽略這個聲音。

    所以他來到了奎恩莊園,和當時的阿塔爾有了一次談話,讓克裏斯對他產生了好奇心,答應了他的請求。

    這半年來,他安靜地觀察阿塔爾,想看什麽時候才是他所說的行動的信號。

    直到他和綠箭俠被困在哥譚,克裏斯終於意識到了這是他該出場的時候了,他要履行半年前的承諾。

    所以他搶走刺客聯盟的東西,如約帶著抑製血統的試劑來了。

    “什麽請求?”阿塔爾問道,他莫名感到一陣顫抖,仿佛有什麽秘密即將揭開。

    “……我做了什麽?”

    “你知道記憶膠囊嗎?”克裏斯溫柔地笑了一下,這是個很難得的笑容,尤其是對克裏斯這樣偶爾顯得有些冷淡的青少年來說。

    “不過顯然,你不可能把一些事情埋在地下,所以我就成了那個為你儲存記憶的人。”

    “什麽……?”阿塔爾懵住。

    為什麽克裏斯會答應做這種事情?

    這沒道理,他和阿塔爾根本不熟,不至於做到這種程度。

    而實際上,克裏斯答應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是他做為“有罪的佐德”,被信任的最徹頭徹尾的一次,他被這毫不保留的情感觸動了。

    阿塔爾把他的那些秘密交給了克裏斯,他堅信克裏斯會做到的,這樣的信賴如此特別又奇異,甚至是陌生。

    正如克裏斯想不到為什麽失憶後的阿塔爾依舊會對自己如此親近一樣,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答應下來,然後好奇地去窺探細節,試圖挖掘出真相。

    他們明明並不熟悉,當時甚至隻是第一次見麵,但阿塔爾依舊把記憶交給了他。

    ……真奇妙,克裏斯想,可是為什麽呢?

    他伸出手試探地摸了一下阿塔爾的頭發,後者沒有躲開,而是依舊用那雙迷茫的眼睛看著他,讓他的心底一軟。

    “所以,你喜歡我嗎?”克裏斯突然問道,他注視著阿塔爾,有點苦惱地說,“是這樣嗎?”

    他居然在考慮是否接受。

    ……什、什麽?

    阿塔爾被他的話嗆了一下,他連忙擺手:“——沒有!”

    絕對沒有!!!

    “哦……”克裏斯緩慢地點了點頭,想了想說,“果然是這樣,那麽,是我猜錯了。”

    阿塔爾這才鬆了口氣。

    但下一刻,他的心提了起來,因為克裏斯依舊是那幅沒有被說服的表情。

    “但是,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麽。”克裏斯再次拋出直球,顯然,這個問題已經困惑他有些時間了,“你為什麽會信任我?”

    阿塔爾:“……”我也不知道。

    但此刻的克裏斯明顯是要得到一個解釋了,就算是胡言亂語阿塔爾也要給出一個答案。

    “……可能,是、是因為,”阿塔爾艱難地說,組織措辭,“……因為你長得很好看吧。”

    說完,他們之間陷入了一片寂靜。

    阿塔爾把臉埋進手心裏,不敢看克裏斯的表情,感覺自己尷尬的快爆炸了,就像一輛蒸汽小火車,臉頰燒紅,頭頂冒出白煙。

    然後,他聽到身邊傳來一聲輕笑,阿塔爾抬起頭,看到克裏斯把手抵在臉頰邊,側臉看向他,唇邊還帶著尚未逝去的笑意,讓他微微一愣。

    “好了,算你過關吧。”克裏斯輕輕說,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頂,“……現在,我們來說些嚴肅的話題,比如說,你到底想讓我轉述給你什麽。”

    ……

    ……

    克裏斯告訴他的事情,和阿塔爾猜測的那些內容大體沒差。

    ……但,有些事情被他搞錯了。

    刺客聯盟在他身上加了一把鎖,隻要聽到指令,他就會陷入受人支配的局麵,到時候,刺客聯盟想讓他在異教徒中扮演什麽角色,就能輕而易舉地做到。

    他甚至可能會傷害到綠箭們,給整個世界帶來災難,所以阿塔爾做出了一個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他拿到了詹姆斯·巴恩斯的資料,這是一個經曆過和他一樣的遭遇,被迫洗腦的士兵,這位美國隊長曾經的摯友被九頭蛇當做人形兵器使用。

    詹姆斯的資料就像一把冷兵器的參數,寫的不近人情而詳細無比,從某種意義上方便了阿塔爾的計劃。

    他從資料中了解到,九頭蛇把指令藏在了詹姆斯·巴恩斯的部分。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詹姆斯作為一個合格的實驗品,他在各種折磨洗腦分裂出了兩個人格,一個是過去作為二戰美國士兵的巴恩斯上將,而另一個,則是九頭蛇的武器。

    武器偶爾會泄出柔軟的內裏,那是作為被美國隊長親昵叫做“巴基”的部分,武器的人格像菟絲草一樣依附在之上。

    洗腦的指令就像是一張卡片,兩個人格寫在卡片的正反麵,隻要說出那個音節,就會翻轉卡麵。

    你不可能除掉指令,因為指令已經成為了人格的一部分,無論哪個人格都無法擺脫。

    所以,最簡單的方式,撕掉這張卡片,把它連同所有人格一起攪碎,然後扔進垃圾桶裏,這是最幹脆利落不留餘地的做法。

    這樣的話,無論九頭蛇使出什麽手段,他都不可能會被控製了,這是阿塔爾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但人格的撕碎需要一個合適的時間,讓刺客聯盟以為鎖還在,才是最優解,這樣他們會缺失一道防備,有利於後續的行動。

    所以阿塔爾選擇了在塔利亞讓他和綠箭俠一起被追捕,然後他們受了傷的時候動手……

    隻有在這個時間節點,塔利亞才會想不到那麽多,因為她會暫時讓阿塔爾脫離她的視線,免得讓綠箭俠捉到漏洞,阿塔爾才能將事情做到完美。

    ……所以,這就是他失憶的真相。

    或許對別人來說,撕碎記憶沒有太多關係,但對阿塔爾來說,他是切切實實為了保護自己珍重的東西,悄無聲息地選擇死掉了一次。

    他並不是什麽膽小鬼、懦夫、廢物,正是因為勇敢,才會做出這個決定。

    “我還沒有說完。”克裏斯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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